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靈萬事屋

第29章 迷途 15

第29章 迷途 15

無量空處浩瀚無窮卻帶着令人窒息的美感。．

在陀艮關閉領域并被什麽東西拽出去的同時, 五條悟與真人兩者的領域一齊展開。

大海的風聲褪去，潮水消散，明媚的夏日海灘重新變為破舊的居民樓。蔚藍如天的領域無情地碾過周遭一帶形成地球般的封閉空間, 将漆黑卻渾濁的「自閉圓頓裹」包裹于其中。

虎杖悠仁并不是第一次進入無量空處, 卻還是忍不住受到強烈的震撼, 随手接住從天而落的東西，注意力分散至周遭的星辰大海。

釘崎野薔薇瞪大了雙眸, 像是被蠱惑一般擡起腳向前踏出，啧啧稱奇道：“這是什麽？好美。”

伏黑惠伸手攔住少女：“是五條老師的領域。他的領域範圍太廣了, 還是不要亂跑的好。”

鵺乖巧地飛至少年的頭頂盤旋, 伏黑惠揉了揉身側的黑玉犬, 收起了兩個式神：“按理來講, 普通人光是被扯入無量空處內部就會因被灌入大量的無效信息而陷入癱瘓……真可怕啊，不是敵人真是太好了。”

釘崎野薔薇擡起胳膊，将錘子靠至肩膀處, 輕松道：“可怕嗎？很漂亮啊。”

“可怕啊, 站在宇宙之間, 只覺得單獨的個體實在是過分渺小。”伏黑惠側眸，看着遠處緩慢漂移的星雲, “我們離他太遠了。”

虎杖悠仁将胳膊搭到對方的肩上，在伏黑惠困惑的神情中眯着眼睛笑起來：“所以一起變強吧，伏黑、釘崎。”

伏黑惠看着少年陽光的笑容一怔，少女也絲毫不避嫌，像哥們似的擡起胳膊肘頂了一下對方：“噢！回去讓前輩們再教教我們就是！五條老師那種人間大BUG, 只是站在身邊都是超級無敵大BUFF, 我們也會慢慢變強的啦, 畢竟是他的學生啊！”

“不能讓五條老師一個人孤獨太久嘛！目标就是要放遠——「最強」！”

“「最強」——”

伏黑惠被夾在中間淺笑一下, 視線卻忍不住瞥向虎杖悠仁臂彎裏，如籃球一般夾着的東西：“話又說回來，虎杖，你拿的什麽？”

“嗯？剛才五條老師随手扔過來的——”虎杖悠仁将那「東西」拎起來迷茫地将其轉了半圈，和生無可戀的大眼睛三目相對。

“嗚哇！火山頭的頭！”

“說話給我放尊重一點啊，小子！”

真人的領域內。

如月時雨眨眨眼睛，意外地擡頭望向身邊攬着他肩膀的青年。五條悟展開領域的時候就已經扯下了眼罩，将其随意地挂在脖子上，一雙藍眸含着笑意看了他一眼。

“瘋了嗎？親自走進我的領域裏？”真人危險地眯起眼睛，“我想要拉進來的，可自始至終都只有如月一個人。”

“本來是想直接把你秒了的。但看起來時雨找你還有事情。”五條悟笑着聳聳肩，“我這人很寵的。知道嗎？你家漏瑚如願以償又被拔了頭。”

真人咬咬牙，惡狠狠道：“在我的領域裏，哪怕不親手碰到對方，也能直接改變靈魂的形狀。”

五條悟嗤笑一聲，甩了甩手打斷對方：“你公開術式也沒用，因為你的領域現在在我的領域之內。”

【我看到改造人時，本不想換成你。】

如月時雨聽到六道骸的嘆息聲，不方便開口，只好困惑地歪一下頭。

【「扯入領域之後，攻擊一定會擊中」，這條情報你應該提前告訴我。在換成我之前被扯入領域的話。你雖然不至于被改造，但多多少少還是會受到一點影響。真是，多虧這位青年護着你。】

