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死路
第十八章 死路
從牛街、劍湖入川,可徑由白水、勝景關直入,無需經過界頭、騰沖,若一定要經過,就得經過怒山、怒江。
鐵星月、邱南顧卻經過怒山、怒江,再從錦綿山到普洱渡入川,那是因為他們不懂得路,所以繞了遠道。
繞遠道也有一個好處,鐵、邱兩人一路上平安無事,也是因為權力幫意想不到他們會走這條路。
這條路就不是入川營救的捷徑,反而恰巧是“蛇王”等往“火王”西康集合的瀾滄江路向同道。
“火工”祖金殿原紮據于西康。
這時鐵星月和邱南顧到了怒山怒江。
有一首歌,分男女對唱,叫做《怒山怒江》:“怒山高高雪嶺寒,怒江濤濤長河藍,怒山哪、怒江哪,山對山哪江對江……”
一些當地的徭家弟族,有男有女,萬花奔放,相對應唱,真是氣象恬好,又氣勢完足,鐵星月、邱南顧看在眼裏,聽得心裏酸溜溜的。
想“神州結義”的兄弟們若果都在,即至少可以對唱一番,那該多好!
怒山、怒江不僅名字好,連氣勢也不得了,鐵星月、邱南顧終于折到了錦綿山下,雞足山一帶。
雞足山在貴州縣西北一百裏,一嶺而叁足,因而得名,而又以玉龍瀑布稱着。
雞足山山頂有迦葉石門洞天,俗傳乃佛弟子飲光迦葉,守佛衣以俟彌勒處。山問玉龍瀑布二百餘尺,似玉龍自天而降,氣勢浩壯。
雞足山有環境幽絕的祝聖寺和建于山巅的愣嚴塔。
鐵星月和邱南顧意圖越過雞足山,惟天色已晚,故借宿于祝聖寺。
祝聖寺附近,有人家住宿,多為樵夫獵戶,還有兩叁家小食鋪,同時也賣酒菜,鐵、邱二人卻因囊空如洗,只好借住寺中,沒錢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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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聖寺住宿處,全鋪臺板,窗明幾,門棂以拉辘開合,紙窗透明,很有唐朝古風。
鐵星月癱在地上,卻一點古意都感覺不出來。
只覺餓得要死。
餓死還好,偏偏就是餓不死。
鐵星月覺得難受極了,他拼命掏、狠命挖,除了耳垢、鼻屎外,就是掏不出一個銅元來。
“媽呀!”鐵星月大叫了一聲,“我餓得好慘哇!”
“你少叫!”邱南顧皺着眉頭,一句就喝了回去!
鐵星月“虎”地跳起來,“你***臭小子不餓是不是!”
“不餓。”邱南顧漫聲道,“不餓都給你叫餓了。”一語未畢,随即抱腹苦瓜臉地叫起來。
兩人又咿咿呀呀了老半天,邱南顧苦口苦臉道:“媽的,人家故事裏的大英雄、大俠士,有的是金子、銀子,還伴有名馬、美人,怎麽偏偏我們就如此命苦!我們看來也不狗熊哇,就是連一個銅板也沒有!”
鐵星月恨恨他說:“媽呀!這樣怎麽辦哪,沒料到好漢不是給人打死的,而是餓死的!”
邱南顧忽然跳起來:“喀,我有妙計!”
鐵星月趨近道:“什麽奇計?”
邱南顧“噓”了一聲,悄聲道:“我們打劫去!”
鐵星月怪叫一聲,“打動!!”
邱南顧慌忙一把按住鐵墾月的大嘴,“噓”聲道:“你想死呀,這寺中的和尚見我們要借宿,又無香火錢,早就看得眼勾勾的,而今這麽大聲叫嚷,敢不成送我們到官府裏去,那就槽了!”
兩人本來天不怕、地不怕,而且膽大包夭,連一品大官都揍過,而今因為心念不正,一提起官府,連腳都軟了。
鐵星月貓着臉說:“不成,不成呀。”
邱南顧瞪目道:“什麽不成?”
鐵星月叭叭叫道:“不行呀!會死的呀!官府的板子好厲害的呀!
一板打下去,哎唁……我以前小時候呀,隔壁那個程壯鋒,就是因為偷雞被打成瘸腿子啊……”
邱南顧想想也道:“萬一搞不好,送到京城去被那少年諸葛神捕抓起來,嚴刑峻罰,可不是玩的!”
