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我……”危以萱茫然起來, 事實上,到現在為止, 她也依舊沒有想起來以前那條小金龍化形後的長相,只隐隐約約記得他黑色長發,一襲黑金色的衣服,五官模糊不已, 他大概是在看着自己, 但她真的不記得了。
陸沉:“不記得也沒有關系。”他好像不是很在意的樣子,但危以萱卻知道,事實并非如此。他微微一笑,眼眸稍微變了一瞬,好像在操控着什麽似的:“屬于我們的時間還有很多, 過往如雲煙, 忘了就忘了吧。”
危以萱一愣, 還沒反應過來,霎時間天地轉變,通通旋轉扭曲起來,危以萱頭暈腦脹,捂着頭努力的睜眼看向陸沉, 他還是安安靜靜的躺在草坪上, 好像完全沒有受到影響,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的神情遮掩在陰影下, 叫人不得看清。
是腿邊的一只灰色英短折耳貓叫醒危以萱的, 她頭腦仍然有幾分脹疼, 按着床邊坐起來,身上穿着的是一件黃色的睡裙,房間內的擺設奢華而低調,同時又充斥着白富美千金小姐的少女感。
她的頭發不長,只到肩膀上方一點兒,發尾稍微卷了一下,這是……第二個任務世界了。
危以萱很快就搞明白了自己現在的處境,今天是她大二開學的第一天,陸沉奪得電競冠軍歸來複學重讀大一。原本的任務軌跡裏,她将會在陸沉歸來第一天就設計與他相遇。
但現在的狀況卻完全不一樣了,陸沉已經化被動于主動,态度激進而霸道,跟以往表現出來的他完全不一樣。
階梯教室,陸沉沒有準時到這裏,推開門之後沒有打擾上課的教授,徑直走到危以萱旁邊坐下。這一舉動驚壞了一教室的人,lc沉複學不說,竟然還直接跟危以萱坐到了一起,他可是大一的學生啊,來蹭大二學生的課,要說他不是居心不良可沒有人會信。
危以萱目不斜視,陸沉也裝的什麽都沒發生,非常的自來熟,“想成為中單最強,無論什麽時候我都願意教你。”
危以萱:“不用了謝謝。”
陸沉自說自話:“我已經做足了完全的準備,這一次絕不會有任何差錯。”
陸沉指的是什麽危以萱自然清楚,放學的路上,危以萱抱着課本神态冷漠:“你這話說的,就跟我死的那幾次不是你下的手一樣,為了賺取我的心軟居然能做到這種地步麽?”
的确是的,通過系統的訴說,在每一個她死掉的世界裏,陸沉都是孤獨終老的,危以萱為此心有愧疚。
陸沉不怎麽在意:“心軟有什麽用?我要的是愛。”
危以萱回頭,眼神冷冷的:“那你為什麽殺我。”
陸沉看着這樣的危以萱,突然笑了:“怎麽能算做是殺呢?我只是讓你從任務世界脫離出來而已,系統無法幫你屏蔽掉痛覺,這一點我也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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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怎麽會知道,你所承受的所有疼痛,就算是強烈上百倍,我也願意代你受過呢?”
危以萱不再看他:“油嘴滑舌。”
陸沉很不要臉,甚至神色都沒有變:“你不就是喜歡我這一點麽。”
危以萱惱怒回頭瞪他:“滾!!”
陸沉看着危以萱的背影,勾起唇角,死亡的痛覺究竟有多強烈,陸沉怎麽會不知道,也正是因此,危以萱每次死亡之後他都不會從任務世界中脫離,用痛苦的終老來懲罰自己,怎麽就又讓她疼了呢?
系統被禁锢時也曾費力的職對陸沉說:“你根本就不懂愛,如果你愛她,又怎麽會舍得傷害她?”
“你不愛她,你只是對她有着瘋狂的占有欲,那份扭曲的偏執遲早會毀了她,你放過她吧。”
呵。
用不着你這堆破爛銅鐵來跟我說三到四的。
危以萱被陸沉抱在懷裏打游戲,他手把手的教她,危以萱從始至終态度都很冷淡,她并不是多想玩兒游戲,“夠了麽。”
陸沉吻她的側臉:“不夠。”低聲道。
關于愛你,抱你和吻你這件事,無論做多少遍,都永遠不嫌多
危以萱垂下眼簾:“陸沉,這樣沒意思,無窮無盡的重複這些你我已經經歷過的世界很好嗎?我已經厭煩這些日子了。”這是實話。
陸沉摟着她腰的手微微收緊:“那你想走去哪裏?”
危以萱嘆了口氣,偏過頭來看着他:“你已經輪回過幾次了?我是不是被封印過記憶。”她還是覺得很奇怪,以她跟小金龍相處的日子來看,就算她對小金龍沒有絲毫感情,也不至于把他的臉忘得幹幹淨淨的吧。
這裏面一定是有什麽誤會。
“以前的我是不是做了什麽事情傷害過你?”危以萱斟酌用詞,說出了這句猜測,以現在的情勢來看原因只能是這個。
陸沉似乎是有點詫異,欣然否認:“沒有,你怎麽會傷害我,別瞎想。”他拍了拍她的頭。
你沒有傷害我,你只是不愛我而已,甚至在完成全部任務之後,想脫離系統徹底抛棄他,只是這麽簡單。
看來的确傷害過,危以萱心裏有了數,她很想拿回自己的記憶,可是目前來說是沒有可能的。
這個世界危以萱和陸沉一路到老,就如同他所說的那樣,中間沒有任何的差池,自然死亡之後迎接危以萱的是第三個世界。
醒來之後為以萱呆在宿舍裏的床上沒有動,這時腦海裏突然傳來呲呲啦啦的系統聲音:“宿主……呲啦……将記憶給……呲呲……趁……他沒有發現……刺啦……”
為以萱一怔,連忙選擇接受記憶,想必是陸沉也将将降臨世界,對系統的防備心少了很多,她抓緊時間吸收記憶不再多語,不然系統所做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不知道她曾經到底都做了什麽,陸沉有做了什麽,這份記憶夾雜着濃濃的痛苦和壓抑,讓危以萱的靈魂都在跟着顫栗,整個人蜷縮在床上,緊咬下唇,血腥味進入唇腔內。
一片陽光下,陸沉坐着,陽光傾斜鋪灑在他身上,他有所察覺,不過終究沒有出手阻攔,而是閉上了眼睛,任由那一室的陽光将他淹沒。
記憶中,她高高在上,眼中什麽感情都沒有,望着那個祈求她不要走的男人,言語冷漠:“逢場作戲而已,我以為你被攻略了多少次,該有所覺悟。”
“我請你放手。”
“你……不記得我了麽?”
