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Contract 26
第26章 Contract 26
Contract 26
賽程還有明天一天的時間, 等所有人比賽結束才能啓程回校,今晚梁圳白還得繼續住在酒店。
知霧本來可以先行打車回去。
但她一不小心睡過一整個白天,現在從臨京出發去海市大概需要兩三個小時的車程, 抵達時間太遲,不安全。
晚餐是學校負責定的盒飯, 只有一人份, 附近都是沒開發的商業區, 荒涼到沒什麽飯店外賣可點。
梁圳白把飯菜都打開, 讓知霧先吃,自己則拿了桶酒店供應的泡面, 燒水泡上。
“現在有空了,”他垂頭拆了勺子, 漫不經心問道,“可以解釋一下, 為什麽這兩天都沒回消息嗎?”
其實即使她不說, 他也能夠隐隐猜到發生了什麽事,突然決定回家,突然和所有人斷開聯系。
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紀炜和你媽媽告狀了?”
知霧的手心下意識一緊,怔神之下手裏的那碗盒飯沒捧穩,不小心摔在了地上, 飯粒撒落一地。
她的思緒瞬間空白了,連忙蹲下身去收拾, 一聲“對不起”比腦子更快說出了口。
知霧很讨厭這種失序感, 也許是因為小時候吃飯不小心打碎了一個碗,就會被晏莊儀唠叨說很久的緣故。
以至于現在不小心打翻了東西, 潛意識就是害怕被責怪,甚至會愧疚怨怼自己為什麽沒将東西拿放好。
“沒關系。”梁圳白的嗓音始終透着股穩定。
Advertisement
他大步走過來截住她的手腕, 沒讓她收拾,自己抽了兩張紙巾将那些垃圾盡數包好扔進了垃圾桶裏。
他的動作很快,快到知霧覺得自己只是不小心走了一會兒神,地面上的東西就已經被收拾幹淨。
就好像從來沒被弄髒過。
知霧向來很佩服他的行動能力,但同時也很不好意思:“飯全被我弄撒了。”
她才剛吃了兩口。
“你也知道是飯撒了,不是天塌了,”梁圳白挑起那雙涼薄的眼睛,語氣淡諷,“哭喪着臉做什麽?”
知霧瞬間将自己無意識耷拉着的唇角拉直,努力抿出一個V型。
用眼神詢問他:這個表情可以嗎?
梁圳白唇角微不可查地動了下,把自己剛泡好的面放到她跟前:“這個能吃嗎?”
他每次投喂她都像在投喂什麽嬌氣的小動物,攏着眉宇嚴謹征詢,恨不得邊上能有本專門飼養董知霧的說明書。
實際上知霧哪有這麽多講究,立馬接過來點了點頭,同時關心問:“那你吃什麽?”
梁圳白掉頭燒水:“再泡一包。”
吃完飯兩人安靜地各看各的書。
其實只是知霧要看,她對自己學習方面要求非常苛刻,即使是現在沒什麽東西可看的情況下,也拿了兩張梁圳白打草稿用剩的廢紙在默背法條。
梁圳白已經沒有比賽了,根本不需要再看那堆資料,他阖着眼,仰着脖頸閉目養神。
知霧背了一會兒,有幾條實在是太繞口背不出,背得有些煩躁,忍不住用餘光瞥了他一眼。
這才發現梁圳白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睜開了眼睛,手裏重新拿上了那沓資料。
知霧疑惑:“都比完了,還需要看這些嗎?”
她以前比完那些費神費腦的競賽,第一個要做的事就是将那幾本枯燥的資料扔進垃圾桶,反胃到再也不想看見一眼。
“不用,”梁圳白道,“只是如果我在看的話,你就能夠更加專注一些。”
他是在自覺地模仿知霧,有些時候兩個人的同頻培養靠得就是雙方的步調一致。
呆在一塊幹同一件事久了,自然而然就會覺得關系親密許多。
知霧當然不會想到他的舉動背後還有這層含義,她笑着點了點頭,低頭重新開始背法條。
這次的注意力果然集中了很多,背得也更加順利了。
到了晚間洗漱的時候,梁圳白率先去洗了個澡。
知霧也打算去t洗個澡,可她沒有帶可以換洗的衣服。
她看向梁圳白的方向,多次欲言又止,內心天人交戰着。
不換掉衣服躺進被子總感覺不太舒服。
但是酒店的被子好像也不是那麽幹淨,不換其實也沒事。
相比起這個,更讓她在意的是……
知霧看了一眼酒店的床。
整個房間只有一張大床,一側被她下午睡過了,床單顯得有些淩亂,但另一側還是幹淨的。
因為這張大床,整個房間的過道都變得非常窄,基本排除了任何一方睡到地上的可能性。
他們晚上只能睡在一起。
她的筆還在稿紙上寫着,筆尖流淌的卻是一根根亂緒的線條,心思已經放空飄遠了。
很快梁圳白洗完從浴室裏出來。
他的衣服放在外面,上半身沒穿,只系了條長褲,身上還有沒有完全擦幹的水珠,順着小腹清晰的肌肉下淌。
