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第40章
祁修竹以前很喜歡玩微博, 那時他只有幾百個粉絲,不管他發什麽,那些小粉絲都能給他回應。
後來不和諧的聲音多了, 他便戒掉了這個愛好, 只偶爾轉發些電影宣發或者劇照。
有幾個眼熟的id他一直沒忘, 其中“核桃葉”是他印象最深的一個。
每次更新,“核桃葉”都是第一個點贊轉發的。
就連黑他的帖子下面, 也能一眼找到這位粉絲的身影。
這種感覺很奇妙,明明是從沒見過的陌生人,對方卻無條件相信他。
祁修竹以為“核桃葉”是個女生,每次見她跟黑粉對線, 心裏都不是滋味。
某次粉絲福利活動,原康給她發過消息, 說給她寄點簽名照或者別的東西,她沒有回複。
最後祁修竹用自己的賬號給她發了條私信。他只發了兩個字:謝謝。
這次對面回得很快,也只有兩個字:加油。
“好吃嗎?”
身側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
祁修竹偏頭看見賀免眉目英挺的臉,逆在昏黃的燈光裏,被勾勒出清晰的輪廓。
離譜。
他到底是為什麽先入為主, 認為“核桃葉”是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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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賀免藏得夠深, 這麽多年一直沒被發現。
祁修竹莫名想起在工作室聽八卦時, 同事老挂在嘴邊的話。
男朋友不讓看手機果然是有問題。
祁修竹瞥了賀免一眼, 冷哼一聲:“好吃。”
從他的表情來看可完全不是這個意思, 賀免以為他吃不習慣, 卻又記得他明明很愛吃甜口的東西。
賀免去拿祁修竹的勺子和碗:“是不是不夠甜?我嘗嘗。”
祁修竹側身躲過:“要吃你自己去買。”
賀免一身反骨, 祁修竹往左他偏要往右。
他伸手去搶,身下的塑料椅子和坑坑窪窪的地面摩擦, “吱呀”作響,刺耳得很。
賀免掀起祁修竹的帽檐,湊過頭去看他的表情:“小祁的祁是小氣的氣。”
祁修竹眨了下眼睛,睫毛跟着一動,看得賀免想伸手摁上去。
“你幹嘛非要吃我的?”祁修竹垂眸看他,問。
賀免張了張嘴,想說什麽被咽了回去。
喬果剛巧過來收桌,看見這一幕吓了一跳。
他手裏的盆子和抹布沒拿穩,猝不及防地落到桌面上,本就不平整的小木桌震了一下。
他沒敢站太近,在一邊吞吞吐吐道:“你們注意一點吧……這裏人多。”
賀免沒聽懂,祁修竹卻聽明白了。
他推開賀免,重新拉下帽檐,問:“忙完了?”
“嗯。”喬果還是不敢看他,手忙腳亂地收拾桌上的空碗,“天氣不好,不是很忙。”
賀免多瞧了他幾眼:“你這麽別扭做什麽?”
“我沒有!”喬果鼓着腮幫子瞪過來,匆匆收起剩下的塑料碗,一溜煙跑回小攤邊。
賀免收回視線,他就是随口問問,不想他反應這麽大。
該不會是祁修竹趁他不在,跟喬果說了什麽狠話,把人吓着了吧。
賀免只能想到這個原因,琢磨起喬果看他的眼神,又覺得不是因為這個。
“葡萄幹你吃嗎?”祁修竹忽然問。
賀免說:“不吃,幹什麽?”
“我也不吃。”祁修竹抽了一張紙巾,把葡萄幹挑出來扔上面,說,“扔了怪可惜的。”
“……”賀免說,“你不吃的就給我?”
祁修竹又問:“那你吃嗎?”
“不吃。”
“那你說這麽多幹什麽。”
“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停。”祁修竹捏住賀免的嘴,“吃東西的時候說話會得胃病。”
賀免的聲音從嘴縫裏傳出來:“誰說的,有科學依據嗎?”
