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沈苡印象裏第一次對食物之外的某個男人産生了垂涎的感覺，盯着頭頂那張過分勾人的臉很羞恥的咽了咽口水。
安玹勾起嘴角極淡的笑了一下。
沈苡眨了眨眼，他的笑容已經淡了下去。
蹲在地上保持着握着狗爪的姿勢僵硬着看他，沈苡猶豫着要不要接他手裏的這杯果汁。
好像有那麽點別扭，可別扭的點在哪，她一時也說不清。
安玹握着杯身的動作停了三秒，杯子放到了桌面上。
空出的手朝她伸了過去：“抓住。”
沒有得到回應。
一人一狗就這麽一起仰着頭看他，有點傻的畫面像是卡了帶。
“抓住我的手。”輕擡了手示意。
沈苡這才配合着松開狗爪，改牽住他的手。
安玹手掌收攏，把她的手握進掌中。盯着她的眼睛稍一使力，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沈苡盯着兩只握在一起的手扶着桌沿站穩，恍惚間終于想起自己的那只手跟lucky牽過爪，就在抓住他手的前一秒。
也忘了要換只幹淨的手，就這麽随随便便把髒手放進了他的掌心。
活的太糙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介意。
沈苡記憶裏，這是她第一次生出了憂心異性對自己看法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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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緊把自己的手從他掌心抽了出來，沈苡低頭看了眼還留着個淺色狗腳印的掌心，視線轉向他還攤開在她面前，印着同款狗腳印的掌心。
“不好意思啊，我剛才……”
“沒關系。”安玹說。
雲淡風輕的三個字瞬間格式化了她的所有不安。
沈苡這會兒倒是覺得自己有點太矯情了，像個情窦初開的無知少女。
虛掩着唇清了清嗓子，拉開椅子坐下，喝了兩口桌上的果汁，潤了潤發幹的嗓子。
放下杯子，沈苡的視線掃過桌邊的大長腿。
倒杯果汁都能被他不着痕跡的撩出朵花兒來？他是不是故意的？
沈苡因自己的臉紅心跳有點惱，覺得自己像是被戲耍了。
心思一轉，揚起下巴看向安玹。
“安玹。”她托腮撥發，手肘滑過桌面，身體往前移了移：“你是不是喜歡我？”
安玹的視線垂落在她的右肩上。
絲質肩帶從肩頭滑了下來，露出的肩骨瘦削單薄，肌膚白皙，從肩到手肘位置有輕淺淡化的淤痕。
視線往上擡了擡，移回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大而亮，仰着臉，軟糯糯的笑爬上了眉梢。
笑得不怎麽真誠，但嬌滴滴的模樣的确很撓心。
是記憶裏的那張笑臉。
安玹微微眯了眼，思緒被強行拉回十六歲那年的秋季籃球賽。
賽場喧鬧聲震天。
他脫了校服隔着人群朝她那頭喊了聲：“沈苡！”
穿着啦啦隊服的沈苡立馬轉過頭朝他揮了揮手：“在呢！怎麽了？”
他目視着她的方向原地起跳，隔着人群把外套準确抛進她懷裏。
沈苡下意識伸手抱住了他丢過來的校服外套。
“繡球！”他笑着朝她喊。
隊友在吹着口哨起哄，原本圍攏過來争着要給他拿衣服的幾個女生默不作聲的互相看了看，垂頭喪氣的走開了。
安玹的視線往那群女生離開的方向瞥了一眼，長呼出一口氣。
他的慣用伎倆，從初中開始就常拉他的禦用同桌沈苡作擋箭牌。
賽後他一身是汗的下了場，拒絕了幾個送水女生的好意，邊往沈苡休息的方向走邊用護腕蹭了蹭額角淌下的汗。
笑嘻嘻的靠站在她身邊，朝她伸了伸手：“水。”
沈苡腦袋上頂着他的寬大校服，懶洋洋把手裏喝過的礦泉水朝他遞了過去，他剛伸手要接，她的手又飛快縮了回去，瓶蓋頂了頂遮住視線的校服，露出兩只黑漆漆的大眼睛仰着臉看他。
小姑娘看起來有些不高興，歪了歪腦袋，非常不走心的朝他笑。
“安玹，你是不是喜歡我？”
糯糯的嬌軟嗓音熨燙着他的耳朵尖，他盯着她的眼睛愣在原地。
那時的沈苡像只剛修煉成精的小狐貍，用并不成熟但對他很受用的妖法成功攪亂了他的心。
“安玹？”沈苡察覺出了他的情緒異常，頗有些得意的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問你話呢！”
安玹回神，低了低頭，手揣進兜裏往外走。
“今晚就住下吧，我去收拾一下客房。”他壓着聲音說。
沈苡目送着他走了出去，輕“啧”了一聲，繼續吃盤裏剩下的食物。
把盤子裏的面吃的一根不剩，又咕咚咕咚喝下一杯果汁，沈苡靠在椅子裏摸了摸吃飽的肚子。
滿足！
收拾了餐桌，沈苡把碗筷、杯子，連帶着鍋都洗幹淨放回了原位。
在水龍頭下就着冰涼的水沖了把臉，琢磨了一下，這會兒手機的電應該已經夠她撐到附近的加油站加個油付個款了，然後去找個酒店住下。
