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當老婆27
第27章 不當老婆27
第二十七章
謝柏峥有這樣的反應, 不僅是因為李四兄妹在慈恩寺的遭遇,更因為縣志中的記載,實際上印證了他的某種猜測。
按縣志中記載, 那姓曹的是長安縣在本朝第一個中進士的讀書人,曾在禮部任職,最高職位是禮部侍郎。
光憑這一點, 他就夠資格被記錄在縣志當中。可這一筆卻只是潦草一提。這姓曹的在縣志中更族人推崇之處,是他在致士回鄉後, 給族中修了一座墳寺。
所謂墳寺,是指在祖墳邊上修的寺廟。
通常是個很花銀子的面子工程,但是非常能夠聯結族人、團結一致,因此很受各大氏族的推崇。庸朝歷來禮重佛道,越是氏族盤根錯節的地方, 就越喜歡在這種地方做攀比。
不過墳寺并不是說建就能建的, 這背後是個極大的工程。
首先要解決的是地的問題, 一般就是在供奉的祖墳周邊修廟。其次要有錢, 不僅要有工程款建寺廟,而且還要有足夠的資金維持日後的經營, 經營範圍主要是指得有和尚念經,為曹氏先祖祈福。
為此, 姓曹的又捐了不少田産給還未建成的墳寺。
地和錢都有了,寺廟也很快建了起來接下來就是要找人,有本事的高僧們都是在別的廟裏落籍的, 雖然在哪裏都能念經但是人家憑什麽挪窩?
按照縣志記載來看, 姓曹的最後找了個釜底抽薪的解決辦法, 直接從三十裏以外的一座寺廟,連和尚帶經書挖來了一整個團隊。
歷經波折與三年時間, 這座墳寺正式建成。一開始,他還只是沒有一個正經名字的曹氏祖廟,經過二十年的經營便從守墓的墳寺,搖身一變成了長安縣香火最旺盛的名剎——也就是如今的慈恩寺。
若說背後沒有人推波助瀾,定是不可能的。
謝柏峥敏銳地察覺到,慈恩寺背後恐怕有一張更大的利益網,能夠從地方一路聯結到中央。即便是布政使司的林家,也不是那一條最大的魚。如果推測得更加大膽一些,從一開始那位姓曹的官員在致士後一力促成了慈恩寺的建立或許就存在問題了。
這背後的牽連或許要追溯到康元年間,也就是先帝在位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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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柏峥默默地合上了書冊,這何止不是他一介白身能查清的案子,甚至都不是葉文彬那種初出茅廬的年輕人能擔得起來的。
只有眼前這個更年輕的,看人出殡不嫌事大的慶王殿下興致勃勃地,十分期待地看着他。
謝柏峥:“……”
怎麽感覺自己好像上了賊船。
謝柏峥來縣學的藏書閣,原本只是看出霍靖川實在無聊,想找件事來哄一哄他。如果能順便找到些蛛絲馬跡自然好,找不到就權且當作是了解本縣的風土人情了。
只是沒想到這長安縣如此卧虎藏龍。
謝柏峥不看縣志了,與霍靖川商量道:“你看啊,我只是個普通讀書人,家中既有六十歲的祖母、又锒铛入獄的父親,不如咱們将這縣志送給葉文彬便作罷?”
“我等讀聖人之言,自然要還無辜之人清白,将為非作歹的賊人繩之以法,不然如何當得起聖人門生?”霍靖川笑眯眯問:“王妃,這話不是你說的麽?你們讀書人不是最看中氣節與名聲麽?”
謝柏峥默了默,“莫非你也能過目不忘?”
他都多久前說的話,怎麽還能記得一字不差。他們這些古代人怎麽回事,一個個記性都這麽好真的科學嗎?霍靖川難得見他窘迫,十分貼心地告訴他:“還好吧,大家都可以啊,難道你不行?”
