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服軟
服軟
清晨陽光甚好, 如今已是三月底,衆人皆換了輕薄飄逸的料子, 謝若暻一襲月白繡荷花長裙,頭發簡單绾成淩雲髻,在腦後随意紮了兩根緞帶,瞧着倒不像是高位妃嫔,更像是哪家沒出嫁的小娘子。
坤儀殿內,慧貴姬歪坐在一側的椅子上,哀哀切切地抹着眼淚。
皇後被她哭的心煩, 口中便道:“都是孩子的母親了,還這般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
之前在潛邸時, 可未曾見她哭成這般。
慧貴姬心口一窒,仍舊拿着帕子揩了揩眼角, 哀道:“便是娘娘還記得妾是昭華的母親,昨日懿妃闖入妾殿中, 可是半點也未曾顧忌妾的顏面。”
皇後眉頭一皺, 比起慧貴姬, 她更不喜懿妃。
當年,慧貴姬便是有個孩子,也及不上懿妃半點寵愛, 更別提聖上曾多次為懿妃斥責自己, 如今既然有人将機會送到她手上, 她自然樂的一用。
慧貴姬自然也是這麽想的, 此事若是告到孟璋面前, 且不說管不管此事,就是管了, 她也拿不準孟璋對謝若暻還有多少情分,說不好便摔個跟頭,可皇後自是不一樣。
因此,謝若暻剛踏進殿內,便聽皇後伸手一拍案幾,口中斥道:“懿妃!你可知錯!”
謝若暻連忙上前,朝着皇後便跪下去,口中輕聲道:“妾惶恐,不知娘娘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皇後目不轉睛地盯着謝若暻,正色道:“慧貴姬與你,都是潛邸裏出來的老人,你昨日擅闖永寧殿,未免太不将本宮放在眼裏,這宮中豈是你說闖就闖,說進就進的地方?”
謝若暻詫異擡頭,似有所感地看了一眼慧貴姬道:“慧貴姬竟是這般與娘娘說的?”
皇後一窒,蹙眉看向謝若暻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謝若暻收回目光,眼中卻浮上一股憂愁,輕聲道:“昨日嬷嬷将榮安抱回殿後,榮安便十分不适,妾便喚了殿內桑果前去太醫院請太醫,怎料太醫院說,院內所有太醫,皆在永寧殿。”
說到此,謝若暻眼中隐隐有淚光閃爍,加之她今日本就将臉化的憔悴,便是任誰來看,也只得稱她是個憂慮孩子的母親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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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娘娘才說,見着榮安這孩子甚是喜歡,妾擔心娘娘知曉了挂念,于是自作主張,并未求得娘娘手谕就帶着以檀幾人去了永寧殿,可這“擅闖”一詞,妾着實擔待不起啊娘娘。”謝若暻說着便一手撫上心口,眼見便有喘不上氣之意。
慧貴姬見她竟然如此颠倒黑白,忍不住指着她道:“難不成昨日懿妃娘娘帶着人來本宮殿中,強迫本宮行禮是假?要搜永寧殿是假?”
說完,便從椅子上一滑,跪在皇後面前哭道:“還請娘娘為妾做主!”
謝若暻有些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眸:“昨日桑果為求見娘娘,在永寧長跪不起,這是滿宮的人都瞧見了的,何況丹素這丫頭來了以後,也是規規矩矩候在殿外,此事便是聖上禦前的太監也是知曉。”
能不知曉麽?昨日蘇美人侍寝的隊伍,不就是從丹素這丫頭面前過得?
“擅闖二字,妾着實擔待不起。”說完,謝若暻又瞥了一眼慧貴姬,稍稍揚了揚下巴,眼中露出一股驕矜:“至于慧貴姬說的妾讓她行禮之事。”
謝若暻語氣一變,略帶幾分鋒芒道:“妾乃妃位,慧貴姬見妾卻不行禮,妾還要問問是何居心呢!”
“慧貴姬,懿妃此話可當真?”皇後聲音一沉。
事情發展成這樣倒是慧貴姬沒想到的,見皇後面露兩分怒意,慧貴姬放緩了語氣道:“懿妃娘娘颠倒黑白的能力,妾便是拍馬也趕不上,只是宮規森嚴,還望懿妃娘娘莫有下次才是。”
謝若暻一笑:“宮規森嚴,自有皇後娘娘統禦衆妃,不牢慧貴姬擔心。”
皇後心中冷笑,懶得聽這二人打機鋒,擡眸道:“都吵吵鬧鬧的成何體統,都是宮中的老人了,卻沒個樣子,若是讓那些新晉的宮嫔們學了去,這後宮怕是永無寧日了!”