六道骸頓了頓，聲音是罕見地嚴肅：【你着急了。】

如月時雨眼睑微阖，在那一瞬間，他并非沒意識到這件事情。

不是沒能換，而是不能換。一旦将主意識替換成六道骸，他的靈魂很有可能被杜絕在真人的領域外。所以哪怕付出一點代價，他也把「追上去」放到了優先位。

出發之前，他和五條悟談好的只有兩點。

一、為了争取時間讓七海建人引導周圍人避難并完成帳的建構，在說好的時間內不去強行突破陀艮的生得領域。

二、既然是教學局，就要讓學生看到對打而非單方面的碾壓。恰好如月時雨也有私仇要報。所以這段時間內，五條悟不會對真人出手。

但少年沒想到的是真人會把改造人藏在胃裏。黑曜地區的改造人已經沒有了，這證明對方擁有更多的實驗地點。

所以哪怕在五條悟的領域內真人無處可逃，他也需要追上去将實驗地點都問清楚，盡早把受害者解放出來。畢竟按照五條悟的性格，八成是會将對方瞬間祓除的。

但感激之情是真。少年如是想着看向青年，被對方随手摁住腦袋搓了搓。

如月時雨被搓得整個人一晃。

與其說溫情，更像是被當做了搓衣板。

五條悟低聲道：“我不知道你找他還有什麽事情，單挑可以，但不要離我太遠。”

如月時雨将妖刀握緊，再一次集中注意力。

真人也趁機緩了口氣，展開生得領域比他想象中的要耗費咒力，難免開始乏了。

“想來你誕生也沒多久。”五條悟揚聲對真人說，“是誰教你的這些術式？”

“你管呢。”真人說着又嘔出幾具改造人，“多重魂幾魂異性體。”

幾具改造人扭曲着融為一體，嘶吼着狠狠沖向二人。

這種時候的超直感總是很準，少年明白這應該是對方現下保留的最後幾個被害者了。

如月時雨将刀換至左手背到身後，向前一步跨至五條悟身前。青年對此不甚習慣，垂眸看向少年的後腦勺，改造人已經沖到了對方的一步之前。

仍然是足以遮擋視線的濃烈的死氣之火，在驚人的熱浪中，改造人的灰塵因其奔來的慣性沖破火焰，帶着火星擦過少年的面龐，被無限輕輕地隔開。

“這招都看膩了！”真人從右側繞來，以領域中如漁網般相纏的胳膊為踏板，直沖如月時雨攻去，“嘻嘻，右邊全是破綻！”

話音未落，他被巨大的沖擊力撞飛，其力道之大，交織的胳膊網都被硬生生撕裂。

五條悟放下手，迷惑地歪頭：“怎麽，我是裝飾品？”

只要有無限在，就碰不到如月時雨的靈魂。真人捂住腹部血流不止的巨大創傷，嘔出一大血肉，惡狠狠地怒視少年——明明靈魂就在眼前，卻碰不得！

如月時雨将刀狠狠抛出去。

妖刀村雨迅疾如風，擦着真人的頭皮釘入其身後的領域壁，發出铮地一聲。

真人紮成三股的頭發被割下整整一股，少年走過去蹲到無法動彈的對方身前：“剛才你割掉了「我」的頭發，這是還你的。”

領域以少年的妖刀為中心散開蛛網狀的裂痕，真人瞳孔震顫，将手伸向少年纖細的脖子。——碰不到。

明明在領域裏，卻碰不到。

本以為還是因為五條悟的無限，現在仔細一看，這次竟是自己的胳膊沒有能伸直。

當時砍斷了他腳踝的少年，其随手扔出的刀只需要再大一分力氣，就能穿透他的領域。

領域破碎之後，外面便是五條悟的無量空處，無所遁形，無處可逃。

如月時雨身上圍繞着極高的熱浪，那是屬于他的大空之火能夠給予的最高溫度。

真人看清自己指尖的顫抖時，終于不得不承認。——面對這兩個人的聯手，他怕了。

看似溫柔的少年，不忍讓改造人承受一分痛苦的少年，似乎根本不把他的疼痛放在眼裏，體現極度的雙标。

可他一時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麽在不停地惹怒看似一直平分秋色的少年，不斷地激發對方危險的潛能？

不對，真的是平分秋色嗎？

真人視線慢慢地掃過少年的身軀。除了腳踝的一點抓痕，對方身上沒有絲毫傷口可言。

“把你的基地位置統統說出來。”如月時雨面若冰霜，無機質的金色貓瞳緊緊地盯着他，“不然我的火會不停地灼燒你的肌膚。直到你的咒力見底，無法維持那所謂靈魂的形狀。”

