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第11章
自打祁修竹有記憶起,家裏就彌漫着無休止的争吵聲。
有時爸媽吵得厲害了,一氣之下,其中一方就會帶着他離家出走。
祁修竹和賀免在一起的頭一年,雖然經常拌嘴,但總歸不會真的大吵起來。
最後半年,或許是兩個人本就不合适,争吵的次數越來越多。
大部分情況下,他們在床上解決矛盾。
這種簡單粗暴的行為雖然略顯幼稚,卻十分有效。
可後來這種方式也沒用了。
祁修竹索性開始逃避,喊上一聲免哥,妥協般讓賀免別生氣。
眼下的場景仿佛回到五年前的秋天,賀免在聽見那句別生氣後,眼皮條件反射地跳了跳。
操,誰想聽這個。
賀免說:“你就說這個?”
不然還有什麽,祁修竹眨了下眼睛又說:“沒喝多,只是容易上臉。”
賀免洗了串葡萄,倒了杯溫水給祁修竹拿過去:“喝酒上臉的人不能多喝,你那麽愛看養生小知識,連這都不知道?”
祁修竹吃了顆葡萄,汁水充足,可惜又澀又酸:“我知道。”
賀免說:“知道?我看你以前也沒少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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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修竹半躺在沙發上,大腦放空,想到什麽說什麽:“以前還不是為了陪你。”
賀免擰了下眉:“什麽叫陪我?”
“那會兒難得能見上一面。”祁修竹說,“陪你喝酒我開心。”
他說的是好久以前的事。
當時賀免在工作室當學徒,祁修竹則飛來飛去四處拍戲。
他們能見面的機會少,雙方的工作壓力大,賀免習慣性在晚上喝一杯解悶。祁修竹回家後,通常會陪他一起。
難怪祁修竹從來都只喝一杯,賀免還以為他是在養身。
胸口湧上一股說不清的情緒,這要放在前幾天,賀免高低得嘴賤一句“長了嘴也不知道說”。
賀免煩躁地抓了把頭發,在心裏暗罵自己一聲。
他沉着臉,監督祁修竹把水喝完,随後又把杯子添滿。
祁修竹有點頭暈,賀免又老在他面前晃來晃去。讨厭的前男友由一個變成兩個,兩個變成四個。
四個前男友板着臉立在他跟前,那頭紅發怎麽看怎麽紮眼。
祁修竹無奈:“你是想把我淹死還是撐死?”
賀免說:“少說這些不吉利的。”
“哪不吉利?”
“到底哪吉利了?”
“不知道,老師沒教。”
“祁修竹。”賀免閉眼“嘶”了一聲,手背上青筋跳動,“你別這麽氣人行嗎?”
祁修竹對此不置可否,抿了口水,斜睨地看他:“你剛才說的電視劇根本沒拍出成品,你從哪看來的?”
賀免遲疑:“什麽意思?”
祁修竹說:“拍到一半劇組跑路了。”
賀免:“……”
操。
怎麽把這事給忘了。
祁修竹不打算放過他,用腳背碰了下他的小腿:“怎麽不說了?”
賀免連頭發都黯淡幾分:“我記錯了。”
祁修竹冷笑:“連謊都不會說。”
賀免被他一盯,幹脆破罐子破摔,說完在咖啡店見過他的事。
心虛地減去其中那些沒用的細節。
——比如他關注了他的超話,又比如他看完了他的所有物料。
簡直跟自首無異。
自白結束後,換來祁修竹一個意味不明的笑。
他大概是真的覺得好笑,眼眶裏很快蓄上一層水氣。
賀免惱火道:“笑什麽。”
“笑你。”祁修竹抹了下眼角,“找我問路的時候還假裝不認識。”
賀免幹脆不答,怕有惱羞成怒的嫌疑,轉身坐在工作臺前,打開平板對着空白畫布亂塗亂畫。
祁修竹笑夠了,慢慢直起身,望着賀免的背影,仿佛看見一條垂下去的尾巴。
他勾了勾唇,把葡萄端進廚房,非常粗暴地剝了一小碗。
“生氣了?”祁修竹把碗往賀免手邊一放,“吃點?我親手剝的。”
好好的葡萄被大少爺剝得坑坑窪窪。
賀免嫌棄地吃了一顆,眉心一簇,差點被酸得五官亂飛。
祁修竹沒忍住,一下子笑出來:“裝什麽,夠酸吧?”