低頭看了看自己這身行頭，抽個空再去買兩身替換的衣服。
又暗自感嘆了一番自己幸好是活在了能用手機付款的時代，轉過身慢悠悠晃了出去，把自己丢進沙發裏把手機開了機。
lucky原本是蹲坐在旋轉樓梯下伸着短到可以忽略的脖子看着樓上的，見沈苡從廚房出來，扭着小屁股跑到沙發邊求摸摸。
沈苡一只手抓着手機，一只手從沙發邊垂下去，時不時朝樓上望一眼，心不在焉的搓揉着lucky的小腦袋。
安玹從樓上下來，左手抓着一件白T，握着手機的右手貼在耳側。低着頭走到樓下，視線朝沈苡那頭轉了過去。
沈苡迅速低下頭，指尖在手機搜索到的酒店界面上來回劃了劃。
安玹站到了她身邊，挂了電話把手裏的T恤伸到她面前抖開：“穿上。”
沈苡頭都沒擡一下。
“又出事了。”沒得到回應，他把衣服丢到沙發上，指了指她身上那件吊帶睡裙：“你穿這身不合适。”
一聽又出事了，沈苡的神經立馬繃了起來，也沒多想，利索的拿起衣服套上，拔了手機數據線尾随着安玹往外走。
“什麽情況？”她問。
“王素案的延伸版。”
沈苡的小白僅剩的一格油爬到現場是肯定爬不動的，去加油又浪費時間，于是很果斷的跟着安玹坐進了他的車裏。
悅莊酒店102室，死者是名女性，現場與呂良案手法一致。
只是這次多了一個目擊者，喬裝成保潔員的兇手翻窗出去的時候恰巧被酒店的值班經理撞見，經理朝他喊了一聲，那人見勢不妙一眨眼就跑沒影了。
經理覺得有些不對勁，朝那扇打開的窗戶裏喊了兩聲，沒回應，他便探頭朝屋裏看了一眼。
這家酒店的浴室都是磨砂玻璃隔斷的一小間，大片大片的血從玻璃門的縫隙裏滲了出來，他吓得一激靈，立馬報了警。
到了案發現場沈苡才發覺穿了件男款T恤出現場好像比直接穿着吊帶睡裙更不合适，安玹的T恤很大一件，松松垮垮挂在她身上，像一件寬松版的連衣裙，特別是往安玹身邊一站，同款的T恤怎麽看怎麽像情侶裝。
兩人跨進門的瞬間，原本在室內工作的同事整齊劃一齊刷刷朝他們看了過來，室內安靜了兩秒，衆人很快又投入進各自的工作狀态中去了。
潘榮軒從浴室踮着腳避開幾處畫線的地方一路蹦過來向安玹打招呼：“安教授，麻煩您深夜跑一趟辛苦了。”
“潘隊客氣了。”安玹側了側身，繞過潘榮軒拿了放在近處矮桌上的醫用手套朝身後遞了遞。
沈苡很自然的接了過去，邊戴手套邊跟着他往裏走。
按目擊者的描述，安玹作出了初步的側寫畫像。
姜可馨頂着很重的黑眼圈回頭朝他倆看了好幾次，看起來是有話想問，不過最終什麽都沒說，精神看着不太好。
沈苡走到她身邊蹲了下來，直奔主題：“可馨，我離家出走了。”
“那就上我那住吧。”姜可馨走到一邊摘了手套，從兜裏掏了串鑰匙出來，拆出一把遞給她。
很善解人意的說：“沒帶衣服吧？一看就是，我那衣服你随便拿了穿。”
“這段時間我給你房租減壓，一起分擔。”沈苡接過鑰匙偷偷給她比了個心：“愛你。”
陳昊手裏兜着個密封袋看着潘榮軒的方向時刻戒備着，一步三挪的蹭到了沈苡身邊“哎”了一聲，把“我很想八卦一下”這幾個大字直接寫在了臉上。
“苡苡。”陳昊飽含熱情的小聲喊她。
沈苡邊歪着腦袋看鏡子上的那個符號，邊配合着深情應了一聲：“诶，幹哈呢日天？”
從後窗折回來的安玹步子頓了頓，朝她看了一眼。
“你這麽快就泡到安教授了？”陳昊揪着她的領口往後扯：“快跟哥哥說說，你倆犯事的時間、地點、具體細節，還有，用到了什麽作案工具？”
沈苡特不爽的回頭睨了他一眼，用胳膊肘撞他的肚子：“你走。”
趙磊的感冒還沒好，說話帶着濃重的鼻音：“苡苡，你真把自己就這麽交代出去了？”
沈苡非常糾結的指了指自己：“你看我臉上是不是寫着‘交際花’這兩個大字？”
“那是三個字。”陳昊非常認真的糾正她。
沈苡回手又給了他一胳膊。
陳昊閃身躲過了，笑着把爪子搭到她肩上：“都是自家兄弟，不用不好意思。你能嫁出去，哥哥們也表示很欣慰。”
沈苡瞪着他：“信不信我給你個過肩摔讓你躺平在浴缸裏？”
陳昊擡起爪子正想再說點什麽，站在近處一直沉默着低頭寫寫畫畫的安玹擡起頭來，喊了聲：“潘隊！”
潘榮軒立馬回過頭走了過去，低頭看安玹手裏的那張紙，沒看懂，問：“安教授，是有什麽新發現嗎？”
陳昊和趙磊裝模作樣的蹲下來繼續忙，不忘偷偷對個眼神壓低了聲音說上兩句什麽。
“他的時間不多了，明晚還會繼續作案。”安玹的手指在紙頁右上角比劃了一圈：“明晚十點，兇手有九成幾率會在這幾家酒店再次犯案，記得帶些人在這幾家酒店大廳蹲守，對指定要一樓住房的客人要格外留心，酒店後窗附近一定要留人，死者對兇手有一定依賴信任心理會替他打掩護，注意力集中些。”
“好。”潘榮軒點了點頭：“我一會兒回局裏就安排。”
“抓人的時候務必注意安全，兇手是加害者也是受害者，可以說服，一定記得不要強行拘扣，他的作案動機……”安玹稍一停頓，壓了壓唇角。
緩而沉的吐出三個字：“是救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