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第37章
祁修竹睡着後沒過一會兒, 天氣轉陰,外面開始飄雨。秋雨一場場落,氣溫也跟着一點點降下去, 秋天俨然已到尾聲。
意安的冬天不下雪, 溫度比不得北方。但空氣幹燥, 風大的時候在外面抽根煙的時間,嘴唇都會被吹得起皮。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賀免特意考察過,意安是附近這片地方裏,秋冬持續時間最長的小城。
正合祁修竹的意。
柳璟站在門邊抖了抖傘上的水,回頭沖賀免喊:“免哥, 上次那個圖我想找你看看!”
他嗓門兒大,連雨聲都蓋不住。賀免不想跟他一塊兒喊, 用手指抵在唇邊做了個“噓”的動作。
柳璟在他身邊坐下,正掏着包裏的平板,聽賀免問:“今天不是休息嗎?你怎麽來了?”
“你徒弟我勤奮刻苦呗。”柳璟自賣自誇,跟他開玩笑,“怎麽, 不想我來嗎?”
他都做好被賀免笑話的準備了, 誰知對方根本沒反應, 拿過他的平板徑直問:“找我看哪個?”
柳璟多看了賀免幾眼, 賀免也擡眼看向他, 點了點屏幕催促道:“打開啊。”
“哦哦。”柳璟這才把畫好的稿子拿出來, “就這個地方, 我有點糾結用幾號針比較好。”
“三針, 試試1003或者0803。”賀免從手邊扯出一塊練習皮,“實踐出真知, 試吧。”
紋身機剛震了一下,賀免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
見上面顯示的是鬧鐘,柳璟好奇道:“免哥,你今天有事嗎?”
“沒有。”賀免把鬧鐘關了,“不用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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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試就是一個多小時,中途鬧鐘響了一次,賀免還是那句“不用管”。最後圖弄得差不多了,鬧鐘又響起來,被賀免眼疾手快地摁掉。
柳璟徹底不理解了:“免哥,到底有啥事兒啊?”
祁修竹已經睡了三個多小時,賀免用餘光瞥了眼樓上的房門:“你繼續,我去叫祁……叫他起床。”
他這話說得自然,柳璟的表情卻變得有點古怪:“叫誰?祁哥嗎?”
賀免嗯了一聲站起來就走,柳璟呆了一瞬:“啊……你就是為了這事定了這麽多鬧鐘?”
賀免腳步一頓,他剛才沒多想,這時才意識到,叫人起床這事确實有點私人。
“少說話多幹活。”賀免沒回他的話,況且這話也回不了。
樓上的祁修竹還睡着,被子卷到鼻子下面一點,睡姿特別老實。賀免摸了下他的額頭,有一層薄薄的汗,但沒中午那會兒燙了。
他拿出抽屜裏的老式體溫計,剛甩了兩下,祁修竹睜開眼坐了起來。
“幾點了?”乍一開口,祁修竹的嗓子有點啞。
“睡了三個多小時。”賀免把體溫計和水杯一起遞過去,“再量一量。”
祁修竹抱着水杯,窩在被子裏愣神。
賀免去找衣櫃裏的外套,裏面幾乎都是秋裝。今天降溫,人又還在感冒,再穿這些不太合适。
賀免回頭看了一眼,把自己那件羽絨服取了下來。上個月剛送去幹洗過,帶着一點清香。
“多少度?”賀免站在床邊問,“有哪裏難受嗎?”
祁修竹把體溫計摘下來,對着光看了看:“感覺還行,三十七點二。”
賀免暗自松了口氣,早些時候,他連跟誰借車都想好了。
要是情況不對,他打算立刻帶他去城裏的醫院。
賀免把衣服放在床邊,出去前跟祁修竹說:“你要還想下來,記得把衣服穿好。”
祁修竹坐着喝了幾口水,披着羽絨服就往陽臺上走。
外面的風很大,把他的頭發吹得到處亂飛,他順手紮了個馬尾。
很多人不喜歡下雨,但祁修竹不是。要是趕上休息的時候下,他的好心情能維持一整天,然後再宅在公寓裏睡覺。
祁修竹被風吹得打了個噴嚏,退回來把門關上了。
他洗漱好下樓,看見柳璟也在,笑着跟他打了聲招呼。
他在賀免身邊坐下,柳璟隔着一個人問:“祁哥,你現在才起床啊?”
“下雨天正适合睡覺。”祁修竹側頭咳了一聲,把外套拉鏈拉到頂端,眨了下眼睛問,“你們在幹什麽?我可以坐在這裏嗎?”
他早就想好了,與其自己瞎琢磨劇本,不如先逮着現成的案例觀察觀察。
賀免和楚燕遠這個角色極為相似,身上那股勁勁的感覺特別對味。
聽他這麽說,賀免卻想偏了。
原來下午那句“想和你待在一起”不是在逗他?
