第15章 三人行
第十五章 三人行
一番稱兄道弟後，許亦舟終于将司裴迎進家門。
從廚房裏出來的鄭女士碰巧看見兩人兄友弟t恭的場面，不免欣慰一笑，而紀明茵則是渾身發麻，坐立不安。紀明茵倒也不怕別的，就怕司裴突然朝她發病，而此時她的身邊又多了個許亦舟。
好好一個除夕夜，紀明茵可不想出什麽幺蛾子。
人到齊了，這頓年夜飯便正式開席。紀明茵主動跑去廚房拿碗筷，以掩飾自己的不自在。沒想到，她一将碗筷拿回桌，許亦舟便極其自然地接過她手中的東西，開始給其他人分發碗筷。
說是其他人，但實際上除了她爸媽，也就司裴一個人。
許亦舟笑吟吟地将碗筷遞到他面前，司裴也就輕輕巧巧地接過，順帶道一聲謝。整個場面稀松平常，紀明茵看着卻莫名其妙地出了一身冷汗。
看許亦舟這副作态，紀明茵忍不住想，她真的把許亦舟哄好了麽。
不然許亦舟對司裴的敵意到底從何而來？
上桌後，鄭女士又簡單介紹了一下許亦舟和司裴，兩人相視一笑，氣氛霎時間變得越發溫馨。只是，在聽到許亦舟稱呼司裴為“大伯哥”的時候，紀明茵也從一向處事不驚的鄭女士臉上看到了驚訝。
面面相觑之際，許亦舟這個當事人好似渾然不知他們的小心思，甚至還起身給司裴夾了一只大蝦：“說起來，之前大伯哥送我們明茵回家，我都還沒有好好謝謝您呢。”
“沒關系。”司裴一派從容，“都是一家人，順路的事情。”
一旁的紀弈成一拍大腿，終于找到了自己熟悉的領域：“對，小裴這句話說得好，都是一家人，不拘小節！”
爾後，紀弈成便開始追溯往事，說到興頭上，又從酒櫃裏拎出一瓶酒，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準女婿和司裴。
“要不要喝點？”
兩人還沒回答，一旁的鄭女士先給了他一記爆栗：“你還喝酒？！”
随後，司裴微笑着婉拒：“今天開車，不方便陪您喝酒了，下次吧。”
“這有什麽不方便的？”紀弈成大手一揮，“你的房間還在，到時候睡這就行！”
“……”
最後，幾個人只開了一瓶酒，各自分了一兩杯喝。不至于喝醉，但也稍微上了臉。紀明茵也喝了幾口，偶爾微醺一下也不錯。
不過，飯桌上，酒一開，氣氛确實會融洽許多，話題也會更放得開。許亦舟已經在饒州待了幾天，鄭女士和老紀大抵對他也很是滿意，趁着酒勁便問起具體的婚期。
許亦舟也不傻，知道這是一種別樣的肯定與暗示，當即樂呵呵地望向紀明茵：“都聽茵茵的，我們家她做主。”
要是這幾天許亦舟沒有來，鄭芯和紀弈成或許還會以為這是許亦舟的場面話，但這麽幾天相處下來，兩人都覺得許亦舟對紀明茵的體貼不是輕易能裝出來的，此時也便真的将話頭轉向紀明茵：“小許說聽你的，你準備什麽時候辦婚禮領證呀？到時候我和你爸也好提前請假。”
鄭芯是饒州一所公立中學的在編教師，紀弈成則是國企裏的工程師，雖然工作安排比一般的私企要寬松，但兩人還是覺得要提前請假，不要打領導一個措手不及比較好。
紀明茵也覺得是這個道理，但問題是她也沒想好，只能敷衍着說個模糊的日期：“至少得明年三四月吧，一二月份太冷了。”
“那也是。”鄭芯點點頭，不再多說。
眼見氣氛有些冷下去，許亦舟又主動提起話茬：“伯父伯母，您們什麽時候有空？我和茵茵對這些也不大懂，到時候還得麻煩您和我爸媽他們多費心了。”
鄭芯笑笑：“這有什麽的呀？年後我們一家人碰個面，算不得什麽費心的。”
至此，這件事便告一段落。
吃到八分飽，紀明茵便放下筷子，開始扒拉着果盤裏的車厘子和哈密瓜吃。微微偏頭去取水果的時候，紀明茵看見許亦舟泛紅的側臉，他的臉上還帶着笑意。
紀明茵卻忽然怎麽也笑不出來，她無法形容這種感覺，明明她對許亦舟并非全無感情，可一想到她即将要和許亦舟走入婚姻的殿堂，紀明茵的心情總忽高忽低，不像之前戀愛的時候那樣好。
難道這就是恐婚嗎？
可是，紀明茵認為自己在答應許亦舟求婚的時候又是真正的，發自內心的願意。
想不出來，紀明茵便索性不再去想。吃過飯，紀明茵提議出去看煙花。饒州是小城，不像大城市那樣對煙花爆竹管制的嚴，每逢過年都有人放煙花。
許亦舟自然答應下來，又去樓上給她取了外套。兩人正要出門，看見司裴站在門外，像是要離開，紀明茵當即喊住他：“喝了酒別開車。”
要是大過年的出了事情，多晦氣。
司裴回頭，掃視了兩人一眼，才淡淡道：“我知道，在外面走走而已。”
紀明茵哦了一聲，正要将許亦舟拉走，卻聽他倏然開口，邀請司裴一起去看煙花。紀明茵忍不住側頭看他的瞬間，司裴答應了下來。
連疑問的時間都沒有，紀明茵的左邊便多了一個司裴，而她的右邊還有個許亦舟。紀明茵走在兩人中間，心情有點奇妙。
