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第75章
原康把車開得很快, 好在一路綠燈,暢通無阻。
祁修竹捏着手機的手發白,他給賀免打了個電話, 還是小夏接的, 說賀免在問診室裏接受治療。
“你別急。”原康就怕他這一言不發的樣子, “又不是ICU,肯定沒啥大事兒。”
祁修竹懸着的心落下去一半, 手也松了松:“嗯,也是。”
主要是賀免的身體太好了,祁修竹就沒見過他進醫院。加上他身手好,長得又唬人, 怎麽會勸架把自己勸傷了?
中午走的時候,人還活蹦亂跳滿口騷話, 他不過離開一小會兒……
祁修竹下意識撫摸胸前的戒指,銀圈都染上了他指腹的溫度。
他擡手擰了下眉心,看着前方的市醫院标識,對原康說:“康哥,你把我放門口就行, 我先進去。”
原康果斷停下車, 搖下車窗說:“你記得發個位置給我, 我停了車馬上過去。”
祁修竹匆匆往小夏發的定位趕, 位置顯示在一樓骨科。
過道上略顯擁擠, 坐輪椅的、杵拐杖的都有, 祁修竹的眼皮跳了跳, 眨了下眼不再去看。
視線穿過人群, 小夏正站在靠裏一點的房間門口,試圖從門上那一小扇玻璃往裏看。
他身邊還站着個陌生男人, 同樣是一臉焦急。
“怎麽樣了?”祁修竹喘了兩下,放低音量問。
小夏看見他就像看見救星,哭喪着臉叫了聲“祁哥”。祁修竹見他這樣,自己竟然先鎮定下來,拍了下他的背。
“剛才去拍了片。”小夏緩了緩說,“應該沒什麽大事,免哥在裏面。”
一旁的男人看過來,問:“您是?”
祁修竹來不及回答,身側的門忽然開了,醫生在裏面叫了一聲:“家屬!”
小夏剛才陪着賀免一塊兒來的,這時下意識要進去。祁修竹按住他,自己往裏走。
裏面的簾子是拉起來的,醫生正站在旁邊摘手套。他摘完回到桌邊,開了張單子:“家屬拿這個去樓下拿藥繳費。”
祁修竹伸手接過,聽見裏面有點動靜,朝那處看了一眼,問:“醫生,他沒事吧?”
“沒傷着骨頭。”醫生擡頭看他一眼,搖頭說,“腰部肌肉組織損傷,需要卧床休息。年輕人身體好,不到半個月就可以康複。”
醫生又說了些注意事項,祁修竹懸着的心終于完全落下,松了口氣說:“謝謝醫生。”
身後的簾子“唰”的一下開了,賀免和祁修竹大眼瞪小眼。
他腰上戴着固定腰部的支具,以一個略有些僵硬的姿勢躺在床上。
祁修竹瞥了眼他的腰,又快速将他上下打量一番。
還好。
露在外面的肌膚沒有傷痕。
賀免下意識想遮住腰上的痕跡,奈何又動彈不得,只好僵着脖子看過來,問:“你怎麽來了?”
祁修竹聽見這句話皺了下眉,沒多說別的,只道:“我去繳費,讓小夏來扶你。”
十分鐘後,祁修竹提着一袋子藥回來,賀免他們已經在大廳等。
原康推着賀免的輪椅,幾人正跟旁邊的男人說着什麽。
男人見祁修竹過來,掏出手機略帶歉意地說:“這事兒都怪我,醫藥費多少?我賠給你們。”
祁修竹看了眼賀免,又看看原康和小夏。這幾人顯然都是知情的,沒有要多說什麽的意思。
考慮到賀免不能久坐,祁修竹便也沒多和他拉扯。
上車後,祁修竹才問:“說吧,怎麽回事?”
賀免坐在副駕駛上,椅背調得靠後,這個角度剛好能看見駕駛座上祁修竹的臉。
後排的原康和小夏可能沒察覺,但賀免明顯感覺到,這人在生氣。
趁着紅燈的間隙,祁修竹把車停下,食指點在方向盤上,從後視鏡往旁邊看去。
他重複一遍:“嗯?”
賀免咳了一聲,真打算開口時,竟還有點心虛:“我本來想去公司接你,結果在樓下遇到打架的,拉了一把。”
情況跟小夏說的差不多,祁修竹又問:“怎麽傷的?”
“被踹了一腳。”賀免小聲說。
“踹?”祁修竹收回視線啓動車身,眉心又簇起來,聲音也冷下去,“是剛才那人嗎?”
要真如此,那怎麽能就這樣草草了事?
賀免猶豫道:“是也不是。”
祁修竹冷哼一聲沒說話,臉上寫着“我看你要怎麽編”幾個大字。
賀免破罐子破摔,把頭扭向窗外,一口氣說完:“那人牽了兩只狗,一只金毛一只阿拉斯加。它們突然開始打架,主人拉不動,我上去幫了一下,被阿拉斯加從背後踹了一腳。”
祁修竹:……
他猛地把車停在路邊,回頭問小夏:“他說的是真的?”
