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051章 第 51 章
李青山本來想, 既然這裏的主人提前囑咐過,晚上聽見聲音不要看不要管,那他不看不管, 繼續睡自己的也就是了。
但他躺在床上能夠清楚感覺到, 突然出現在房間裏的這個人,正在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雖然沒有發出很大的聲音,卻也不是随便就可以忽視的。
腳步聲聽起來很奇怪。
不是穿着鞋子或者沒穿鞋子的區別,倒像是貓或者狗在地上走來走去的時候會發出的聲音。
可是進門來的時候,沒有看見這院子裏養了貓狗,也沒聽這裏的主人或者仆人提起養了貓狗的事。
哪裏來的貓狗呢?
李青山好奇心上來,沒辦法繼續躺着, 一下子坐起身來, 往床邊看過去。
床邊确實有個人。
這人彎腰站着, 身後拖着一條長長的毛茸茸的尾巴,看顏色有些像烤糊了的栗子和白牛乳,被發現的時候炸了毛。
好大一團。
李青山和這人對視了一眼。
他才發現這人的眼睛也不同尋常。
不是黑色, 不是灰色,不是棕色。
反而是一種微微泛着綠光的晶瑩剔透的感覺,像兩顆鑲嵌在人偶眼眶中圓滾滾的夜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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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自己被發現了, 這人對着李青山就伸出雙手呲起牙來。
白淨的臉上瞬間長出了密密麻麻的絨毛。
臉頰橫向拉長,長出了黑色的胡須,看起來越發沒有人形。
頭上多了兩個又軟又尖的小三角,似乎是耳朵。
鼻子變成黑色, 又小巧又圓潤, 還有點濕乎乎的。
人中消失了。
嘴裏有兩顆尖銳的獠牙, 微微發黃發黑。
手指并攏在一起,指甲又長又尖。
他向着李青山撲了過來。
李青山當時就在床上一滾一躲, 順手把被子抱了起來,站在了床邊,看着那人兩只手插進了床板裏。
床板就一下子破了兩個大洞,發出了響亮的轟隆聲,像打雷一樣。
那人怒氣沖沖,把手從床板裏抽出來,轉頭死盯着李青山不放,三步并作兩步,又要向着李青山撲過來。
李青山當時把手裏揉成一團的被子對着那人劈頭蓋臉丢了過去。
那人被被子擋了一下,伸出雙手把被子撕了個粉碎。
被子裏的棉花在半空中飛來飛去。
被子的布料緩緩落在地上。
這人四肢着地,瞪着李青山,又一次沖了過來。
李青山不是很想和這樣的人打架,因為感覺稍微一不留神,就會中毒。
他召喚出了最新的那個馬甲。
沉淵出現在黑暗之中,存在感很低,悄無聲息就摸到了攻擊李青山的那人的背後,用存在感換了一把刀紮了過去。
那人只顧着攻擊李青山,完全沒有防備,也根本沒想過後面可能有人,當時就中了招,發出一聲慘叫。
與此同時,門外的人再遲鈍也聽見了聲音,全都醒了過來,尤其是一開始在門外警惕的兩個仆人,已經沖到了門口。
砰的一聲,門被他們強行從外面踢開了。
兩塊門板凄凄慘慘,一塊落在地上,一塊挂在旁邊,外面暗沉沉的烏雲之中,漏出一絲月華落在地面上。
地面上的月光斜斜鑽入了門內。
慢了一步的衆人,穿衣的穿衣,穿鞋的穿鞋,拿刀的拿刀,提燈的提燈,也鬧哄哄趕到了門口。
他們看見了房間裏的情況。
李青山退至門口,靠着牆。
他的對面,是眼見自己已經被發現,立刻要化作一陣風逃跑的妖怪。
地上一片狼藉。
目之所及,靠牆的位置,那張床爛得像剛剛被大象踩了兩腳。
眼看着那個妖怪就要在衆目睽睽之下全身而退,金色及時趕到,從袖子裏面掏出一段繩索,向妖怪丢了過去。
妖怪把身一扭,還要逃跑,卻不妨被那段繩索套住了,從半空中跌落下來,本來化成風的身體也變回了原型。
沉甸甸的身體像秤砣一樣落在地面上,發出悶悶的砰的一聲。
衆人定睛一看,都吃了一驚。
“原來是只已經染了血的狐貍精。我還以為是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金色看過之後搖了搖頭,不屑說。
狐貍精還在那裏不服,對着金色又是哈氣,又是咆哮,平平整整的地板都被抓出許多道白色的印記。
金色居高臨下,睥睨着狐貍精,冷笑說:“雕蟲小技,竟敢班門弄斧?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這就送你歸西。”
他說着,擡起手來,一掌就把那只狐貍精打死了。
狐貍精躺在地上抽搐了兩下,嘴角流出血來,還睜着眼睛就一動不動了,大約是死了。
衆人看着都松了一口氣。
畢竟,這樣的妖怪要是深夜裏竄到自己房間去,趁着睡覺的時候對自己下殺手,他們可完全反應不過來。
與此同時,正與狐貍精躺在一張床上的張生,猛然感到後背熱乎乎的,衣服上有些濕潤,直起身來一看。
狐貍精正在他旁邊吐血。
“你這是怎麽了?”