賀免越看越覺得這人特別惡劣。
長了張清冷的臉,也就騙騙像柳璟這樣跟他不熟的人。
芝麻餡兒湯圓。
祁修竹不逗他了,瞥到一邊的鏡子,轉身走過去。
“你怎麽還是這麽難哄?”祁修竹說,“你不是想看嗎?給你看。”
賀免沒擡頭,不死心地又吃了顆葡萄,還是好酸:“不看。”
祁修竹那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真不看?”
“真不……”賀免皺着眉扭頭,視線剛落到鏡前,最後一個字徒然卡在嗓子眼裏。
他怔了兩秒,猛地問道:“你幹什麽?”
只見祁修竹背靠鏡面,不止臉紅,他的脖子、胸口、腰腹……全都泛着粉。
他卷起襯衣摁在領口處,身後的鏡子照出腰窩。
賀免從椅子上起身,站近後把人看清了。
眼下的場景太過荒謬,只在夢中出現過一兩次。
他不合時宜地分了神。
祁修竹這麽瘦居然有腹肌,平時也沒見他健身,到底是哪來的?
啪。
祁修竹的手掌拍在賀免的胳膊上,挑着眉問:“往哪兒看呢?”
賀免這才回過神,咳了一聲,嘴硬道:“不是你讓我看的嗎?”
“我讓你看這兒。”祁修竹語氣平淡,伸手點在胸口上,“恢複得很好。”
哦,原來是讓他看這個。
賀免的視線從祁修竹的腹部移開,落在他的胸口。
那是個手心大小的黑色紋身,被荊棘纏繞的蝴蝶展翅而飛,欲沖破牢籠。
這是賀免親手給他紋的。
遇到工作上的事,賀免正色起來。他彎腰湊近,細細打量紋身的每一處細節。
“恢複得不錯。”賀免說,“可以考慮補一下色。”
祁修竹被他的氣息一燙,頓了幾秒才說:“不補,疼死了。”
這話在賀免的意料之中。
他沒多說什麽,問:“我可以摸一下嗎?”
“……”祁修竹說,“摸哪?”
“紋身。”賀免說完反應過來,這個要求好像有點過分,“算了,我拍張照?”
祁修竹差點被氣笑:“行,你拍。”
賀免平時給客人紋完,會拍照存檔或者用作宣傳。
祁修竹的紋身已經有些年頭了,先前拍過一張,之後賀免沒找他要過恢複後的圖片。
這時候他工作腦上線,自然沒覺得哪裏不對。
他沒多想,更沒聽出祁修竹的言外之意:你還想拍照?
他伸手掏手機,忽然和祁修竹對上眼。
目光交彙的一瞬,手機“當”地一下落到地上。
賀免被這道響聲驚醒,後知後覺此時的氛圍有多暧昧。
“拍啊。”祁修竹站着沒動,垂眸看他,“怎麽不拍了?”
這話在賀免耳裏跟激将法似的,一聽祁修竹波瀾不驚的語氣,腦子裏的那根弦差點沒繃住。
他旋即擡起頭,額頭猝不及防地撞到祁修竹的下巴。
祁修竹悶哼一聲,松開抓着衣服的手,捂住下颌罵他:“你屬牛的是吧!”
賀免沒找到合适的措辭反駁。
他還真是屬牛的。
他額頭也被撞得發疼,這時候沒顧上,掰開祁修竹的手看了看:“沒事吧?”
“有事。”祁修竹任由他捏着下巴,“想想怎麽賠吧。”
賀免一愣,出口的話沒經過大腦:“你動過下巴?”
祁修竹又氣又想笑:“你有病吧,我說的是賠罪的賠。”
他抓着賀免的手腕讓他松開,賀免沒動,說:“別動,撞紅了。”
祁修竹盯着賀免紅了一塊的腦門,心說要不你先關心關心自己?