說完,見二人皆是無言,皇後才冷聲道:“孰是孰非本宮已不想多問,你們二人各自将宮規抄上十遍,不抄完不許出門,抄完後便送至本宮這裏。”
“行了,你們先回去吧。”皇後不耐煩地撇她們一眼,便扶着含章的手進了內室。
剛出坤儀殿,慧貴姬便歪了歪頭,朝謝若暻道:“懿妃娘娘果真好本事。”
“尚且及不上慧貴姬。”謝若暻說完,便微微挑眉道:“妾原以為慧貴姬是個不争的,沒想到還是看走了眼。”
不争?慧貴姬嗤笑一聲,在這宮中讨生活,便是不為自己,為了昭華也免不了一争。
尚未到午膳十分,蘇美人晉位充華的消息便傳至各宮。
“聖上對這蘇充華,倒是喜歡得緊。”以檀擔憂地看了一眼謝若暻,勸道:“不過娘娘也別忘心裏去,這侍寝後晉位,是歷來的傳統了。”
謝若暻一笑,悠悠逗着搖籃t中的歲歲,口中笑道:“歷來傳統?當年晏容華不過也晉位一階。蘇充華,倒是連晉兩級。”
說罷,又朝以檀道:“你放心,本宮不會放在心上。”
再是如何,也不過區區一個充華。
見丹素拎着膳食過來,謝若暻道:“今日小廚房可做了玫瑰牛乳茶?”
“娘娘喜歡,小廚房自是日日都做,可是要奴婢去端上一盞過來?”丹素笑道。
謝若暻颔首一笑:“送一盞去禦前吧。”
丹素一聽,立即面露喜悅,忙哎了一聲便又朝外走去,謝若暻不由得失笑,這小妮子,真是毛毛躁躁的。
乾盛殿
張德保看着小福子送來的玫瑰牛乳茶,眉頭一皺,孟璋向來不喜別人往禦前送東西,可耐不住這些妃嫔們日日都送。
便皺眉問道:“今日又是那個宮的送的?”
小福子一笑,朝張德保道:“望舒殿,懿妃娘娘。”
張德保一愣,随即面上是掩飾不住的喜意:“當真?”
小福子湊上前道:“徒弟還能騙您嗎?是懿妃娘娘身邊的丹素姑姑親自端來的,就在外邊候着呢。”
張德保一聽,伸出浮塵敲了敲小福子的頭,笑道:“事兒辦好了,自有你的好處。”
說完,便小心端了那盞玫瑰牛乳茶進去。
恰逢孟璋伏案良久,坐起身敲了敲禦案,張德保适時将那盞玫瑰牛乳茶奉上。
孟璋本是随手端了就要喝,至唇邊時一頓,眉頭一皺便冷聲道:“張德保,朕看你的皮是緊實了些。”
張德保片刻不敢耽誤的上前,小心躬身回道:“懿妃娘娘親手做的玫瑰牛乳茶,又差了丹素姑姑送來的,老奴想着您累了好潤潤嗓子,奴才這就撤下去。”
說着便要上前将茶盞端走。
“慢着。”孟璋冷聲道:“就放在這兒吧。”
張德保瞅了瞅孟璋臉色,小心退了出去。
“如何?聖上可有說什麽?”丹素見張德保出來,臉色一喜,連忙問道。
張德保搖搖頭,有些為難道:“只讓老奴放着,其餘便是不知了。”
說罷,又小心道:“聖上那邊兒離不了人,老奴便先進去了,丹素姑姑慢走。”
丹素心中一嘆,扭頭回了望舒殿。
“如何?”見丹婳有些希翼的眸子,丹素無奈搖搖頭:“張大監說是收下了,用不用就不知道了。”
見衆人有些洩氣,謝若暻倒是不以為意地笑笑,孟璋能收下已是意料之外,她原以為,孟璋會讓人連人帶物将東西扔出來。
“沒事,明日繼續送便是。”說完,謝若暻便接着俯身練字。
見她心中有數,衆人也慢慢将心放下來。
而後幾日,謝若暻日日皆喚丹素往禦前送了東西,皆是無一例外,東西收下,并未有只言片語。
日子就這樣緩慢的進入四月。
這日孟璋習慣性的瞧了眼外面的日頭,不經意般朝張德保問道:“望舒殿的人可來了?”
張德保恭謹道:“尚未,許是有事耽擱了,聖上可要去望舒殿看看?”
孟璋手中筆一頓,他若是這般輕易便去了,那謝若暻可還會将他放在眼中,于是沒好氣地看張德保一眼:“你是她望舒殿的奴才,還是朕的奴才?”
張德保連忙堆了笑回道:“奴才自然是聖上的奴才。”
可直到晚間,也沒有望舒殿的人再往禦前來,孟璋頓時有些心煩意亂。
半晌,終于見張德保提了個匣子進來,才滿意道:“如何,今日又是什麽?”
張德保小心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回道:“回聖上的話,這是頤景宮何婕妤送來的翡翠綠豆糕。”
孟璋一聽便扔了筆,墨汁濺在宣紙上分外刺眼。
“何婕妤?那個何婕妤?”
“是,威遠侯府家的二娘子,閨女喚作何昭月的。”張德保心中暗暗叫苦,懿妃娘娘給您臺階您不下,現在又來怪臺階沒了。
“何昭月?”孟璋冷哼一聲:“她倒是會取名字。”
又是昭又是月的。
說完,孟璋一愣,冷聲道:“走吧,去看看這何婕妤。”
他還就不信了,當真只有謝若暻不可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