兩人因心裏有鬼,畏怕官差,竟忘了自己也有一身武功,吓得魂飛魄散。
“暖!”鐵星月忽然靈機一動:“等一下!”。
“又什麽來着!”邱南顧頭肚一起疼。
鐵星月笑得像一座大海:“嘿嘿,我想到了,像我們這種大仁大義大道大德的大俠,不可能去打劫,既然不可以去打搶,我們可以去。”
邱南顧眼小聲道:“偷!”
“喝!”鐵星月一臉理直氣壯的樣子,“誰說去偷,我鐵星月堂堂潮州屁王,還用得着去偷嘩!”
“那麽,”邱南顧在轉他的小腦筋,“去借!”
“借!”鐵星月雙目如銅鈴般大,“向誰借去!”
邱南顧摸摸未長胡須的下颔:“問你小舅子。”
鐵星月怒罵:“去你媽的!狗嘴長不出象牙!”
“哈!”邱南顧倒好笑了,“你有種,你要得,那麽你狗嘴裏長出一根象牙來看看!”
鐵星月想了想,也黯然道:“要是我狗嘴裏真能長出一根象牙來,現在也不必那麽窮了。”
邱南顧卻好奇起來了:“那你想到的是什麽鳥方法?”
“不鳥,不鳥,”鐵星月得意非凡他說,“我們不愉不搶,只是去。”
他笑得眼睛又細又小,跟河馬沒什麽兩樣,“我們去‘劫富濟貧’!”
“劫,富,濟,貧?!?”邱南顧聽不懂。
“對了,劫宮濟貧!”鐵星月興高采烈,“把土豪劣紳的錢,全部拿過來,然後交給窮人,不就得了。”
鐵星月簡直說得口沫橫飛,噴得愣楞中的邱南顧一頭一臉是口水。
“許多傳奇故事中,大俠客都是劫富濟貧的英雄好漢,所以他們的錢都花不盡、美女看不慶。好馬騎不累、還有……飯也吃不完,嘻嘻……”
“劫富濟貧,”邱南顧也有些興趣了,“那麽,誰是‘富’人呢?”
“這你都不懂!”鐵星月一副很“懂”的樣子,“我是老江湖了,要劫,就要動為‘富’不仁的人。”
邱南顧東張西望:“那麽誰才是為富不仁的人呢?”
“喔,這個……”鐵星月抓了老半天頭,忽然低聲趨近邱南顧耳邊道:“這裏的和尚,勢利眼,這寺又那麽大,一定是酒肉和尚,不是好人,我們劫他去。”
邱南顧也悄聲道:“那麽請問誰是‘貧’的人呢?”
鐵墾月“哈”地叫了一聲:“當然是咱們呀,咱們連飯都沒得吃,當然是窮人羅!”
邱南顧長長地“哦”了一聲,點點頭道:“這就叫做‘劫富濟貧’呀?”
鐵星月簡直覺得自己是神仙下凡,絕頂聰明,“對了,傳奇中許多大英雄、大豪傑都是這樣子的!”
邱南顧倒光火了,“這叫‘劫富濟貧’!哦!哈!嘿!拿了人家辛苦化緣的錢,以孝敬自己的肚皮,這就叫‘劫、富、濟、貧’?!”
邱南顧故意一個字一個字分開來說:“你白住人家的地方,人家不收你錢,你還要劫富濟貧,赫!你這***比搶的比偷的還沒出息,比盜賊還不如!這叫‘劫富濟貧’!”
鐵星月一時耳根子陣紅陣綠,臉熱熱的說不出話來,期期艾艾地道:“那你有什麽法子嘛,現在肚子餓得咕咕叫,不這樣,又怎樣?”
邱南顧一聽,本正大氣磅礴,但肚子實在餓,當時大氣頹然,道:“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一連喃喃自語,說了幾十聲,鐵星月嘆道:“幹脆我們過去大吃一番,然後賒帳算了。”
邱南顧“得”地一彈大拇指道:“對了,大不了跟老板打雜,以工錢回算數!”
兩人想出了辦法,大是興奮,正想下樓去找小食店,忽聽紙門外有人敲門的聲音。
鐵星月沒好氣地大叫:“誰呀?”
外面傳來一個如同朗誦般甜膩的女音,細細聲回應道:“我呀!”
鐵星月不耐性地過去,把門拉開,邊問:“你是哪位狗屎呀?”