謝柏峥:“……”
霍靖川提議:“不如我們去這寺廟裏探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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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還沒有直接證據,但慈恩寺基本是一個法外狂徒聚衆窩點,怎麽一個兩個都想着去?
謝柏峥聽謝若婧說得斬釘截鐵,立馬勸阻:“姐姐何出此言,怎地突然就要去慈恩寺了?”
謝若婧見謝柏峥回來,也顧不上燒香拜佛了,趕緊跟他說起自己聽到的傳聞,很是憂心:“欽差大人若真要追究父親的責任,會被判個什麽罪啊?聽人說,科場舞弊是要殺頭、流放的大罪!官員犯了罪,聽說可以拿銀子贖刑的,只是那得多少銀子啊?”
祖母也着急:“孫兒,你父親都被關了四日了,你怎麽一點也不曉得着急啊!”
蘇氏也問:“你父親何時能回來?”
謝柏峥:“……”
他都不曉得該先回答哪個問題。
謝柏峥耐心地,一個個安撫:“科考舞弊通常被問罪的是主考官和作弊的學生,父親連縣試考場都不曾進去,朝廷即便要追究也得酌情處置。我估摸着也就是小懲大戒,罰是要罰的,但不會太重。”
“至于結果究竟如何,最晚明日大約也就知道了。姐姐若是擔心,不如今日就住家裏,說不定明日一早父親便回來了。”
“母親也別忙着準備供奉神佛了,若是父親回來發現家中無人豈不是還要擔心?”謝柏峥道:“依我看寺廟就不要去了,不如去買一桌好菜等着父親回來吃?”
謝柏峥說得十分确信,一時間将三人都忽悠了過去。只有謝若婧暫時保留一些理智:“你不會是自己嘴饞了吧?”
謝柏峥堅定否認:“我怎會拿這樣的事開玩笑!”
祖母盤算了一番,決定拿錢去酒樓買一桌席面在家吃。不過寺廟可以不去,法事卻是要做的,以免好端端的人平白再受苦。
謝柏峥:“……”
行吧。
只要不去慈恩寺,別的都好說。
于是,就這樣愉快地決定了,就安安心心在家等着。唯有謝若婧面色猶豫,哪有出嫁女留宿在娘家的?被人知道了會不會說她不懂規矩。
她有些不安地揪着衣角,理智告訴她應當回婆家去,因為她相公在府學上課常年不回家,本就容易招那些閑言碎語,她就更應該多注意些。可她又實在很擔心父親,親眼見到父親歸家了,她才能安心。
她糾結得很,連蘇氏問她話都沒聽見。蘇氏奇怪道:“怎麽了,是擔心父親?”
謝若婧只好将心中的顧慮實話說了,蘇氏耳根子軟,聽完也猶豫該不該叫女兒回夫家去。謝柏峥沒想到她是擔心這個,封建禮教真是吃人啊。
他正色道:“姐姐不必憂心這個,只管叫王婆子去姐夫家傳話便是。你只是與姐夫成婚了,又不是賣給他家,何需瞻前顧後至此?”
“正是這樣!”祖母總算寬慰地笑出聲,哄着謝若婧道:“大妮兒,聽見你兄弟說的沒?快別為這些小事煩心了!你可是我的寶貝孫女,怎能受別人家的委屈?”
“你就是叫你爹教得太懂規矩了些,依我看對付你那婆母還得來硬的,規矩是死的,她也可以是死的!”
雖說話糙理不糙,但是這也太糙了。
蘇氏:“……”
謝若婧倒是聽得很解氣,破涕為笑,“祖母您這說的什麽話!咱們晚上能吃馄饨麽,我想念祖母包的馄饨了。”
祖母聽得更心疼了。
她記得謝若婧出嫁前她曾說過,将來若是在婆家受了委屈就回來吃一碗馄饨,那便什麽煩惱都沒有了。
只是祖母擔心謝若婧臉皮薄,于是只好先不問那些事,帶着謝若婧一起去庖廚準備和餡,今晚一定好好露一手。
謝柏峥卻感覺怪怪的,等祖母與姐姐走遠了才問蘇氏:“母親,姐姐嫁人後過得不好麽?她與姐夫關系如何?”