賀免還在說:“疼嗎?我去找點碘伏。”
“不用。”祁修竹推開他,“我回去休息了。”
好巧不巧,他一腳踩到地板上的手機,腳下一滑,眼見着就要栽下去。
後衣領被賀免眼疾手快地拉住,他死死一拽,祁修竹瞬間感覺天旋地轉。
他重心不穩地往後一仰,想象中的疼痛沒有傳來。耳尖緊緊貼着賀免的下颌,聽對方咬牙“嘶”了一聲。
還好鏡子是貼在牆上的,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祁修竹怕賀免撞壞了腦袋,沒有貿然行動:“沒事吧?”
話音落地,按在他後頸上的手忽然一緊,粗糙的掌心散發着源源不斷的熱意,身後傳來一道不輕不重的低喘。
祁修竹:“……”
現在的姿勢相當不妙。
實際上他的直覺并沒有錯,賀免沉着聲說:“沒事。”
他的聲音裏帶着明顯的克制,祁修竹稍一偏頭,對上他暗而危險的視線。
還有什麽不懂的。
頸後的觸感越發強烈,兩人的呼吸都加重幾分。
“你……”
“我……”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啞火。
祁修竹說:“你說。”
賀免松開手:“不好意思,沒控制住。”
他又變回那副生疏禮貌的樣子,蜜色的肌膚下喉結一滾,面上卻一片冷淡。
酒精帶來的副作用還在延續,強烈的征服欲占據了祁修竹的整個大腦。
沉默片刻後,他回身問:“做嗎?”
賀免:“……”
他的瞳孔驟然一縮,嗓音低而啞:“你說什麽?”
祁修竹沒出聲,擡着琥珀色的眼眸看他。
賀免短暫的遲疑讓他恢複理智,他壓下心頭的燥熱,嘆了口氣:“算了……”
話音剛落,兩人的位置倏然對調。
鏡面冰冷得讓祁修竹一顫,賀免帶着薄繭的手指撫上他脖頸上的小痣。
他早就想這樣做了。
“這可是你說的。”他把鮮紅的劉海反抓到腦後,垂眸看向祁修竹,“不後悔?”
後悔也沒用。
祁修竹壓抑已久的情緒似胸口的蝴蝶,還差一點就能高飛。
他聲音很輕:“只要你不後悔,我就不會。”
賀免手臂上的肌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緊繃起來,他心如擂鼓,等了半分鐘後道:“行。”
屋內的空氣變得灼熱,祁修竹前胸發燙,後背卻一片冰涼。
大腦混沌不堪,賀免湊過來想吻他,被祁修竹支着手推開。
什麽都可以,但是不可以接吻。
他拒絕的意圖太過明顯,賀免眉心一蹙,加重力道壓下去,在他嘴唇上狠狠咬下一口。
鐵鏽味在舌尖上一點點蔓開,祁修竹掐住賀免的脖子,白皙的手指在他小麥色的肌膚上格外顯眼。
祁修竹用另一只手抹了把唇角,指尖染上一抹紅,他啞聲罵道:“真把自己當狗了?”
賀免意猶未盡地舔了舔虎牙,反握住祁修竹的手腕,喉結在他掌心一滑:“狗怎麽了?狗是人類最好的夥伴,你不喜歡?”
祁修竹掐着他的手一緊,仰頭罵了句:“不要臉……”
頭頂的燈眨眼間搖晃成兩道光暈。
賀免被罵了也不生氣,擡手脫掉上衣,汗珠從胸肌上劃過。
耳畔是身前這人的喘息聲,賀免哼笑一聲。
就知道祁修竹會喜歡。
他的眼神逐漸變得幽暗,手指穿入祁修竹的發絲,湊上去——
啪的一聲。
桌上的水杯被碰倒在地,透明的液體飛濺而出。
祁修竹小腿一顫,側頭看去,被賀免掰着下巴轉回來。
“別看了。”他吻上祁修竹的下巴,虎牙在那處一磨,“看我。”
刺痛從下巴蔓延至全身。
祁修竹紅着眼眶罵道。
“狗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