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037章
你不知道基裘是什麽時候和揍敵客站在同一戰線的, 難道是在再次和你重逢的時候嗎?還是說她從一開始就是揍敵客安插在你身邊的棋子嗎?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了,那就會将信任作為養分恣意生長的。
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你不斷回憶過去,基裘還在測試自己的念能力, 她是個很謹慎的人,她對待這件事越是謹慎你就感覺到自己心都涼了。
尤其是當你瞥見她別在發間的蝴蝶發夾的時候, 你忽然感覺到鼻尖發酸, 還好你的鼻尖本來就被屋外的冷空氣凍得泛紅, 所以基裘并沒有察覺出什麽異樣的。
只憑基裘的檢查和确認是遠遠不夠的, 基裘找了個借口帶着你回到主宅,她說:“外面好冷,你這樣下去會生病的, 走吧,我們先回你的房間換件衣服。”
如果你真的只是生病就好了, 否則又怎麽解釋你現在心髒莫名的酸脹呢?
原來這就是被人背叛的感覺嗎?如果說一開始你還對于背叛帶來的失望沒有實質感,那麽在基裘對你使用念能力的時候你無比清晰地品嘗到失望的滋味。
你聽見你的聲音在說話,你說:“嗯。”
然後就和其他揍敵客所希望的那樣,乖巧地,順從地被基裘牽着離開這片雪地, 回到走廊的時候你又回頭看了一眼那片雪地, 之前你和基裘在雪地上留下的印記也逐漸被後來落下的雪花掩蓋。
基裘先是拉着你回到你的房間,讓你換一套衣服,你拿着另外一套居家服走到浴室,臉上的表情雖然沒有任何變化, 但是你的大腦飛速運轉,他們果然很敏銳, 而且行動迅速,你原以為至少他們會等到之後才對你下手的。
這打得你措手不及, 你原本的逃跑計劃也被打亂了,你無法确定他們之後是否還會對你使用更加極端的手段,例如使用藥物讓你陷入昏迷狀态,這就是最糟糕的情況了。
你一邊這麽想着,一邊手腳麻利地換好衣服,打開浴室的門,基裘從你進入浴室開始就一直站在門口,見你出來了她又那麽自然地牽起你的手,她的手掌依舊溫暖,但你現在看來這就像是蜘蛛吐出的絲線将你纏縛。
“對了,我剛才聽到管家說凱瑟還有桀諾他們想要見你。”基裘回過頭,她的雙眼很亮,你不再覺得她的眼睛漂亮了,因為她看向你的眼神,更像是捕食者逮住獵物的時的神态。
來到會議室門前,凱瑟還有其他人正等候着你,管家愛倫推開門,你看見他們坐在長桌旁,如同坐在餐桌旁考慮接下來如何分食你。
你忽然想起東對你說過的,“人類是很可怕的生物,如果說黑暗大陸上的生物只是武力值上的可怕,那麽人類最可怕的就是他們的心思。那些陰暗的、晦暗不明的心思,人心不可測,西芙,如果以後你去往人類大陸一定要小心。”
如今這幅畫面和東口中所說的完美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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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的燈光是偏向冷調的燈光,打在衆人臉上,盡管他們臉上都多多少少帶着笑意,但燈光落下沖淡他們臉上的笑意,你站在門口,目光下意識地投向席巴。
少年起身将你帶到自己身邊,他的舉動并沒有讓你安心,你轉而思考他是否早就已經知道了其他揍敵客成員要對你使用的手段。
作為知情人,他還能夠裝出與你相戀的姿态,你仿佛從席巴身上嗅到什麽腐爛的味道,像是草莓蛋糕腐爛的味道,這種氣味不是真實存在的,而是從靈魂深處散發出來的,當初給席巴過生日的畫面在你腦海中浮現,你才發現自己的記性原來那麽好,你是那麽清楚地記得他那時臉頰上還帶着點嬰兒肥,笑起來隐約露出可愛的小虎牙。
“怎麽了?是玩雪被凍到了嗎?”席巴體貼地問。
你含糊不清地回答:“嗯……稍微有點冷,但現在已經緩過來了。”
“就把這個當成一次普通的茶話會好了,雖然現在還沒到下午茶時間。”傑格還在開玩笑活躍氣氛,“因為最近氣溫驟降,所以席巴希望再給你檢查一遍身體,可能還會再抽點血,不過很快就會過去的。”
你意識到他們這是為了檢驗基裘對你使用的念能力是否奏效,也就是說在檢查結果出來之前,這是你僅有的逃跑機會,留給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不能表露出過多的異樣情緒,盡量表現得和以前一樣,你先是嘆口氣,“可是抽血也會疼的,而且不是都說好了過兩天讓我和席巴出去短途旅游的嗎?”
