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作坊
第32章 作坊
跟貪了撫恤銀子的事情比起來, 村人對鐘宏貪了糧食的事兒反倒沒那麽氣憤了,畢竟那六家人太慘了。
一連十幾天,秀才村白天夜裏都是女人的哭聲, 吓得桃子都不敢往外跑了, 乖乖待在自家兩腳獸身邊兒守着。
不過, 萌獸誰都喜歡。
窩在岳絨腳邊兒, 就有鐘永家的喂它吃竹筍。
不過這貨是個挑嘴的, 吃一口吐兩口, 把岳絨給惡心壞了, 連忙給它換了她自個兒催發的竹筍。
這下,桃子也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鐘永家的啧啧稱奇:“桃子還認人啊!我喂的就吐,你喂的可都吃了。”
岳絨讪讪地摸摸羊頭, 撸了它的耳朵把它撸成對雞眼才撲哧一聲笑了。
鐘永家的和王婆子也忍不住笑了。
鐘永家的幫岳絨疊着洗完的衣裳, 說起辦喪事的六家人也是唏噓。
“都是一族人,沾親帶故的, 鐘宏怎麽忍心啊?大白天到處都是哭聲,聽着怪心酸的。”
岳絨将裝了這旬做衣裳、洗衣裳錢的荷包塞給鐘永家的, 搖搖頭:“人死不能複生, 能哭出來也省得郁結于心。我認識的人也不多, 他們有什麽我能幫上忙,永嬸嬸幫我留意着點兒, 我盡量幫。”
“行了。你們做得很體面了。”
鐘永家的有些不好意思, “說實在的, 村裏人都沒想到毓哥兒竟然親歷親為幫他們六家,聽說訟狀都是毓哥兒親自寫的。大家都不好意思見你們呢, 畢竟當初毓哥兒爹娘去世的時候,他們做得都不地道。”
說起這個, 王婆子就不自在地低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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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絨深知法不責衆的道理,只道:“嗐,那不都是鐘宏生了歹心想要占鐘毓的家財嗎?咱們平頭百姓又能做什麽?再說當初我來的時候,永嬸嬸和其他人對我不錯的。”
鐘永家的笑了起來,也沒多說,反正日久見真章,以後好好待岳絨就是了。
又說起告狀的事情,“不過毓哥兒可真厲害!縣令诘問鐘涵哥民告官的時候,也是毓哥兒和殷世子說什麽‘綁縛赴京治罪’,聽說縣令爺一下子臉都白了。”
旁邊的王婆子也連連點頭。
她作為知情者也是證人,自然也是跟着去了。
從事情爆發之後,她就帶着王峰躲進鐘毓家,後來又主動作證,雖受了些白眼和辱罵,但跟鐘宏比起來真的很好了。
她也因此對岳絨更是貼心,也對鐘毓生了懼意,跟着郝老爺稱呼鐘毓“鐘先生”。
“是啊。鐘先生可真厲害,不過什麽是‘綁縛赴京治罪’啊?”
岳絨抽抽嘴角。
鐘毓确實很厲害啊,不僅吓唬了縣令爺還又坑了鐘宏一把。
“自古民告官,不外是采風、監察兩種。”
見兩人滿臉茫然,她幹脆說了大白話:“采風也就是唱戲裏唱的那種,趁着朝廷派了欽差來,攔下欽差的轎子跟欽差告狀;監察呢,就是朝廷設有十三道巡查禦史,專門查各地的官員,聞風上奏,咱們也可以找這些巡查禦史告狀。”
“至于‘綁縛赴京治罪’,就是咱們朝特有的。咱們受了特別大的冤屈可以綁了害咱們的官員直接去京城找聖上告狀。”
“啊?”王婆子和鐘永家的面面相觑,“這怎麽還扯到聖上了呢?怪吓人的。”
“嗐,鐘毓就是吓唬吓唬縣令。”
王婆子恍然大悟,“鐘先生是不是就是想告訴縣令,要是他不管,咱們就綁着鐘宏去京城找聖上告狀?到時候縣令肯定也吃不了兜着走。”
“對。”
如果官員阻攔百姓上京城告狀被查出來了,是要砍頭的。尤其還有殷晗珠這個身份高的鎮着,縣令爺自然怕被扣上帽子;
不過要是沒有殷晗珠,想綁了官去京城告狀又哪裏是那麽容易的?要不然當初鐘毓和福順也不會挨餓了。
縣令爺怕被扣上帽子,肯定是要重判鐘宏以證清白的。
經這事兒,她也算是看出來了,鐘毓也是個睚眦必報。
三人又感嘆了一番,鐘永家的順手就将福順的衣裳給縫補了,“嗐,反正鐘宏遭了報應就行!聽說判了流放,家裏的糧食銀子都充公了,撫恤銀子也得鐘宏出,這下攢下的家底兒也得掏空了。鐘孫氏已經領着兩個兒子回娘家了。”
“呷,兩個兒子也跟着走了嗎?”
“不走怎麽辦?受了鐘宏的連累,兩兄弟待在秀才村一輩子都擡不起頭來。鐘孫氏也算不錯了,還給鐘文霖留下不少糧食,要不然鐘文霖以後還有的罪受。”
岳絨有些心虛。
說起來,鐘毓一大早就去了鐘宏家,說是要探望鐘文霖……
她連忙轉了話頭,“對了,我不是跟郝家做肥皂和精油的生意嗎?我們商量好了,要在咱們這兒建個作坊,你們想來嗎?”
鐘永家的和王婆子眼睛一亮,“可以嗎?”
