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016章 第16章
“人之初，性本善。”林溶月大笑兩聲，憤怒地将《三字經》撕了個粉碎，“我惡毒，那都是你們逼的？我又何曾想這樣？”
不能慌，不能慌。
林溶月努力平複情緒，一切或許還有回旋的餘地，她可是堂堂宰相的女兒，誰敢來抓她？不會的，爹爹會保她的。
可下一瞬，看到撕碎的《三字經》，還是陷入了癫狂。
“殿下你怎能這樣對我，我做這些，都是為了殿下，到頭來你卻嘲諷我惡毒。”
“啊……”林溶月拿起東西就摔，将布置的宴會上砸了個稀巴爛，最後力竭，白眼一翻，直接昏死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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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裕豐踏入殿中回禀。
“屬下已将東西送到林小姐手上，可據林府中的下人禀告，林小姐看到您送去的賀禮後，不僅開始胡言亂語，還似魇住了一般，将生辰宴砸得粉碎，最後還昏厥了過去。”
蕭昱珩端坐在案前，目光停留在奏折上，神态淡淡地問：“胡言亂語了什麽？”
“說殿下您不該送《三字經》去嘲諷她惡毒，她都是為了殿下您，才會——”
”嘲諷？”蕭昱珩眼神很漠然，“本宮何時有此意？送她《三字經》不過是想她從善，如年幼時那般天真可愛罷了。”
裕豐眨了眨眼睛，不敢多問。
蕭昱珩又問：“林相到何處了？”
“算算日子，明日便該回汴京了。”
“嗯。”
太子應了一聲後，再無動靜，裕豐偷偷地打量了下主子一眼，見他專心看奏折，便不再多問，輕手輕腳地退了下去。
看這意思，殿下并不打算插手林小姐的事，而是等着林相回來自己收拾爛攤子。
是啊，應天府蔣大人應該也在等林相從遠南巡查回來吧，想探一探林相的态度，否則哪敢動林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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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塗！”林相厲聲呵斥，風塵仆仆歸來，連一身衣裳都沒來得及換，在遠南代皇上巡查，不想竟然聽到家中起火，豈能讓他不心急如焚地趕回來。
“本相已明明白白地告訴過你，這門親事你不想結也要結，推脫不得。沒想到你捅出這麽大的簍子，還鬧得滿城風雨，你是想拉着整個相府給你陪葬！”
“王汝秀他是家世普通，但他到底是有真才實學的，若得本相好好栽培，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你就如此不待見他？竟然對他下殺手？究竟是本相太縱容你，還是你太不知天高地厚？”
大堂之上，林溶月一襲素衣跪在地上，背脊挺得筆直，貝齒緊咬朱唇，淚眼朦胧也沒法遮擋她眼底的執拗，“爹爹，你是權傾朝野的宰相，百官之首。作為你的女兒，怎能嫁給王汝秀這樣出身農戶的人家？說得好聽是皇上賜婚，誰又知道滿汴京的貴女們在背後怎麽笑話我？”
“說我自視甚高，非皇家不嫁，如今卻要嫁給農戶出身的人。爹爹，你讓我如何能甘心？如何能在袁思煙、上官嫣這些人面前立足？”
林相背着身，不看女兒被淚水模糊的臉，只長長嘆了一聲氣道：“自作孽不可活，我乃大晉朝的宰相，更不可能徇私枉法，你好自為之吧！”
”不，爹爹，”林溶月慌了，撲過去拽住她爹的袍角，“您救救女兒，您難道真的忍心看着女兒被應天府的人抓走，關入暗不見天日的大獄嗎？女兒只有您可以依靠了。”
林相躬下腰，用力地将自己的袍角一點點地從林溶月手中抽回，随即擡腳走出了大堂。
“娘……你為何要走得這樣早，丢下女兒一人在這世間，無人可依靠。”林溶月撲在地上放聲大哭，夜風從敞開的門穿堂而過，撲滅了幾盞燭燈，昏暗之中，林溶月楚楚可憐，面容蒼白，只是那眼神中愈發陰鸷、不甘。