有沒有祁修竹不知道,反正他也是瞎說的。
他把葡萄幹全部挑了出來,整整齊齊地擺在紙巾上。裝藕粉的碗和勺子是塑料的,最老式透明的那種。
祁修竹攪了攪碗裏的料,滿滿當當的,輕輕一動就要撒出來。
喬果的阿婆在這裏賣了三十多年的藕粉,期間只漲過一次價,到現在都只賣四塊一碗。
過來光顧的很多都是回頭客,她賣了三十多年,人也吃了三十多年。
今天下過雨,生意沒有平時好。不到九點,喬果他們就閑了下來。
阿婆推了把喬果:“果果你去跟哥哥們玩,奶奶在這守攤。”
喬果拗不過她,在賀免身邊坐下,一擡頭就能看見正前方的攤位。
祁修竹若無其事地問他:“就你和你阿婆兩個人擺攤?”
喬果的目光停留在小推車上,心不在焉地回答:“嗯,我爸媽在省城打工。”
祁修竹聽完也沒過多的反應,吃了口甜糯的藕粉,說:“阿婆的手藝挺好。”
賀免正在逗路邊的地包天小土狗,聽後搭話說:“他們家在意安還挺出名的,之前有電視臺還是什麽媒體專門來報道過,是吧喬果……”
同一時間,喬果插嘴說:“免哥,我能跟着你學紋身嗎?”
賀免停住摸狗的手,不甚在意道:“你才多大?至少讀完高中再說。”
喬果扒拉着外套上的扣子,沒什麽底氣道:“我不想讀書了。”
話音剛落,連祁修竹都忍不住朝他看去。
賀免微眯着眼睛看他,表情可以用“難看”兩個字形容。
祁修竹拉住他,沒讓他說話。
“為什麽?”祁修竹問,“理由?”
喬果避重就輕道:“我想學一門手藝,可以像免哥一樣賺錢。”
喬果家裏經濟狀況不好,他爸媽只有初中學歷,在外面賺錢不容易。
他們每年只有過年的時候回來一趟,平時會打錢給他交點學雜費。
他和奶奶的日常開銷還得靠擺攤來維持,确實是很辛苦,所以賀免和柳璟他們經常來照顧生意。
但這不是他不繼續念書的理由。
賀免皺起眉:“你就是因為這個想找我紋身?”
喬果不怕賀免兇他,就怕他像現在這樣,一臉嚴肅地拷問他。
他的嘴唇動了動,強迫自己直視賀免,說:“不全是……”
他不停攪動着扣子,像是要把那塊摳出洞來。
祁修竹沒有賀免那麽大的情緒波動,但心情也很複雜。
他看了看不遠處的阿婆,小推車破破舊舊的,頂上的燈并不是很亮。
阿婆一個人坐在低矮的椅子上,見祁修竹看來,遠遠地沖他笑了笑。
“你有能力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嗎?”祁修竹說完一頓,收回目光接着道,“算了,如果你是真心喜歡,我也不攔着,但十八歲前不可以。”
喬果頓時擡眸,眼睛睜大了好幾分。
這要換做別人,早就長篇大論地教育他要好好讀書了。
他又看向賀免,賀免雖然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但也沒多說什麽。
“嗯。”賀免指了指祁修竹,“我和他的想法一樣。”
喬果的手從扣子上移開,握成拳落到大腿上。他不是聽不進話的小孩兒,其實什麽道理都懂。
家裏沒有別的大人,很多事他不能跟阿婆說。他習慣了把事憋在心裏,但很多困難靠他自己根本解決不了。
說到底,他也只是個剛升上高中的學生。
“喬果。”祁修竹叫住他,“如果你遇到了困難,可以向成年人尋求幫助。”
喬果愣愣地看着祁修竹,這次沒避開他的視線。
祁修竹的目光柔和,明明和剛才沒什麽兩樣,喬果看着看着,眼眶卻莫名紅了起來。
他撓了下鼻子,用小動作掩蓋掉情緒,聽身側的賀免說:“你面前就有兩個。”
阿婆在不遠處叫了一聲:“果果!過來收攤,我們回家了!”
喬果倏地起身,僵硬着脖子沒看他們。
“去吧。”祁修竹輕輕推了他一把,“回去的路上小心一點。”
喬果往天上望了望,鼻尖越來越酸,他“嗯”了一聲,背着身子說:“謝謝,祝你們百……百年好合!”
空氣安靜一瞬,賀免回過神時喬果已經走了。
賀免“嘶”了一聲,問一旁的祁修竹:“我是不是聽錯了,他剛才祝我們什麽?”
祁修竹把塑料碗扔進垃圾桶裏,慢悠悠擦了擦嘴,說:“沒聽清,好像是祝你長命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