他一拉開門,只見到半邊身子。
鐵星月揉了揉睡眼,又拉開另一門,只見到另半邊身子。
鐵星月這才吃了一驚,他從來沒有見過那麽肥的人。
更何況來人是個女孩子。
只聽來人嬌聲嬌氣他說:“我姓唐,名叫肥。”
邱南顧臉上也不禁變色道:“唐肥!?”
那女子像捏着喉管子講話一般:“對了,吃不完兜着走的唐肥,就是我。”
說完了,她就走進來,門窗榻檻突然都粉碎于無形,唐肥就踱了進來。
鐵星月、邱南顧簡直眼睛都直了。
鐵星月鼓着勇氣問:“你……你就是唐家最肥的……”
那胖女還是滿臉笑容地道:“就是我唐肥。”
邱南顧嘆了一口氣,他萬未料到這饑寒交迫之際,還來了號頭痛的人物:“你來幹什麽?”
唐肥道:“我來找唐方。”
邱南顧嘆道:“唐方?我們也不知道她在哪裏。”
唐肥道:“那麽唐朋呢?”
鐵星月倒似對唐肥很有興趣,趨過來說:“唐朋,我們也不知他下落。”
唐肥道:“還有唐猛……”
鐵星月笑嘻嘻地道:“也不知道,”忽然想起那天點蒼之戰,苦着臉道:“哎,他死了。”
唐肥臉色變了變,終于道:“我是循着他們叁人路上所留的暗記、标號尋來的,才找到了你們。”
唐肥說到這裏,頓了一頓,一字一句地道:“你們是他們的朋友,一路上我聽許多人說起;可是你們身為他們的朋友,既不知方姊、朋弟的下落,還讓猛哥獨死,你們還稱得上是他們的朋友?”唐肥說到這裏,臉色鐵青,雙目滾睜,冷笑道:“很好,很好,你們這種朋友,可以死了。”
唐宋、唐肥、唐絕,都是近年來唐家最可怕的人物,也是江湖上、武林中惹不得、碰不得、沾不得的年輕一代的高手。
餓都快餓死了,還遇上這樣的人物!
鐵星月、邱南顧很沒好氣,可是兩人又不敢生氣。因為唐肥所說有理。
鐵星月、邱南顧聽了唐肥的話,恨不得一頭撞死。唐肥兩頰嘟嘟,嘴唇又紅又紮紮兩道沖天辮子,睜大了銅鈴般眼珠望定他倆!
“你們要自殺,還是要我動手?”
鐵星月慘然道:“我不怕你……但我們該死,你殺我們好了。”
邱南顧也嘆聲:“我們不能自殺,大丈夫寧願戰死,豈可自毀,我們的命是蕭秋水的,還要完成他遺志,到浣花劍派去救授……”
鐵星月頹然道:“不過我們也對不住你們唐家,你動手好了……
要我們自殺,卻是萬萬辦不到。”
邱南顧木然道:“人生自古誰無死……你要殺我們可以,但最好讓我們了了心事。”
唐肥問:“什麽心事?”
邱南顧黯然道:“先救浣花派,盡一份力……”
唐肥默然。
鐵星月看看唐肥:“你要是不肯,我們現在死也行……我們是自知理虧,你知道,我們并不是畏懼你。”
唐肥雙目忽然變綠。
邱南顧是給唬了一跳,但堅持:“你武功再高,咱們鐵嘴小邱和屁王老鐵,也不見得打你不過……就算鬥你不過,論拼命你還不夠咱們狠……咱們是欠唐方唐朋的命,所以才不跟你拼命……”
唐肥忽然截道:“不用說了。”
鐵星月、邱南顧一怔,唐肥忽然滾睜雙目,淌下兩行淚珠來,竟然拱手道:“兩位一路來的義行,小女子亦有所聞,而今一試,方知二位義薄雲天,盡忠舍身,确是世問奇男……我唐肥最恨棄友忘義之輩,對二位則深為感佩……适才小女子無禮之處,尚請二位見諒。”
邱南顧嘆然道:“這……”
鐵星月愕然道:“那……”
唐肥決然道:“兩位既有志向,我們現在就走。”
“走”“走去哪裏?”鐵星月、邱南顧茫然相顧,紛紛問道。
唐肥一笑道:“到浣花溪去,助蕭家一臂之力!”
鐵星月跳起來,翹起大拇指說:“好,好,有種,有種!一點也不娘娘腔的,過瘾!過瘾!”
邱南顧的眼睛都亮了,只問了一句:“你有沒錢?”