賀免不動聲色地看祁修竹一眼,他的頭發縮在羽絨服裏,後背鼓起一小團,跟鴕鳥似的。
柳璟回答說:“可以啊,我沒意見。”
于是祁修竹看向賀免,賀免沒多說什麽,壓了壓嘴角也說可以。
柳璟在一旁練自己的圖,賀免則開始整理電腦裏的手稿。
工作的時候,他不是會分心的人。
但此時祁修竹坐在旁邊,他時不時就想偏頭看看他到底在幹什麽。
他好幾次和祁修竹對上視線,對方也只是笑着挑挑眉,滿臉寫着:看我幹什麽,繼續啊。
賀免不信他是對自己的工作好奇,可除此之外,也想不出什麽別的理由。
可能真是燒糊塗了,賀免心想,看就看吧,反正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
正想着,他點開一個命名為“未售”的文件夾,裏面全是各式各樣的蝴蝶手稿。
祁修竹支着腦袋問:“這些都不打算出嗎?”
賀免點了下頭,祁修竹又說:“你是打算當傳家寶嗎?”
賀免沒搭理他,沒過幾分鐘就把裏面的圖片翻完了。
他把其中一些半成品拖進回收站,這才回答說:“就是傳家寶,那咋了?”
柳璟在一邊沒憋住笑,他一直覺得賀免和祁修竹說話特有意思。
祁修竹聳聳肩:“理解尊重,你開心就好。”
賀免打開另一個文件夾,裏面的圖片有些年頭了,而且又亂又雜,都是他剛開始學紋身那會兒做的。
以前什麽都不懂,只顧着做自己喜歡的東西。師傅說他做的這些沒有市場,他也聽不進去。
祁修竹顯然也看出來了:“你的個人風格變化還挺大。”
賀免自己看着都覺得不滿意,鼠标越點越快,挑了半天只挑到兩張能看的。
“太快了,都沒看清楚。”祁修竹接過他手裏的鼠标,揚了揚下巴,“你說哪張好哪張不好,我來。”
他說着往右一點,下一張圖片露出來時,賀免猛地将電腦屏幕扣下。
祁修竹懵了一瞬,伸手去扒拉,賀免死死拽着他的手不放。
他剛才只瞟到一眼,沒怎麽看清楚。雖然有些詫異,可一看賀免這心虛的樣,他就知道自己想的沒錯。
“松手。”祁修竹冷着臉說。
賀免的眼皮跳了跳,手上的力道更大:“你先松開。”
柳璟被這動靜吓了一跳,剛才還其樂融融的,怎麽說翻臉就翻臉?
他轉頭要看,賀免一腳踢在他的椅子上,輪子一轉滑出好幾米遠。
賀免分神沖他說:“你到那邊玩一會兒,我不叫就你就別過來。”
趁他沒注意,祁修竹的另一只手從桌子下伸過來,“啪”的一下将屏幕推開。
雨突然下得更猛,“嘩嘩”水聲隔着窗戶傳進來。
屏幕亮起來的瞬間,祁修竹和賀免同時看了過去。
這圖片和之前的都不一樣,不是手稿而是張真人照片。
紋身師紮完圖後,拍照存檔是在正常不過的事。就連賀免現在的工作室裏,也有專門用來拍照的布景。
但這張照片……
祁修竹盯着照片看了良久,握着他手腕的那只手已經松開了。
賀免不敢吱聲,連呼吸都放輕數倍,目光在屏幕和祁修竹的側臉上徘徊。
半晌後,祁修竹不輕不重地笑了一聲,指着圖片問:“你當時不是說删了嗎?”
賀免重重地閉了下眼睛,順着祁修竹的手指看過去。
鏡頭并沒有聚焦,卻不難看出拍的就是祁修竹本人。
照片只拍到他的上半身,他仰頭靠在沙發上,帶着醉意看向鏡頭之外的人。
祁修竹穿着一件白色襯衫,衣領松松敞開,衣擺垂落而下。
他一腿曲起,另一只則伸向鏡頭這一側。西褲因為他的動作緊貼在腿上,隐約能看見大腿處有一道環狀的凸起。
賀免咳了一聲,強迫自己從那處移開視線。這照片是他拍的沒錯,拍完後删掉了也沒錯。
祁修竹撩起賀免眼前的頭發,貼近了和他對視:“删了?那這是哪來的?”
“……”賀免實話實說,“回收站裏找到的。”
祁修竹又笑了一聲:“變态。”
賀免再次試圖解釋:“我只是想看看你身上的紋身。”
祁修竹退回去,把圖片放大,露出左胸的位置。
圖片糊成了馬賽克,只能看見他白皙的皮膚,以及……胸前那個粉色的吻痕。
他抱着手看看屏幕,又看看賀免:“視力這麽好?”
賀免:“……”
賀免小麥色的皮膚上浮出一層淺紅,他周身滾燙,張嘴想說點什麽,但都被咽了回去。
這個行為好像的确有點變态……
祁修竹在桌下踹了他一腳,勾着唇問:“免哥,這也是你的傳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