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032章
電梯門打開了, 你打了個哈切,總算是稍微清醒了一點。
基裘訂的酒店房間視野很好,打開窗望出去能夠看見市區大部分的夜景, 而且因為樓層高,所以就算打開窗戶也不會被樓下的車水馬龍吵到, 頂多就是隐約能夠捕捉到細微的動靜, 微乎其微, 可以當做白噪音。
“你都想問我什麽問題?只是和流星街有關的嗎?”基裘打開臺燈, 坐在桌旁,她今天倒是沒有穿裙裝,而是簡單的白襯衣和黑襯褲, 襯衣的袖扣解開,袖子往上卷了幾卷, 露出肌肉線條漂亮的小臂。
基裘的長相極具迷惑性,如果只是單看臉的話估計會把她當成弱不禁風的美人,但實際上她非常能打,能一個打十個的那種能打。
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除了精致銳利的容貌外,她不經意間露出的肌肉線條也帶着一種具有力量感的美麗。
“主要是和流星街有關的, 不過你也可以聊聊最近發生的事情, 不用太嚴肅,嗯……就當成随意的閑聊好了,類似于朋友之間的聊天。”你不想讓氣氛變得太沉重。
“啊我知道了,嗯, 我和西芙确實是朋友呢。”說着,她伸出手勾住你的手指, 她的手掌比你還要再寬大一圈,指尖帶着一層薄繭, 指甲修剪得圓潤。
“那就開始了?”
“好的。”她點了點頭。úr
“你覺得流星街是否有存在的意義?在流星街你有遇到過什麽開心的事情嗎?”
你後知後覺地發現前半句話其實是有些冒犯的,于是你又補充道:“前一個問題不回答也沒關系的。”
“我可沒有你想象的那麽脆弱啊,流星街……我認為是有存在的意義,盡管那是個混亂的地方,我給出這個答案并不是因為我出生在流星街,而是覺得哪怕是再混亂的地方,也是有它存在的意義的。”
基裘的長發松松垮垮地紮成辮子,被她撥到胸前,“至于開心的事情……那應該就是遇見了你吧,這是唯一會讓我這輩子都感到慶幸的事情。”
對于已經發生的事情基裘很少會再做假定,但她卻時常在想,如果她當初沒有去找凱瑟的話,沒有在那個夜晚選擇從後花園搞突襲的話,或許她就不會和你相遇了,說不定她都不會認識你。
這種設想緊随而來的是某種如同黑洞般的恐懼感,假如沒有你的出現,那她的人生就會變成絕對無法想象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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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一點來看,你的存在相當于改變她人生重要轉折點一般的存在。
“真的嗎?”你還以為基裘是在誇張呢,“我也很高興能夠遇到基裘呢。”
基裘卻搖搖頭,“這兩者的程度是不一樣的,西芙肯定很難理解的啦。”
她勾着你的手指微微用力,指尖差點就要嵌入你的血肉裏,“抱歉,弄疼你了嗎?”
“沒有。”只是留下一道印子而已,倒是不怎麽痛的,“對于‘認為流星街的出現是人類社會的退化’這個觀點你是怎麽看的?”
“誰又能确定社會就一定是一直前進的呢?如果真是這樣,那麽人類不需要付出任何努力,只要等時間流逝就能得到一個更加先進的社會嗎?這不就是異想天開嗎?”這更是一種傲慢,因為自認為生活在先進發達的社會,所以當流星街闖入他們的視野時,第一反應就是否認,否認自己和這樣的地方存在于同一個世界上。
你在筆記本上寫下她說的關鍵詞,寫到一半你就不再動筆,基裘問:“你為什麽不寫了?”
“我覺得這個辯論題沒有意義,而且也很冒犯。”你說的都是自己的心裏話,“就到此為止吧。”
“為什麽?我不覺得這很冒犯,你只是問幾個問題而已。”重點在于這是你問的問題,如果換做其他人那基裘就不會是這個态度了。
因為你是特殊的。
“只要是你,想要對我做什麽都可以的。”基裘絲毫不覺得自己說出的話有什麽不妥的地方,你也還以為她就像是小時候那樣喜歡向你撒嬌,對此也不以為意。
“好吧,那麽除了我之外,你在流星街還遇到了什麽算得上是開心的事情嗎?”你接着又問。
基裘單手托腮,半垂下眼簾,“開心的事情呀……在角鬥場裏把對手打得落花流水算嗎?”