“我該記得你什麽?對了,說起來你跟我以前養的寵物長的挺像的,如果他現在活着,也該像你一樣呢。”
養的寵物?
危以萱呼吸一窒,手緊緊抓着床單,指尖泛白,整個人都在顫抖,眼角溢出透明的淚珠,滑落之後隐匿進枕頭裏消失不見。
她當初是……用怎麽樣的心情将刀尖插入陸沉的心髒裏的呢?
危以萱很想質疑自己的這份記憶,可是只有她自己清楚,如果摒棄所有的情愛,完全理智冷靜的她到底會不會說出這些話來。
答案是肯定的,她不僅會,可能還會用更加冷漠和惡毒的詞語來中傷陸沉。
說到底在這麽多個任務世界混着,危以萱自身已經了有幾千年的年齡了,自然不被情愛所牽絆,甚至她在沒有執行‘二次戀愛’的任務之前,對人類都有的愛情保持鄙夷的态度,也因為如此,第一個世界她那麽熟練的勾引陸沉,在她看來,只要手法和心機運用得當,她都能讓陸沉愛上她。
危以萱在生命的前幾千年裏,一直執行的都是生存類的任務,也就是在高危的世界裏努力活下去,她經歷的世界太多太多了,經過了最初的被背叛被殺害,後來她也能面不改色的背叛別人,殺害別人,甚至她也會利用別人的善心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她做着一切,只是為了活下去不被抹殺掉。于是長久以來,鐵石心腸就這麽磨練出來了,即使在後來的戀愛世界裏享受到了不用時時刻刻提防着哪裏突然跳出來一個喪屍吃掉她這種風險,但是這份屬性卻被帶進了愛情觀裏。
那麽,陸沉究竟用了多長時間才讓她愛上她的呢?
前前後後算起來,也差不多有三千多年了呢。
三千年了啊。
他又被傷害過幾次?
危以萱去見陸沉了,那天下着雨,細雨綿綿的,但雨絲砸在身上卻好像有千斤重,陸沉很平靜,反問她:“怎麽了?”他還在假裝不知道。
危以萱擡起嘴角,似哭似笑,“我們,從頭開始吧。”
陸沉聞言,擡起頭對上她的眼睛。
危以萱只是重複自己想說的話,“重新開始,從源頭開始,完全改變……好像不太可能了,你還,願意麽?”願意跟我重新開始麽?
陸沉看着她,過了很久才說話:“好啊。”
他握着她的手,時空猛地扭曲轉換,周圍的場景也完全不同了。
這是一片熱帶雨林,四周高大的密林遮蔽天空,地上長着好些變異了的草莓。
事實上,到這一刻陸沉也并沒有相信危以萱是愛他的,被捅了千萬刀的心,不會自動愈合。
危以萱抱起那顆龍蛋,陸沉看了危以萱好一會兒,下一刻他化為一道金光鑽入龍蛋中。
危以萱抱好那顆帶着奇異花紋的巨大的蛋,找了個位置坐下,手掌緩緩摩擦蛋殼,好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跟他喃喃:“阿沉,這次我沒有記得你,是因為你封印記憶的時候把我以前的記憶也封掉了,不然我一定會記得你的,一開始就記得你。”
“你不是寵物,你是我愛的人。”
“我以後再也不騙你了,好不好?”
龍蛋沒有任何回應,好像真的就是一個沒有意識的小龍。
沒有關系的,危以萱也不需要回應。
後來危以萱真的說到做到,再也不将自己僞裝成任何人,就坦坦率率的保持着真正的自我,三千年的時間,對她和陸沉來說,還有很長。
即使再來一個三千年,她也是願意的。
三千年之後。
危以萱看着陸沉:“這是最後一個世界了,我覺得還是金色的你好看一些,黑色的太醜了。”如此說着她忍不住皺起眉頭,不太滿意的樣子。
陸沉:“……只是變了顏色而已。”說不上來,倒像是被危以萱主動追求着,他也會不好意思起來。
三千年,危以萱還給了他一個三千年,這期間對他始終如一,從不曾變心,這麽漫長的時間,陸沉又怎麽會不相信她的心了呢。
這一天,他說:“結束吧,從這個輪回怪圈裏。”
危以萱一愣:“可是……”
陸沉提起唇角:“我信你了。”
“去別的地方吧,我們一起。”
危以萱怔怔然的跟陸沉對視良久,而後眼眶熱下來,她低下頭撲進他的懷抱,手緊緊的抱着他的腰,“好。”
無論去哪裏,只要有你就好。
陸沉抱着危以萱的肩膀,如是想道。他看着天邊的黑紫色,心中喟嘆一聲:
這樣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