原來如此。

真人立刻就明白了，從一開始，會惹惱對方的只有「人類」的傷亡和痛苦，這範圍裏并不包含詛咒。

哪怕他自己也是個咒靈。

手在殺意中忍不住又向前伸了一點，在刺鼻的焦味中，真人咬牙切齒地一字一頓道：“僞善者。”

“我不否認。”

五條悟就在後面抱臂看着這一切，少年的咒力終于不經掩飾地暴露在外，宛如初次見面的張揚——那是他的憤怒。

“你找吧，花費時間和精力，去找吧！”真人笑得癫狂，不顧皮膚熔化，猛地湊近少年，“在你找到之前他們将不停地承受痛苦。你不會覺得我會道歉求饒吧？別笑死人了！你的溫柔不過是作秀，僅僅是自我滿足罷了。”

五條悟沉聲喚道：“時雨，可以了。”

漆黑的領域碎片如幹裂的牆漆一般簌簌地落下，詛咒的咒力逐漸見底，修複的肉體跟不上其融化的速度，真人裸露着些許白骨，震聲道：“只要人類對人類自身的憎恨與厭惡依然存在，我就能不停地誕生！我們咒靈和你們這群一輩子只有一次的、脆弱的低等種族不一樣！無論是漏瑚、花禦還是陀艮，我們都将在漫長的輪回中不停地相遇！”

領域的龜裂承受不住太刀的重量，妖刀村雨當啷一聲滑落在地。

“哈哈，你的一切努力不過都是白費！彌補不了，更救不了人！自欺欺人的東西，誰會告訴你啊！”

真人的血彌漫到少年的腳邊直接蒸騰消失。

“是嗎，那我下手可得狠一點。免得你下輩子忘了這份痛。”

少年的手向前緩慢地伸出，大空之火瞬間覆蓋真人的身體。

在噼裏啪啦的駭人聲音裏，五條悟眉頭緊蹙，手指一勾，「自閉圓頓裹」徹底碎裂，真人在接觸到無量空處的那一刻徹底不再動彈，流星般帶着火光墜入無邊的銀河裏。

如月時雨倒吸一口冷氣。

這樣一來，于結果而言，殺了真人的頓時成了五條悟。

少年握緊了拳頭，聲音帶着顫抖，語氣少見地沖起來：“多管閑事。”

“大人嘛，總是不忍心讓學生負重太狠。雖然我們的教育裏，詛咒的命不能與大衆認知裏的「生命」劃等號，像真人這種詛咒……”五條悟走上前坐下來，拍了拍對方的背，像是在哄哭泣的小朋友。青年頓了頓，才接着說，“你太溫柔了，會被壓垮的。”

“我并不是您的學生。”

“我知道。”

“生命僅一次才更加可貴。”

“我知道。”

如月時雨向前望去，「自閉圓頓裹」的黑暗早已散去。

頭頂是星河，腳下是星雲，無量空處浩瀚無窮卻帶着令人窒息的美感。

垂下眼睑，眼睛酸痛，也不知是因為怒視太久，還是因為湧上來的複雜情緒太過。斜下方漂浮的妖刀，其刀刃幹幹淨淨，映出他幹涸無淚的雙眸。

“請問詛咒的重生是什麽概念？”

五條悟給予了足夠的耐心，解釋道：“只是一種可能性。比方說人們對火山的恐懼産生了那個叫漏瑚的詛咒。但在祓除之後哪怕再一次形成，也不會是那個「漏瑚」了。他說的話不過是理想化的歪理，你沒有必要對詛咒的話側耳。”

如月時雨自嘲地說：“我不也被稱作咒靈嗎？”

五條悟曲起一條腿，用胳膊撐着下巴，笑說：“嗯，這倒是啦！”

“您這語氣，良心不痛嗎？”

“海星，畢竟我雙标。”

如月時雨頓時輕笑出聲，揉了揉逐漸泛濕的眼睛：“學生們呢？”

“遠着呢，我的領域我做主。”

少年扶着膝蓋站起身，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轉身看向五條悟，語氣一如往常：“我的刀——”

五條悟看着少年紅腫的眼眶并沒有說什麽，手指一勾，妖刀村雨就飛到了他的手中。

青年想了想，挽了個刀花才将其遞給對方。

如月時雨噗嗤一笑：“這都要耍帥？”

五條悟理直氣壯地說：“不叫「耍帥」，因為我确實是帥哥。”

【作話】

拜拜，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