三個人走到廣場，煙花秀早已開始，五顏六色的煙花在天空中綻放。廣場上人很多，但大多都是小孩子買來小型的煙花仙女棒，在一旁點燃揮舞着。
看着看着，紀明茵也有點饞仙女棒，便主動開口，打破三個人之間的沉默：“我去下小賣部。”
緊接着，許亦舟和司裴兩人不約而同地說：“我陪你去。”
說完，兩人相視一眼，又像是無事發生一樣回過眼，不再看向對方。紀明茵也只能悄然打量他們一眼，便點點頭說好。幾個人到廣場邊的小賣部買了些仙女棒和其他小型煙花棒，等找到一片空地，要點燃的時候，紀明茵才發現自己沒有買打火機。
“沒事，我現在去買……”
話還沒說完，司裴突然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個打火機，放在紀明茵面前。許亦舟的話停在嘴邊，幾秒後他才輕笑一聲：“都怪我不抽煙，平時沒有在身邊放打火機，關鍵時刻還是得看大伯哥。”
随後，司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但沒說話，只是用打火機點燃了紀明茵手中的仙女棒。
真當他聽不出來許亦舟的言外之意麽。
嘩的一聲，銀白色的光輝在紀明茵手中迸發開來。她驚喜地瞪大眼，貪戀地注視着眼前耀眼的光景，直到司裴接過她手中的一根，紀明茵才收回神，向他道一聲謝。
“沒關系，我也是看你買完才想起來打火機還沒買，只可惜小賣部裏只剩下最後一個了。”司裴側頭看向許亦舟，微微笑着，“所以就不用麻煩亦舟弟弟再跑一趟了。”
許亦舟：“……”
紀明茵一心都記挂着仙女棒，沒注意到兩人之間不太友善的氛圍，只催促司裴：“司裴哥，幫我把其他的都點了吧。”
司裴點頭說好，他俯下身，讓紀明茵将仙女棒又遞過來些，确認她與起火處隔了一段距離後，才打開打火機。紀明茵捧着一束仙女棒，在光亮燃起的瞬間，不經意地擡眼看向前方，目光卻在半空中與司裴不期而遇。一瞬間，兩人俱是一怔。
耳邊是仙女棒燃燒所發出的刺啦聲，眼前卻是掩映在光亮下的臉，紀明茵清清楚楚地在司裴眼中望見了自己。
直到許亦舟湊到紀明茵耳邊，低聲問了一句，紀明茵才從之前的恍惚中抽出身來，将一支仙女棒遞給他。許亦舟接過，心思卻全然不在這上面。他看着已然撇開目光的紀明茵和司裴，腦海中卻充斥着之前他們隔着煙火對望的那一幕。
多浪漫。
只是，一想到她用那樣的眼神望着的人不是他自己，許亦舟便難以控制自己心中的嫉妒之情。但許亦舟知道自己非但不能發洩出來，更不能在紀明茵面前表露出分毫。
她今天已經哄過他了，他不該再得寸進尺，更何況她和司裴之間的行為本來就沒有跨越普通異性朋友的界限。
只是看着礙眼而已。
許亦舟深吸了口氣，調整好自己的心情後，又緊緊地黏在紀明茵身邊，想方設法地用仙女棒逗她開心。兩人說笑間，司裴幾乎不插嘴，只是沉默地待在一旁，像是事不關己的旁觀者，盡管他知道自己早已深陷局中。
仙女棒燃盡之前，不用紀明茵使喚，許亦舟便自覺地拿出手機，一邊蹲着調整角度，一邊跟她說話。最後，許亦舟将手機遞給一旁的司裴，請他給自己和紀明茵拍張合照。
司裴說了聲好，但沒接過許亦舟的手機，而是拿出了自己的手機。他站在不遠處，給紀明茵和許亦舟拍了幾張照片，然後添加了許亦舟的好友，将那些合照一一發送。
那邊紀明茵和許亦舟正湊在一塊挑選一會要發朋友圈的照片，這邊司裴卻獨自走到樹底下，t借着路燈的光，将相冊裏紀明茵和許亦舟的合照一一删除，又一一恢複，最後只将許亦舟的部分剪切掉，留下紀明茵一個人。
當這場煙火秀迎來尾聲，三個人都挪到圍欄邊，借着前方湖水的倒映，将天空上煙花的絢爛之色盡收眼底。
嘭——
又一束煙花綻開。
“茵茵。”
隐隐約約間，紀明茵聽到有人喊她，便擡起頭看向許亦舟。許亦舟伸手幫她理了下耳邊的碎發，目光始終凝在她的唇上，但最後還是低下頭，極為克制地在她額頭上留下一個吻。
“老婆，新年快樂，我們……”
紀明茵看見許亦舟的唇在動，但她已然聽不清楚許亦舟的話，只能聽見不遠處煙花炸響的聲音，人群吵鬧的聲音，以及，她心跳轟鳴的聲音。
紀明茵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在許亦舟親吻她的一瞬間，她的左手被身邊人牽起，肌膚相貼後，他的指尖似是不經意地滑過她的手心，帶起酥酥麻麻的刺癢感。
像是無聲的，暧昧的暗示。
等許亦舟說完，紀明茵嗯嗯啊啊地點了點頭，便在回頭看向湖水的那一刻，目光稍稍向左邊傾斜了分毫。片刻的游離過後，紀明茵終于無比清楚地望見了那個站在她左邊，牽起她手的人。
是司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