面對親近的人你會無意識地撒嬌,你剛才的語調放柔,看上去似乎就真的只是在抱怨還要抽血,沒有別的情緒。
傑格說:“反正只是一個簡單的檢查啦,在确認你的身體沒有問題以後你再和席巴出去旅游也不遲。”
應該說是在确認你的意識的确受到基裘念能力的影響後才會放你出去,而且還是在有席巴陪伴的前提下,說是陪伴,實際上是監視才對。
“好吧,那什麽時候去檢查,現在嗎?我還想帶着基裘在家裏其他地方轉一轉呢。”
“放心吧,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
基裘聽到你主動提起自己,臉上難掩喜色,她時不時地就多看你幾眼。
檢查身體是由席巴陪你一起去的,他換了一只手握住你,你感受到他手指上的一絲涼意,原來是你送給他的情侶對戒,這對戒指其實是你一時興起買下的,在和席巴成為情侶後的沒多久,你在逛街的時候無意間來到一家首飾店,然後又在導購的勸說下買了一對情侶對戒。
那是一對有些普通的戒指,沒有什麽花樣,頂多就是戒身有些花紋,戒指內側也有一些紋路,但看起來不像是花紋,後來席巴收到那枚戒指,他看到戒指內側,你瞧見那個時候的他忽然笑了,是很幸福的笑容。
——這是古代如尼文,意思是我們要永生永世不分開。
你當時想的是,他怎麽連如尼文都知道,這樣顯得你很沒有學識啊,但你忽略了他的後半句話,那句如尼文的意思是你和他要永生永世不分開,現在看來這句話不是祝福,而是一種詛咒。
“等下的檢查很快就會結束的。”席巴說,他還以為你在擔心等下的檢查,“然後你就可以去找基裘了,當然,如果你不找她也沒關系的。”
“不找她找你嗎?”
“是啊,我很歡迎你來找我。”席巴坦率地回答,你轉移話題地說:“送你的戒指你還一直戴着啊。”
席巴低頭看看自己手上的戒指,他笑着反問:“你不也是?”
“嗯……只是習慣了而已。”
“那我也是,習慣了它的存在。”也習慣了你的存在。
你笑了笑,這時候你們已經來到體檢室門口,你對這裏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說是很熟悉的,畢竟你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這裏一趟,當初是傑格對你說擔心你的身體會不适應人類大陸,所以才希望你能夠接受定期的體檢。
到底是體檢還是把你當成研究對象來看待,你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你主動松開席巴的手,冷不丁地,席巴聽見你問他:“你就不能現在帶着我出去旅游嗎?”
這是你給他的最後機會,如果他答應的話,你至少還能勉強原諒他,然而在你的注視下,少年低聲說:“不可以,等到檢查結束就帶你出去吧。”
“……好。”
你走入體檢室內,一切都是按照你熟悉的流程來的,只是最後還多了一項,身穿白大褂的醫生坐在你面前詢問你好幾個問題,都是有些奇怪的問題,你懷疑是通過這些問題來确認你現在的精神狀态。
你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全神貫注過,在這場對話裏你偶爾會和醫生進行眼神接觸,這是很正常的,就連揍敵客成員都覺得正常的小細節,可你就是趁着與醫生的視線接觸影響他的思維,讓他在紙上寫下對你最有利的結果。
體檢結束了,但是其他的檢查結果出來還要一會,接下來的這段時間就是留給你僅剩不多的逃跑時間了。
從體檢室出來,席巴果然在門口等你,見你出來了他便問:“現在要去找基裘嗎?”