“肯定可以呀。重新招人,肯定沒有咱們自家人信得過,而且王姨早就熬過豬油,也熟悉,我還想讓你帶帶人,早點将作坊搞起來。”
王婆子哪有不肯的,笑得見牙不見眼。
“我還泡了幾天的月季花瓣,試着做口脂。肥皂和精油做出來,作坊還可以試着做口脂。肯定缺人,村子裏想掙幾個錢的都可以來。還勞煩永嬸嬸和王姨把消息傳出去,尤其是這六家,家裏有女人不忙的,就過來吧。”
王婆子拍着胸脯保證:“你交給我就放心好了!”
鐘永家的卻猶豫了,指了指桌子上鋪滿了的針線活,“我要是進了作坊,這些活兒怎麽辦?你也得練練你的女工了。”
她還想問岳絨以前沒有學過嗎?可又想起來岳絨早早就沒了娘,肯定沒人教,看向岳絨的眼神不由露了憐愛。
岳絨一呆,欲哭無淚地看了看她的十根手指。
她肯定不擅長針線活啊!
31世紀機器一開,她就有數不盡的衣裳穿,哪裏用得着自己動手啊?
鐘永家的就給她出主意,“要不然我還是照樣幫你做好了,反正也掙得不少。不過你還是要學學的,我能給你和福順縫衣裳,可毓哥兒的總不能也讓我來縫。”
“怎麽不行?”岳絨茫然。
鐘永家的紅了臉,啐了她一口,“哪有自家男人的衣裳給別人縫的?”
岳絨搞了半天才搞明白。
不是男人的衣裳不能給別人縫,而是女人不能給別的男人縫,要不然會被說閑話的。
等鐘毓回來就見岳絨滿臉幽怨地看着他,沒出聲,徑自去淨手。
跟着進來的殷晗珠就忍不住了,拽着郝保湊到岳絨身邊兒,将鐘毓的事兒吐了個幹幹淨淨。
“你家鐘毓蔫壞啊!今兒去看鐘文霖,鐘毓就抱着你公婆的牌位坐在人家床頭,從早上坐到現在,一句話都沒說,卻把鐘文霖氣得夠嗆。”
他摸摸下巴,“說起來鐘毓爹娘不是遇到搶匪了嗎?難不成跟鐘文霖有關系?”
岳絨心裏一咯噔,尤其這個時候還聽到鐘毓的腳步聲,撈了碗桃膠銀耳蓮子羹就塞到殷晗珠手裏,大聲道:“趕緊嘗嘗,我剛從山上摘的桃膠和蓮子。”
偏偏殷晗珠這貨是個沒眼力見兒的,“這玩意兒不是女人喝的嗎?再說鐘毓還沒來,我要是先動筷,他講課的時候肯定又要難為我了。”
郝保和岳絨齊齊擡腳踩上殷晗珠的腳,一左一右,甚是默契。
“嗷!你們踩我幹什麽?”
岳絨扶額,見鐘毓已經走了出來放棄了掙紮。
殷晗珠這才發現,尴尬地往嘴裏塞了口桃膠銀耳蓮子羹,“嗯,這蓮子可真新鮮,羹湯濃郁,口感潤滑,好喝!”說着咕嚕咕嚕一碗羹就下了肚子。
岳絨和郝保嘆為觀止。
鐘毓淡淡地瞥了眼殷晗珠,慢慢擦幹手,空氣仿若都跟着他的動作凝滞了,讓岳絨不安地動了動。
她幹脆先發制人:“毓郎~,都是我對不起你。我從小也沒學過女工,如今竟然連給你縫件衣裳都做不到。以後只能讓你穿成衣了……”說着掩面,一副羞愧的樣子。
殷晗珠看了眼她身上的衣裳,對襟小袖淡青色褙子,身上俗套地繡了幾朵不知名的花兒,素淡極了,一看就是村裏人做的。
他本能就要開口,卻覺腳上一疼,又被郝保踩了一腳。
郝保無奈之極。
他這表弟怎麽就學不會閉上嘴呢?惹怒了岳絨,今兒的飯也甭想吃了!
桃子也湊過來,可憐巴巴地叫了兩聲,它都好久沒有穿過衣裳了!一直以來,都是光溜溜的!
鐘毓擡眼看向一人一羊,難得開了口:“要遮就遮嚴實點兒,都能從指縫看到你的眼。”
嘿!
這人,知不知道什麽叫看破不說破。
不過,岳絨也能看得出來他今兒心情不錯,幹脆也不裝了,理直氣壯道:“我本來就不會女工,這些日子穿的衣裳不是成衣就是永嬸嬸給我做的,我穿得你怎麽就穿不得?”
鐘毓眼中含了笑,竟然跟她耍起了花槍,“我哪裏說我穿不得?家裏的銀子都是你掙得,你讓我穿什麽我就穿什麽。”
岳絨、殷晗珠和郝保驚訝地張大了嘴。
這人還是鐘毓嗎?
岳絨打蛇棍随上:“那就說定了啊,以後你就穿成衣。”
“嗯。”鐘毓夾了酸菜炒竹筍,“等富裕點兒了買個婆子,你的衣裳總不能總讓永嬸嬸洗。”
岳絨紅了臉。
“說得我有多懶似的,我也是付了錢的好嗎?”
殷晗珠看看鐘毓,看看岳絨,低頭開始扒飯。不知怎麽的,今兒的飯菜格外噎人!
殷晗珠不知道,這種心情叫做“踹翻這盆狗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