小夏不停點頭:“真的真的,我做證。他當時動不了,我們又擡不動他,只好叫了救護車。吓死我了,免哥還怕你擔心,不讓我告訴你。”
祁修竹頭疼兩秒,再看向原康。
原康在醫院已經了解了事情的經過,這時幹笑兩聲,攤手說:“離譜吧?我也覺得離譜。”
祁修竹重新啓動車身,開出幾百米遠,突然輕笑一聲。賀免聽得腰間一疼,閉着嘴不敢出聲。
丢人,太丢人了。
祁修竹把車開進小區,跟原康一塊兒把賀免推進電梯。
“下次注意點啊。”原康拍拍賀免的肩,語重心長道,“腰傷可不是小事,好好養傷。”
到家後,祁修竹把賀免推到客廳,沒管他,自己回卧室換衣服去了。
身後傳來輪子滾動的聲音,祁修竹也沒回頭,自己做自己的事。
“你生氣了?”賀免停頓兩秒,說,“對不起,下次我會小心的……”
祁修竹背着身抿了下唇,從衣櫃裏拿出一套嶄新的睡衣。
賀免滑着輪椅過來,仰頭看他:“老婆,我知道錯了,別生氣了呗。”
祁修竹垂眸看他,語氣平淡道:“賀免,你真不知道我為什麽生氣?”
賀免擡了下眼睛,“啊”了一聲說:“不是因為這個?”
祁修竹把他往外推了推,抱着手站着看他,說:“為什麽不讓小夏告訴我?”
“怕你擔心。”賀免毫不猶豫道,“我躺在擔架上的樣子,也不想讓你看見。”
祁修竹的心因為這個回答軟了一塊,他面上不顯,依舊嚴肅地引導道:“你知道我現在是你的什麽嗎?”
“男朋友。”賀免說。
“不止。”祁修竹搖了下頭,雙手撐在輪椅把手上,俯身看過去,“我現在是你的家屬。”
賀免的瞳孔一顫,好半晌沒說出話。
“我們之間不需要報喜不報憂。”祁修竹撇開遮住賀免右眼的劉海,說,“如果某一天,我也因為不想讓你擔心而不告訴你,你連我最後一面都沒見上,你會怎麽想?”
賀免喉結一滾,立刻遮住他的嘴:“別說這種話……”
祁修竹拿開他的手,堅持把話說完:“你會生氣還是後悔?”
“都會。”賀免沉聲說,“還有難過。”
“我以前做過類似的事,對不起。”祁修竹直起身,嘆了口氣說,“這事放在我身上你就知道心疼,怎麽能對自己這麽狠?”
賀免抱住他的腰,使勁搖了下頭:“我知道了,別說對不起。”
祁修竹沉默片刻,摸了把他的腦袋,把人從自己身上拉開,說:“上床躺着,這段時間不準下來。”
兩人廢了老半天勁,才終于讓賀免老老實實躺好。
“你少吃點行嗎?”祁修竹弄出一身汗,“重死了。”
“我這是肌肉。”賀免小心翼翼翻了個身,指着面前的投影儀說,“這個我能用嗎?”
“可以。”祁修竹把投影儀打開,“家裏的東西你随便用,不用問我。你自己待會兒,我去定個餐。”
祁修竹在客廳裏翻找了一會兒,連一張酒店的名片都沒找到。
最後只好給孟羽任發消息,讓他随便給個電話過來。訂好餐,他又翻了翻冰箱,找到幾個醫用冰袋。
卧室裏,賀免正趴在床上看電影,投影儀上放的是祁修竹的成名作《陰雨季》。
祁修竹輕手輕腳地進屋,見賀免那樣無聲笑了一下。趁人不注意,他撩開賀免的衣擺——
“嘶。”賀免差點蹦起來,反手摸到腰上的冰袋,大喊一聲,“祁修竹,你謀殺親夫!”
“閉嘴。”祁修竹把他的腦袋摁回去,“老實點,少廢話。”
屏幕上,電影剛好播到祁修竹去監獄裏看望親生父親。
光線昏暗,一個頂光落在兩人中間,只照亮他們的面中。
一個致郁又恰到好處的氛圍,祁修竹盯着面前的男人,緩緩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
當年他就是憑這一個片段,拿了大大小小無數的獎。
賀免第一次看這部電影時,看見這一幕,直接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此時畫裏畫外重疊,賀免突兀地笑了一聲,開玩笑說:“這不會是你的本色出演吧?”
“是啊。”祁修竹說着移了移冰袋,把賀免冰得又“嘶”了一聲,“等夜深人靜的時候……你怕嗎?”
“我怕……”賀免說着一頓,閉了下眼睛後側頭看來,頗為懊悔地說,“晚上!”
“晚上怎麽了?”
“我們本來說好,晚上等你回來再說。”
祁修竹樂了一聲:“那沒辦法了,誰讓你白天被狗踹了。”
賀免:……
“沒事。”賀免撓了下頭,說,“醫生都說了,我身體好康複得快,一個星期後咱們走着瞧。”
“哦。”祁修竹想了想,說,“其實有一個辦法……”
“嗯?”賀免郁悶地把下巴埋在枕頭裏,問,“什麽?”
祁修竹看了眼賀免的後腦勺,彎了彎唇,拽着他的後衣領把他的頭擡起來一些。
他彎腰湊到賀免耳邊,輕聲說:“你躺着,我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