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謝琰
謝琰
聞言, 謝若暻垂下眸子,心知這便是端修容今日所來的目的, 也不避諱道:“既然如此,想必此人前途大好。”
三人又續了會兒話,錦妃與端修容才相繼告辭。
待她們二人走後,謝若暻将丹婳喚來道:“此次南巡,我會将你留在宮中,你莫要多想。”
丹婳一笑:“娘娘這是說的哪裏話,不管娘娘說什麽, 奴婢都一定照辦,絕不敢生出半分不該有的心思。”
謝若暻神色緩和,起身從內室拿出一個小匣子, 對丹婳道:“這其中有一份名單,我要你不着痕跡地聯絡上名單上的人。”
想了想, 又覺得似乎不妥,沉吟道:“算了, 你且先不要輕舉妄動, 待我離京後, 你便做出t經常出宮采買的樣子,便于後面行事,若是能觸及這名單上之人的消息, 也可悄悄記下。此外, 守好望舒殿。”
盡管這份名單是王玠暗中傳給她的可用之人, 可她身處這個位置, 由不得她出半點差錯, 為了萬無一失,還是再等等為好。
思及端修容的話, 謝若暻心想,此次南巡,說不定便可先會一會這沈淮。
而另一邊,乾盛殿。
禮部尚書感受着空氣中的冷凝,只敢埋着頭深深跪倒在地。
禦座之上,年輕的帝王曲起手指,一下一下輕叩着扶手,那聲音仿佛直直叩進禮部尚書的心中。
良久,才聽見上首的帝王目光一頓,慢悠悠道:“朕只是讓你們公平公正地主持科考,便有那麽難?”
禮部尚書豆大的汗珠低落,惶恐道:“可是...可這謝家郎君卻是身份敏感之人...”
“身份敏感?”孟璋不明意味地一笑:“朕記得,你木家女也曾參加過選秀?”
說完,孟璋眼神猛地一淩:“若是你木家女入宮了,你豈不是要摘下這頂戴花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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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臣惶恐!”禮部尚書連忙以頭觸地,心中暗暗叫苦。
孟璋冷冷地看着下方的人,淡淡道:“若是辦不好這件事,你便致仕回家吧。”
“是...是...”禮部尚書僵白着一張臉,忐忑應了。
恰逢此時,張德保進殿小心禀道:“啓禀聖上,楚閣老、左相等人求見。”
“呵,他們倒是來的快。”孟璋心中一嗤,便冷聲吩咐道:“既是來了,便叫他們一道進來吧。”
他倒要看看,他們還有什麽話好說。
楚閣老等人進殿行禮後便靜靜跪在殿上,幾人皆是不發一言。
孟璋見狀心中一笑,既然要耗,那他便陪他們耗着。如此想着,孟璋悠悠拿起禦案之上的茶盞,輕輕摩挲着杯壁,時不時輕輕抿一口其中的茶水。
待茶添了兩回,楚閣老終是忍不住道:“啓禀聖上,臣有本奏。”
孟璋垂下眼眸,輕輕勾了勾唇角,不辨喜怒道:“朕還以為,楚閣老是來這乾盛殿賞景的。”
楚閣老頭皮一緊,仍是梗着脖子道:“不知陛下可還記得,太祖皇帝駕崩前,曾與聖上囑托過什麽?”
太祖皇帝,正是孟璋的父親永嘉帝。
聞言,孟璋眸色一冷,輕聲道:“楚閣老,這是在替先帝教育朕?”
“臣不敢!”楚閣老深深伏在地上,任由地板上的涼意一寸寸爬上脊梁,仍是固執開口道:“當年太祖皇帝臨終囑托,切不可再讓世家之勢複起,如今已有了一個王家,萬萬不可再讓當年的謝氏一族複起!”
說及此,楚閣老心中便忍不住懊悔,當年便應該借由太祖皇帝駕崩一事,将王家那小子斬首示衆,以絕後患。更別說現如今的謝氏竟然還想複起。
“呵——”孟璋嗤笑一聲,指節冷冷地敲在扶手上,就那麽輕輕地靠在椅背中,目光一個個掃過去,輕聲道:“你們呢?也是同樣的想法?”
“啓禀聖上,臣有本奏。”一身着青色官員袍服的年輕男子站出來道。
那男子身姿修長,貌若修竹,站在一群大臣中倒顯得有些鶴立雞群。
孟璋淡淡将目光停在他身上,道:“準奏。”
那年輕官員不卑不亢道:“臣以為,科舉之事本就應公平公正,若是因為私心便遏制年輕舉子參考,那我泱泱大靖,風範何存?”
孟璋輕輕掀了下眼皮,手中卻仍是輕叩扶手:“繼續。”
“臣以為,讓謝琰參選,更能體現出聖上的聖明,當年謝相一事,本就極受清流文人推崇,但終歸事情不光彩,若是聖上此次能不計前嫌,令謝琰參考,想必能聖上聖明之名便能傳遍天下。”那年輕官員垂眸,卻清晰将好處一樁樁道來。
楚閣老等人正要反駁,卻被孟璋冷冷一記眼神制止住了。
“朕記得,你叫沈淮。”孟璋審視地眼神從頭打量到尾。
“回聖上,正是。”沈淮不卑不亢,進退有據的态度倒是讓孟璋看進眼裏。
半晌,才聽見孟璋淡淡道:“不錯,是個有骨氣的。”
随後又将淡淡掃視其他人,平靜道:“瞧見了嗎?你們的骨氣都去哪兒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朕大靖的官員竟是懼怕一個小兒到了如此地步。”
“楚閣老,朕記得,你家中也曾出過太原溫氏的老夫人吧?”