“不了,我還是更想和你待在一起。”那是自然的,基裘的念能力是操作系的,很難對付,如此對比下來還是席巴更加容易對付一些,而且雖說他是站在家族那邊的,但你依舊能感受到他對你的喜愛。
接下來的時間你們去了花房還有琴房,席巴是會彈琴的,聽說那是小時候來給他上課的私人教師教他的,順帶一提那個私人教師教的是解剖學,那位老師的手能握住解剖刀進行精密的操作,同時也極為擅長彈琴。
彈完一首曲子,席巴又讓你坐在他身邊,從單人彈奏變成四手聯彈,雖然你彈得磕磕絆絆的,但他還能說:“很好聽。”
他也真是能昧着良心說好聽。
時間很快就來到了下午,在揍敵客你都會在下午午睡一會,經常就是一覺睡到傍晚,你對席巴說:“接下來就是我的午睡時間了。”
席巴應聲,“好,那我們晚上再見吧。”
他也沒有起疑心,你回到自己的房間,在你進入房間的那一刻開始房間內的多個隐蔽監控器都紛紛捕捉到你的動作。
你先是打了個哈切,表現出一副很疲憊的神情,你先是在床上的确休息了一會,你放下床帏,朦胧的床帏讓人看不清裏面的樣子,不過在監控器後的人估計會以為你一直都在睡覺,不會察覺到你已經卡着死角從床底爬過,然後來到陽臺。
得要感謝冬季的天空黑得很早,再加上又是下雪天,這些條件都有利于你,你從陽臺小心地往下爬,你用系床帏的帶子在陽臺欄杆上打了個結,并且在心中默念“千萬不要斷掉”,你的能力在此刻起作用了。
直到你落地那條由幾條帶子拼接起來的簡易繩索都沒有斷掉,你都顧不得自己現在身上只穿着單薄的睡衣,你沒有一刻猶豫地向着山腳下跑去,用盡全力,使出自己最快的速度。
與此同時的監控室內,輪班時間到了,換了新的一批管家來盯着監視器屏幕。
“從剛才開始她就一直在睡覺,估計又會像以前一樣睡到晚餐時候。”
“不過也好,我看她去上大學以後都有黑眼圈了,學習肯定很用功吧。”
被換班的管家小聲交談着,但就在這時,來換班的管家愛倫忽然察覺到什麽,他将對準你床帏那個角度的監控器畫面放大,再放大,他皺起眉,“你們剛才沒有發現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嗎?”
“什麽?她從下午一點開始就一直在睡覺了。”
愛倫盯着放大的畫面看了許久,越看面色越凝重,他說:“現在派人去她的房間看看。”
其他人也終于意識到了什麽,“你的意思是?”
“她有可能不在房間裏。”言下之意就是你極有可能逃跑了,但愛倫也不太能确定,這件事情不能貿然下定論,只能先去你的房間看看了。
其他人聽從愛倫的命令來到你的房間,先是敲了敲門,但是屋子裏沒有反應,于是他們這才主動打開門,走到你的床邊,一把拉開床帏,只見床上空無一人,拉開床帏的那個管家呼吸都暫停了,他的聲音都在顫抖,“她不見了。”
沒有在房間裏找到你,浴室裏也沒有你的蹤影,愛倫将你消失的消息上報給傑格,後者依舊是笑着的,“居然主動逃跑了啊,所以說之前都在和我們演戲嗎?啊呀——我們可真是都被騙到了呢。”
“那現在……”愛倫又問。
“那當然是要找回來的,接下來無論她說什麽都不能相信了呢,抓到她以後就直接送到地下實驗室吧。”那裏有早就為你準備好的生活區,你會在那裏度過你的一生的。
“好的。”說着,愛倫微微俯身。
揍敵客幾乎動用了所有管家來搜尋你的蹤跡,此時此刻的你顧不得太多,徑直向山下的森林跑去,雪夜加上森林的地形,至少不會讓他們馬上找到你,給你制造了一點調整狀态的機會。
昨天還在說着讨厭寒冷天氣的你現在卻能完全忽略刺骨的寒風,沒有任何猶豫地跑入森林。
你對這片森林很熟悉,這還得要歸功于席巴,他當初就經常帶你來這裏訓練,所以你可以說是對這裏的地形了如指掌。
大雪很快就将你剛才在雪地上留下的足跡掩去,不過那些管家還有揍敵客成員還是推測出你現在就在森林裏。
“麻醉槍準備好了嗎?”其中一個管家問道,其餘兩個年紀輕的管家點頭,手裏拿着裝有麻醉彈的手.槍,“等下一旦發現目标就直接麻醉她,不要和她廢話。”因為但凡猶豫一下都有可能被你的能力影響。
你大概能猜到揍敵客的管家會對你做什麽,因此在他們還沒有動手之前那些整裝待發的管家就無比突兀地原地自爆了,就像是人肉炸.彈,從內部炸裂開,血肉飛濺,而且這種爆.炸的發生是沒有任何規律的,最先自爆的是在大廳的管家,旋即又是站在雪地裏的管家。
席巴的耳麥裏傳來傑格的聲音,“她開始無差別攻擊了,我還以為她會稍微猶豫一會的。”