蘇氏一愣,明顯沒想過這件事。
蘇氏怪道:“你從前也不關心這些,今日怎麽問起來了?”
謝柏峥道:“只是問一問,母親就與我說說吧。”
蘇氏緩緩說來:“你姐夫是縣中一個教書先生的長子,去年考中了秀才便與你姐姐成親了。他讀書是極其用功的,為人也很和善。你姐夫家在縣中還有兩間做買賣的鋪子,提親時便說了要分一半給你姐姐打理,這都是你父親與人說定了的。一家人相處時小矛盾或許會有一些,天大的委屈定是沒有的。”
謝柏峥若有所思:“是麽?”
蘇氏笑道:“是,你就放心吧。你姐夫的人選,是你父親看了好些年才定下的,方方面面都打聽仔細了才放心你姐姐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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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庖廚中的祖孫倆也在說話。
祖母一手伴着肉餡,一邊問:“你那婆母,又催你生娃了?”
謝若婧:“……”
謝若婧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
祖母将肉餡重重一摔,氣道:“那老虔婆真是事多,你那相公成婚不到一個月就去府城讀書,大半年未見得見一回,見天催你有什麽用,難不成去偷人啊?”
謝若婧聽得忙跺腳:“祖母,輕聲些!弟弟也在外頭呢!”
祖母氣得翻了個白眼,但還是壓低了聲音:“大妮兒不怕,我看你兄弟倒不是個讀書讀傻了的,你有委屈只管說出來,他才好想法子幫你。你嫁的夫君是讀書人,你弟弟難道不是,讀書人的事還得找讀書人解決。”
謝若婧低頭,沒說話。
她自有她的擔憂,只是對祖母不好說。她弟弟自然也是讀書人,可是連童生的功名都還沒有,說不定将來還得靠他相公拉拔,她婆母敢拿捏她,未嘗不是為這個。
要是弟弟此次縣試沒有被中途擡出來,能考中就好了……
祖母見她這面團似的樣子就來氣,又不舍得罵,只好再勸:“你那婆母就是打量你懂事,你親娘呢,又是個糊塗的,這才一味欺負你。你以為忍一忍就能算了,可是這一日又一日,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
謝若婧擡頭,勉強笑道:“好了我的祖母,知道您疼我,只是眼下還是父親的安危重要。咱們先等父親回來團聚,我這點小事往後再說罷!”
祖母聞言,只好意猶未盡地收了聲。
她伴好了肉餡,又想了想說:“我記得你小時候還愛吃甜馄饨,一會再包兩屜豆沙餡的,蒸好了你帶回去,省的你那婆母明日又跟你挑理!”
謝若婧調整情緒,高興道:“那感情好啊!”
祖母哭笑不得:“我的小祖宗你可別笑了,比哭還難看,你要祖母心疼得晚上睡不着覺麽?”
謝若婧一聽這話,才是真笑了。
謝柏峥這時剛好掀起簾子進來,一來是他不好意思只等着吃,二來他認為自己有責任關心原主的姐姐,剛才謝若婧的情緒不對,他放心不下所以來看看。
謝柏峥道:“祖母與姐姐在說笑什麽,也說與我聽聽?”
謝柏峥說着很自覺地坐到竈臺前幫忙生火,別的忙幫不上,只能幫着燒個水。勉強也算是,沒有白吃白喝。
祖母與謝若婧對視,又是一陣笑。
謝柏峥正覺得莫名其妙,還要再問,便聽到蘇氏慌慌張張地沖進來:“兒啊,外頭有官爺說你爹能回家了,叫你拿着銀子去接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