“也算是吧。”
“那就把這幾件事情也寫上去吧。”
一開始你們還在正兒八經地聊辯論主題,到後面就變成了其他雜七雜八的話題,你感覺到疲憊地躺在床上,脫下的外套擱在椅背上,基裘很貼心地把房間裏的燈都調成最暗的,光線昏暗,你打了個哈切,“我可以先睡一會嗎?”
基裘是半跪在床邊的,雙臂交疊,腦袋枕在手臂上,眼睛一眨一眨地,“可以哦。”
在你進入夢鄉前,基裘的聲音在朦胧中飄到你的耳邊,“對了,你為什麽說我身上的氣味很特別呢?”
你用僅存的意識回答:“因為基裘本來就很特別。”
這時的你已經緩緩閉上眼睛,也因此錯過了基裘的表情變化,她微微皺起眉,那不是厭煩亦或是表達其他負面情緒時出現的皺眉,而是即将落淚前蹙起眉頭,眼裏彌漫開水霧。
你是側躺着入睡的,胳膊伸展到床邊,手心朝上,她托住你的手掌,低下頭顱将自己的臉頰貼上你的手掌心,如果你看到這一幕的話,肯定會聯想到席巴的,因為他們兩人現在的神色竟然是如此的相似,都是帶着幾分小心翼翼地,嘗試着靠近你。
好喜歡,好喜歡。
對你的喜歡甚至是難以用言語來表達的。
睡到一半的你忽然醒來,房間裏只留着一盞小燈,基裘已經靠着床邊睡着了,等下,這好像是她訂的房間吧?怎麽變成她睡在地上了?你正要不好意思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還沒等你接觸到她的肩膀她倏地睜開眼睛,眼神銳利。
“你醒了?”
那銳利的目光只是一瞬間的,下一秒你就瞧見她笑眼盈盈地望向你,“你不再多睡一會嗎?”
“我還要回學校的,而且讓你睡在地板上不好吧。”
基裘說:“那我們可以一起睡呀,就像我小時候一樣。”
可是真的和小時候一樣嗎?你總覺得隐約之間有什麽東西發生了變化,就像是原先外表看似美好的東西,其實內裏早已腐爛變質。
你猶豫了一下,見狀基裘又說:“不可以嗎?”
“但我還要回學校诶。”
“如果是席巴這麽說呢?你會留下來嗎?”
啊?好端端地怎麽話題又扯到他身上去了?鑒于你現在已經發現了席巴的真面目,所以你毫不猶豫地說:“我的回答也是一樣的。”
基裘幹巴巴地說:“好吧。”似乎比起你的拒絕,更讓她在意的是偏心,只要你的态度是一視同仁的,那麽基裘反而不會再多說什麽。
“那我送送你吧?”這次她沒有給你拒絕的機會,已經先一步拿起你的單肩包還有外套,順勢向你伸出手,牽住你的手,“這總沒問題吧?”
“會不會太麻煩你了?現在已經很晚了,你明天還有其他的事情嘛?”
“沒有呀。”她手頭的工作都完成得差不多了,更何況要不了多久她就會從現在這個Mafia家族跑路,那就更沒必要那麽努力地為他們賣命了。
“而且你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基裘彎腰替你系好鞋帶,你想到了那天晚上在摩天輪上席巴也是這樣彎腰替你系好鞋帶。
“可以走了嗎?”她問,見你有些愣神,“怎麽了?你不喜歡這個蝴蝶結的系法嗎?”
“沒有,我又不是那種什麽都要挑剔的人啊。”你總覺得基裘對你有什麽誤解,“上次席巴也是這麽給我系鞋帶的。”
基裘輕哼一聲,“很明顯還是我系的蝴蝶結更漂亮更完美吧?”