畢竟你平常看起來像是個很容易心軟的人,所以在傑格的預測裏你不會那麽快就對管家下手的,但目前看來是他猜錯了。
“她的攻擊沒有特定的對象。”席巴說,“就像是針對一個概念發動的屠殺。”
你的能力就如同一臺精密的儀器,現在你輸入的指令是厭惡揍敵客所有的管家,而揍敵客的管家是一個集合,裏面包括了将近百人,所以最後表現出來的效果就是管家們随機發生死亡。
傑格又在通訊器裏說:“那就只能盡快讓她進入昏迷狀态了。”
畢竟每個揍敵客管家身上都是投入了很多金錢的,死掉一個管家都是一筆損失。
席巴開口:“讓我去吧,我會把她帶回來的。”
傑格意味不明地笑了,“那倒也是,她是最喜歡你的,那你就去試試看吧。”
在席巴來到你身邊之前已經有管家找到了你,但是在你的能力作用下瞬間變成一灘肉泥,你用手擦去濺到臉頰上的血沫,眼睛都沒有眨一下,雙腳都沒有停下來過,就快要到山腳下了,你只要從旁邊的小門離開就好,你在心裏這麽對自己說。
可就在這時,你的面前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銀發少年站在月光下,他身上并沒有殺氣,他說:“跟我回去吧。”
你終于停下腳步,神情充滿倔強,“不,我不會跟你回去的。”
“我保證,以後這樣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了。”席巴說,他一邊說着一邊向你靠近,你下意識地後退兩步,警告道:“你別過來了,否則我就會殺了你的。”
可是席巴似乎不相信你真的會傷害他,他一步一步地向你走來,沒有停下的意思。
這兩天的雪實在是太大了,就連森林的地面上都積起一層厚厚的雪,你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席巴看,就在他距離你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你朝他揮出第一拳,你用的招數都是席巴教給你的,席巴沒有認真還手,而是一直在防禦,到最後你們倒在雪地裏,你壓在席巴身上,你說:“我給過你機會的,但是你根本沒有意識到。”
席巴還在說:“我會為你争取機會的,你以後的生活不會受到影響,你還能去上學,出去旅游,這樣難道不好嗎?”
“當然不好!”你怒喝一聲,你的雙眼裏燃燒着怒火,席巴聽見你冷靜地說:“我恨你。”
你對席巴的恨意不是之前對死刑犯的厭惡,那是紮根于曾經的青澀喜歡生長出的恨意,它是濃重的,厚實的,化作一道無形的利劍刺穿少年的胸膛。
他的身體表面出現許多道傷口,鮮血湧出,溫熱的鮮血順着他的小臂滑過手指,滑過手指上的戒指。
你站起身,少年也掙紮着想要站起來,搖搖晃晃地,才站起來就又倒地不起,因為失血過多他的眼皮變得沉重,視野也開始模糊,在意識消融的最後一刻,他仍舊拼盡全力向你伸出手,“不要……”
你聽見他微弱的聲音。
他想說什麽?不要離開他嗎?
你頭也沒回,又加快腳步,只剩下少年倒在原地,聲音模糊地說着:“不要讨厭我……”
或許他自己也沒有搞清楚,此刻的他到底是在害怕沒有你的喜歡自己的實力下降,還是單純地害怕你讨厭自己。
你還算順利地跑到山腳下,你回頭看了一眼那片黑漆漆的森林以及那座矗立在山脈上的主宅,并不是在懷念,而是在感受這山脈之下沉眠已久的岩漿,你深吸一口氣,在這之前你還沒有嘗試過這麽高強度地使用自己的能力。
潛能都是在危急時刻被激發出來的,換做是以前的你也不敢想象自己有朝一日能夠喚醒火山。
火山被你喚醒,潛藏在地下的火山岩漿又開始緩慢流動,釋放出灼熱的高溫,你伸出雙手,在無形之中操縱岩漿從地面裂縫裏滲出,一時間地動山搖,地面的裂縫越來越多,裂縫的寬度也越來越大。
鮮血湧上你的喉頭,你用手背擦去唇角的鮮血,最後用力地将枯枯戮山撕裂成兩半。
地面的積雪被高溫燒灼成水蒸氣,岩漿點燃樹木火光點亮半邊夜空,這副畫面宛如人間煉獄,你垂下手轉身離開,短時間內使用能力過度,你的身體也瀕臨透支的邊緣,你強撐着離開這裏。
與此同時的揍敵客主宅內,在一片火光中傑格還能笑着說:“原來這才是她真正的實力啊。”
而你回過頭,臉上流淌着的不知是淚水還是雪花融化後的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