知霧立馬別眼背過身去,臉和火燒似的,佯裝望着玻璃窗外不知什麽時候開始下的小雨。
深夜的酒店、雨滴聲、調暗了的昏黃臺燈,從浴室裏蒸騰出的水汽。
一切的一切。
都将彼此的氣氛拉入了一個暧昧的距離。
梁圳白在行李箱裏随便拿了件衣服套上,回頭見知霧仍坐着一動不動,連背影都透着股不安。
他無奈輕扯唇角,幹脆将自己那件挑選了半天、棉質且簇新的套頭白T疊好放到了浴室的盥洗臺上。
“我好了。”他提醒。
話音剛落,知霧立馬頭也不回地一頭紮進了浴室裏。
她過了挺久才洗好出來,發尾浸着股潮,皮膚被水汽襯得更白了。
那件男款的T恤在她身上顯得格外寬大,下擺幾乎遮到了膝蓋的上方,像是條睡裙。
梁圳白盯着她,喉結不自覺滾了滾。
她比梁圳白更快一步地拉着被子睡下來,背對着這側躺着,只留下一個纖細繃直的後背。
床鋪會将任何一方傳來的動靜都無限放大,沐浴露的香氣、淺淡的呼吸,就連被子的摩擦聲也清晰可聞。
知霧甚至不敢胡亂翻動,假裝自己只是張薄薄的紙片,蜷縮在床邊的角落一隅。
他們之間留了巨大的空間,寬的能再躺下一個人。
睡到後半夜的時候,這個姿勢維持得實在是有些辛苦,知霧無意識翻了個身。
腿不小心碰到了梁圳白的。
好不禮貌!
她本就睡得朦朦胧胧的腦子瞬間清醒了,飛速地縮回來,心跳打鼓,計劃着要不再轉回去。
只是還沒等她有所行動,一條滾燙的手臂忽然伸過來,壓制住了她的腰身和她所有的小動作。
梁圳白剛睡醒的嗓音發啞,透着股困倦哼笑:“這麽謹慎,你是貓嗎?”
知霧連呼吸都被吓沒了,緩緩側過頭,看着枕頭另一側的梁圳白的臉。
他向着她這邊側身,閉着眼睛,分不清剛剛那句究竟是對着她說的還是夢呓。
天色才剛剛破曉,房間裏沒開燈格外的暗,柔化了他清冷的面部輪廓,顯得眼下的那顆小痣更加清晰了。
很少見到梁圳白這麽軟和的一面,所有的鋒利和距離感都被收斂,只餘下晨間懶洋洋的倦,難得整個人毫不設防。
知霧輕之又輕地擡起放在枕邊的手,在她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麽前,指尖已經觸到了他習慣性擰着的眉心。
這份突如其來的溫熱感令梁圳白的眉心稍稍動了一下,她飛快地驚醒過來收手。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失眠。
知霧白天睡了很久,剛剛又睡了半夜,現在毫無睡意。
但梁圳白的手臂沉沉地壓在她這裏,令她掙脫不了,只能仰面乖乖躺着。
耳邊是梁圳白的呼吸聲,他好像睡得深了,已經沒什麽意識。
知霧敏銳地察覺到他有點睡不好,額上出汗了,冷感下壓的眼皮總是在不安穩地動。
好像是做了噩夢。
高中的時候梁圳白就總是做噩夢。
知霧要去辦公室拿課時作業時,會經過他們班。
他就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在周圍人都在喧嘩打鬧的時候,将手防備地搭在後頸,安靜地睡着。
也不知道他每天晚上究竟去做了什麽,好像從來都是那副睡不夠的樣子,偏偏每次考試卻還是第一名,總惹得有些人心裏不痛快。
有認識的人打招呼叫了知霧一聲,她的腳步自動緩下來,有了幾秒鐘的停留。
後排的幾個男生在打鬧時不慎推了他一把,梁圳白從夢裏驚醒,眼皮的褶很深,目光很戾,臉上還殘餘着對夢的驚悸。
知霧不知道他是夢見了什麽,才會害怕成那樣,也一直沒機會開口問過。
而現在,梁圳白好像在做着和高中的時候一樣的夢。
窗外閃過一道悶悶的雷,雨水下得更密集了,淅瀝地在耳邊響,仿佛要隔絕掉所有的聲音。
知霧聽着他越來越急促的呼吸,連搭在她身上的手臂都克制不住地緊繃輕顫,忍不住側目擔憂地看過去。
“梁圳白?”她細柔的呼喚聲被雨聲吞沒,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知霧只好主動伸手回抱住了他,長長的發絲散落在他的指尖,兩個人的身體距離貼得很近,體溫交織,像是在彼此依偎。
她溫暖的手心下,是他柔軟的發尾。
梁圳白将腦袋深深埋入她的頸窩,無預兆地将手臂收緊,力道大得像是要牢牢抓住什麽。
知霧有些不适地蹙眉,但仍有一搭沒一搭地安撫輕拍着他的後背。
仿佛在一遍遍告訴他。
沒關系,我會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