張生注視着狐貍精。
“你家裏今天新來的客人暗中做法傷了我。你可要為我做主啊!”
狐貍精轉過頭來抱住張生,哭着撒嬌似的虛弱說。
張生忍着厭惡之情,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吐出來,勉強抱着狐貍精拍了拍後背安慰說:“好,我現在去找他們。”
“我跟你一起去吧。”
狐貍精立刻擡頭看着張生說。
“你跟我一起去,你怎麽跟我一起去?我的朋友知道我并沒有娶妻,也沒有妾。我帶你去算什麽?何況你還是男身。”
張生覺得十分荒謬,把頭偏了一下,笑了笑說。
“不妨事,我可以暫時化作女身,尋常人絕對看不出來,更何況你是去興師問罪,又不是去讨好他們。
他們管不着我。
難道你不幫我嗎?”
狐貍精直勾勾看着張生,試探着問。
“我怎麽會不幫你呢?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與我這許多日的夫妻,也不能算全無恩情。我不會丢下你不管的。”
張生一臉溫和微笑。
“好,我們現在就走吧。”
狐貍精滿意點了點頭。
二人便下了床,穿好了衣服鞋子,相互看了看,整理了頭發。
狐貍精變化成一個風韻猶存的□□,單手挽着張生的胳膊,與張生一起,推開門走了出去。
周圍的仆人或是低着頭,或是見怪不怪,并沒有別的反應。
張生對仆人說要去找朋友。
仆人們便把張生和狐貍精送到了金色住的院子。
金色單手提着一只已經死掉的狐貍,手裏抓着狐貍的尾巴,狐貍的身體已經有些僵硬,頭向下垂着,一動不動。
乍一看像一條毛茸茸的帶顏色的鈎子。
“我在睡夢中聽見這邊有些奇怪的動靜,擔心你們的安危,便特意趕了過來。不知你們可有遇上什麽事?”
張生一臉關切笑眯眯問。
金色毫不猶豫提着狐貍迎了上去,笑道:“實不相瞞,确實遇上了一些事,你看見我手裏這只狐貍了嗎?”
張生轉眼看過去,作吃驚狀說:“哎呀,真是好大一只狐貍,從哪裏打來的?你們來時我還沒看見呢。真稀奇呀!”
金色臉上閃過一絲冷笑,但眨眼間,那一絲冷意消弭于無形,只剩下滿臉溫和的笑意。
“你真不知道這是從哪兒來的?”
金色問。
“我是真不知道。我睡得好好的。我怎麽會知道呢?這大晚上的,要不是聽見聲兒,我還在繼續睡呢。”
張生接着裝糊塗,好像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金色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笑道:“原來如此,聽起來倒像是我錯怪你了。這狐貍是我們夜間休息時突然竄出來的。”
張生大驚失色,問:“那真是太可怕了。有人受傷沒有?”
他說着捶胸頓足,懊悔起來:“都怪我家看護不嚴,不然怎麽能讓狐貍進來呢?真要是把你們傷着可怎麽辦?”
金色把他看了好一陣,緩緩笑道:“托你的福,沒有人受傷。這也不怪你。誰知道會突然有狐貍來?”
張生松了一口氣說:“那就好,我明日一定擺一桌宴席,給你們賠罪,你們不要跟我客氣。”
狐貍精眼看他們其樂融融,忍不住有些着急,暗中皺了皺眉頭,悄悄伸手拉了拉張生的衣服,催促他找麻煩。
張生當即長嘆一口氣,側過頭用袖子擦了擦臉,仿佛是在拭淚,看起來頗為感傷的樣子。
狐貍精都愣住了。
金色似笑非笑,看着張生問:“你這是怎麽了?”
張生把袖子放下來,長籲短嘆,十分惋惜說:“我曾見一個游方的僧人路過,交談了兩句。他教導我要慈悲為懷。
如今我見這狐貍也是一條生命,就這樣猝然而逝,實在是不忍心。因此不免有些難過。”
金色毫不客氣說:“這不過是個畜生。何況意欲傷人,死不足惜。”
張生愣了一下。
狐貍精暴跳如雷,忍不住說:“莫不是這狐貍吓到了你求而不得的心上人,你公報私仇才說話如此難聽?”
金色哈哈大笑,對張生不屑說:“你那麽聽僧人的話,身邊人卻怎麽一心只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