就連這個也要争個高低,有時候她也會流露出幾分孩子氣,既然席巴不在場,那你就說:“當然,基裘的蝴蝶結是最漂亮的。”
她牽着你的手把你往她的方向一帶,直接就帶進了懷裏,她的額頭抵着你的額頭,“真好,我喜歡聽你這麽說話。”
不同于席巴,基裘能夠更加直白地接受來自你的誇獎,甚至還會鼓勵你多說幾句,“不能再多說幾句嗎?”
“基裘的手很巧,性格也很好,而且——”你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透過她漆黑的眼瞳你仿佛看到了她的內心世界,雖然也是漆黑一片,卻并不會讓人感覺到害怕,因為她對你的喜愛将這份黑暗無限地柔和化了,你的嘴唇翕合,“而且基裘的靈魂也很漂亮。”
氣氛變得那麽安靜,你隐約感知到她的聲帶震顫了一下,發出如同小動物那般的嗚咽聲。
啊,她怎麽在哭了。
糟糕,你把她弄哭了,你手足無措,不知道是先給她擦眼淚還是先安慰她,可是你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因為什麽哭泣。
奇了怪了,真的會有人因為別人的誇獎而哭泣嗎?或許是有的吧,可是基裘顯然不屬于這一類人,這就更加讓你納悶了。
最後就是你動作混亂,語言也跟着變混亂,根本沒有起到安慰的作用,反而像是在幫倒忙。
“你,你別哭啊。”你安慰人的話語也是幹癟的,“那我收回剛才那句話。”
“不行,不能收回,你要是收回那我就要生氣了。”不對,她才不會生你的氣,于是她又更正自己的說法,“你收回那句話那我就真的會傷心的。”
“所以你現在不是在傷心嗎?”你被繞暈了,所以她到底有沒有傷心呢?
基裘反問:“我為什麽要傷心呢?你是第一個說我的靈魂漂亮的人,也是僅有的一個。”沒有人會稱贊一個流星街人的靈魂是美麗的,甚至于他們都不認為從那裏出來的人是擁有靈魂的。
只有你……只有你會這樣說。
“這是感動的淚水?”你遲疑地發問。
“是的,也是喜悅的淚水,你能這麽說我真的很高興哦,我真的——真的好喜歡你。”話語間她的臉頰蹭着你的臉頰,就像小動物撒嬌那樣,盡可能地多接觸到對方。
你對此有些不太習慣,不過還是任由她親昵地蹭過你的臉頰,你拍了拍她的後背,等她情緒穩定下來了你才遞給她幾張紙巾,“擦擦眼淚吧。”
基裘接過紙巾,擦去眼尾的淚水,鼻尖還是微微泛紅的,那樣子看上去是可愛的。
她又說:“那麽現在就讓我送你去學校吧?”就像以前席巴為你做的那樣。
你們從酒店門口打車回到學校,再從距離你的宿舍樓最近的校門口進去,基裘嘴裏哼着不知名的輕快小調,看得出來她現在的心情很好。
順利來到宿舍樓下,夜晚的宿舍樓下燈光昏暗的地方就會長出擁吻的小情侶來,一般都是這邊一對那邊一對的,分布得錯落有致,你對基裘揮揮手,“你回到酒店以後記得給我發消息。”
“好的。”
基裘沒有馬上離開,你站在臺階上,她踮起腳尖親吻你的額頭,“祝你今晚有個好夢。”
“可以給我一個回吻嗎?”她的眼睫撲閃撲閃的,“就當是送給我的晚安吻。”
你倒是很幹脆利落地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晚安,祝你今晚有個好夢。”
她目送你回到寝室樓裏,直到你的身影完全消失,她才轉過身離開,但也是一步三回頭的那種離開。
放在口袋裏手機震動了一下,拿出一看,原來是席巴的電話,她面色沉了下來,沒有馬上接通電話,而是走出一段路後才慢悠悠地接起電話,“發現我和她見面你就急着打電話過來質問了?”
“難道不應該質問嗎?畢竟我現在是她的戀人,這點是不可否認的。”席巴的聲音很平靜,“她和你相處的時候有什麽異常嗎?”
“異常?”
“是的。”席巴回想起你在摩天輪上躲閃的目光,那或許是因為羞澀,又或許是出于其他的原因。
他有一種不太好的直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