唐肥茫然,點了點頭。
邱南顧“胡嘯”一聲飛躍起來,呱呱叫道:“好啊,咱們吃飯去!”
“吃飯?”鐵星月一喜忘了形,“砰”地放了個屁,“我們有飯吃了!”
話未說完,唐肥已滾下了樓梯,一面道:“吃飯,我比任何人都快。”一剎那間她已“滾”到了門口,咧開大嘴笑道:“我餓死了。”說着竟也放了個屁,居然比鐵星月放的還響。
鐵星月睜着雙眼,真沒想到這人比他還會放,而且還是個女的,鐵星月喃喃道:“我的媽呀……”
邱南顧也在發怔發呆:“老鐵,這肥女跟你倒是天生一……”
“對你媽的!”鐵星月一時就撞了出去,把那邱南顧撞下了樓梯。
不過他們還是乖乖地跟唐肥出去了:此妹雖不好纏,但無疑填肚子更重要。
麻索開始時是微微晃,然後貼在石壁上,終于靜止不動了。
蕭秋水想攀上去,宋明珠阻止。
沒有,等了良久,麻索依然止靜。
“我總覺不對勁。”宋明珠說,“萬一我們上到半途,被人切斷了繩索,摔下來……”
忽然崖頂有人說話,聲如洪鐘:“兩個小兔崽子,還不快點上來,真要待在崖底等死不成!”
一時間蕭秋水和宋明珠都呆住了。
一、崖頂有人,而且是陌生人。
二、這山坳離山頂至少數百丈,山上的人居然把他們所講的話聽得一清二楚,足見內力驚人。
叁、山上的人講話這裏也清清楚楚,但不覺說者費力,足見來人內勁充沛,簡直可怕。
忽又有一個聲音響起,聲量不大,但其餘勢猶如排山倒海:“你們還猶豫什麽,我們要害死你們兩個小鬼,留你們在山坳不就得了,幹嗎要吊索讓你們上來?!”
這人功力絕不在前者之下。
山頂上至少有兩個人。
兩個功力絕高的人。
宋明珠和蕭秋水對望了一眼,不管上面是什麽,他們都決定上去瞧瞧。
山崖深,山澗冷,山霧森,山氣濃。
蕭秋水和宋明珠,一點一點地往上攀去。
蕭秋水和宋明珠之所以能不斷攀爬,是因為吸收了的藥力,一口真氣似用不完般的,慢慢接近了崖頂。
漸漸地看見了兩個人,兩個白衣人。
好菜!
一道蓮子鴨,蓮子黃黃,鴨子焦焦,味道清香撲鼻醉人。
一道幹扁四季豆,那烤幹的香味,和着蝦米,未吃己垂涎。
一道宮保雞丁,雞的嫩和着辣椒的刺激,鐵星月、邱南顧簡直等不到湯送上來,便已動手。
他們真沒料到這樣的小地方、小飯店,居然能燒出這樣的好菜,使他們想起幾個月前,他們曾到浣花劍派作客,吃過蕭夫人親手做的風味無窮的小菜!
可是他們不管了,就算是第九流的菜,他們也快餓扁了,所以他們拼命地吃,一下子,連湯還未送上來,鐵星月已吃了八碗飯,邱甫顧也吃了七大碗,回頭看唐肥:卻見她已扒完了第十四碗。
我的媽!
鐵星月膛目瞪着唐肥愈漸滾圓的大肚子,吞了一口口水,艱難地問:“喂……”
唐肥停住扒飯:“嗯?”
鐵星月指指唐肥的身子:“你還能吃呀?”
唐肥卻不明白,看看自己高山滾鼓般的大肚皮:“能吃呀!”
邱南顧在一旁忍不住道:“你。”話未說完,“砰”地這小食肆的門被震開,一個光頭大和尚和一個白衣人闖了進來。
鐵星月、邱南顧二人一見光頭就讨慶。
“火王”祖金殿就是光頭的,他騙得他們好慘。
血影大師也是光頭的,鐵、邱二人恨之入骨。
而今一見光頭,鐵星月以為又是權力幫,大喝一聲:“老子吃飽了,拼就拼吧!”
說着吼着:“虎”地跳上了桌子,“兵另砰冷”,把東西掃了一地,只聽邱南顧“嘩哩花啦”折斷了凡張板凳幾張桌椅的腿,喝道:“豬皮蛋!來吧!咱們拼就拼,你們權力幫有什麽詭計,快快放馬過來!”
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