楚閣老一顆豆大的汗砸在地板上。
“木尚書,聽聞你家小女也在與範陽盧氏的郎君議親?”
禮部尚書惶恐不敢擡頭。
見幾人此番做派,孟璋輕輕一笑:“瞧瞧,這不是都心裏明白麽?若是不讓謝琰參考,這消息若是傳出去,你們認為,這天下人會看誰的笑話?”
“是謝琰?是你們?還是朕!”
孟璋臉色驀然一沉,輕輕一拍扶手,衆人卻皆吓得急急以頭觸地。
“朕的閣老!朕的尚書!竟然懼怕一個尚未及冠的孩子?呵!多麽可笑!”孟璋緩緩站起身,帝王的威儀漸漸充斥着整個乾盛殿。
“朕來告訴你們該怎麽做,若是你們懼怕世家之流再度卷土重來,那你們便做好為人臣子的本分!”
“舉直錯諸枉,則民服;舉枉錯諸直,則民不服。這樣的道理,難道還需要朕來告訴你們?”
說完,明黃的衣角掠過幾人身邊,随着殿外的風送來的,還有一句話。
“謝琰參考之事,勢在必行,你們自己好好回去想想吧。”
如今雖是五月的天,可被這寒意一灌,衆人仍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只覺渾身發涼。
這邊衆人如何作想孟璋不知道,待他出了乾盛殿後,張德保便小心翼翼問道:“聖上,可要去望舒殿瞧瞧小公主?”
孟璋習慣性地便想點點頭同意,卻突然想起另一件事,轉頭吩咐道:“罷了,去坤儀殿。”
張德保連忙上前令禦辇換道。
又聽孟璋吩咐道:“你且派個人,去汝南将謝琰接來京城,讓他安心備考。”
“是。”張德保低頭答了,又連忙去安排人。
坤儀殿,皇後正要用午膳,便聽見外間傳來了通報聲,心中一喜便起身迎了出去,口中笑道:“聖上今日倒是得空。”
說着便上前扶了孟璋,引他入座:“聖上還未用膳吧,含章,去吩咐小廚房,加一道八寶鴨,一道白玉蝦餃來。”
“皇後費心了。”孟璋拍了拍皇後的手背。
皇後端莊一笑:“都是妾的分內事罷了。”
言畢,又伸出筷子夾了一筷子春筍到孟璋的碟子裏,溫聲笑道:“這是今兒個司膳房新到的竹筍,您嘗嘗,正是爽口的時候呢。”
孟璋依言放進嘴裏嘗了嘗,随口道:“懿妃喜歡這些新鮮玩意兒,待會兒讓司膳房的給她送點兒過去。”
皇後臉上的笑意一僵,頓時也沒了心思,随手便将含章喚來吩咐道:“你去吩咐司膳房一聲,讓她們取點兒春筍,給懿妃那兒送過去。”
見狀,孟璋才提起了另一事:“今晨錦妃遣人來回了朕,說是和充華有孕在身,不便出宮,便留在宮中吧。”
皇後一怔,随即有些歉意道:“是妾疏忽了,即使如此,想來也是留在宮中最好,妾會吩咐太醫院,尋兩名醫術好的太醫專程照顧着和充華,定不會讓她有事。”
孟璋點點頭:“你打理後宮也辛苦了,如此小事,倒也不必挂懷。”
正事談完,二人便安安靜靜将這頓膳用完。
待含章奉了茶,孟璋才問道:“怎得許久不見昭華?”
皇後臉上閃過些許不自然,随後才笑道:“這孩子,自小便是個好動的,向來不願與妾一同用午膳,想必是在自個兒殿中吧,可要妾命人将她帶來?”
孟璋一頓,随即抿了口茶道:“不必了,如今正是午睡的時辰,便讓她好好歇着吧。”
皇後聞言也是長長舒了一口氣,昭華自打來了坤儀殿,可沒少讓她頭疼。旋即望向孟璋問道:“聖上可要歇息一會兒?”
孟璋擡頭望了望天色,随口道:“不必了,皇後好好安寝吧。”
說罷,便擡腳出了坤儀殿。
臨出坤儀殿時,卻見一股小旋風飛快向他沖來,臨近時被張德保一把攔下,冷不防摔了個屁股蹲。
孟璋眉頭一皺,擡眸一看,正是昭華。
張德保此時也反應過來t,連忙跪下請罪道:“奴才該死!請聖上恕罪!”
裏間的皇後也連忙出來,見狀蹙眉朝伺候的含露望去,怎麽連個孩子都看不好!
含露眼風一掃,立刻膽戰心驚,連忙上前将昭華扶起,随後跪下請罪,殿內伺候的宮女太監們皆齊刷刷跪倒一片。
見狀,孟璋随意擺擺手,輕聲道:“行了,都起來吧。”
這才将目光投至不遠處的昭華身上,問道:“這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