外間傳來林相喊人的聲音，“來人，将那林金氏綁了去荒院，亂棍打死！”
緊接着是林奶娘呼天搶地地喊聲：“救命！小姐，救救我……”
林溶月塗了丹蔻的指甲用力地抓着冰涼、堅硬的石板地面，如今該怎麽辦？無論如何，她都不能進應天府的大獄，她可是堂堂宰相府的掌上明珠，更是汴京第一才女，皇上親封的靜安郡主，怎能淪為階下囚？
她想再作垂死掙紮，她要逃跑，跑到旁人找不到她的地方。
可下一刻，便聽見爹爹命人将她看管起來的聲音。她撲過去開門，門已經從外面上了鎖，“爹爹，爹爹……“
林溶月用力地拍着門，“難道為了你的面子，你的聲譽，你不惜親手将你的女兒推出去死嗎？”
一片寂靜，沒有任何回答。
她跑去開窗戶，就連窗戶都被封死了，這下，只能等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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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老臣有罪！”林相脫了官帽，屈膝跪在延和殿前，“請陛下治臣的罪，臣罪該萬死！”
殿前的侍衛、太監無一人敢動。
頃刻後，大殿的門被拉開來，皇帝蕭權邁步走了出來，擡手将林相攙扶起身，“林相，你代替朕巡查遠南，平叛黨，懲治貪官污吏。一改從上到下驕奢淫逸的不良作風，還遠南官場一片清明，如此的雷厲風行，朕誇獎你還來不及，何來罪過一說？”
“林相啊，你是大晉的功臣！”皇帝笑着拍了拍林相的胳膊，随即吩咐道：“來人，擺宴，朕要替林相接風。”
殿前一衆人的心放了下來，吳公公親自領人去準備接風宴。
宴上，聊的都是林相去遠南巡查之事，吳公公在一旁侍奉，腦瓜子轉個不停，想道：“怎麽都不提林小姐的事呢？難道就當做沒有這件事發生？”
“可如今林小姐殺人的事已經傳遍了整個汴京，悠悠衆口可堵不住，此事必須得拿出一個結果來，否則，大晉的律法何在？民心恐怕也難以安撫。”
“難道說……林相決定放棄林小姐，選擇保全自身？可林相唯有這麽一個女兒，當真忍心嗎？”
“可依着咱家對皇上心思的一些了解，必不會讓民心失望，更不會讓大晉的律法失去了公平、公正。”
“朕甚感上天對朕之厚愛，讓朕能有林相你這樣賢能的臣子，替朕匡扶社稷，建造一個清平盛世。”皇帝蕭權舉杯道：“林相，朕敬你一杯！”
林相滿臉謙虛，“不敢，能為皇上效力，為大晉做實事，是微臣的榮幸。”
皇帝将酒杯裏的酒一飲而盡，微笑道：“朕相信林相你不會為了一己之私，毀掉大晉朝的未來，讓朕失望吧？”
吳公公的一顆心瞬間提拎了起來，來了，終于進入了正題，只見林相緩緩放下酒杯，神情中有一絲拉扯，拉扯再三後，終于道：“皇上，微臣僅有這麽一個女兒。”
林相說着起身，向皇帝跪了下來，”微臣不求皇上能寬恕微臣的女兒，但求皇上能留她一條命，微臣感激不盡，願為皇上您鞠躬盡瘁，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這時一場君王和臣子的較量，寂靜之後，皇帝蕭權還是松口了，“既然林相的女兒是得了癔症，且受身邊的惡奴所唆使，那朕便網開一面，饒她一命。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廢除林溶月靜安郡主的封號，将朕對她的一切賞賜收回，即日前往汴京成城郊的尼姑庵修行，贖其自身罪孽，無旨意不得離開庵堂半步。”
青燈古佛一身，對于林溶月這樣心高氣傲的人來說，已是折磨。
但對林相來說，這已是皇上對他的莫大寬容。
“微臣叩謝皇恩。”林相感激不盡地拜道。
皇帝處置林溶月的旨意，很快傳遍了大街小巷，百姓們議論紛紛。
“哎，聽說了嗎？皇上處置了林相的女兒。”張財端了一碗酒湊堆去坐，伸手拿了雙筷子，夾了桌面上最大塊的紅燒肉吃，在這桌人詫異的目光中，他大口嚼了吞下，接着說：“這可是我得到的最新消息，我在東廠有位認得的大人，就是他去督辦的此事。”
這桌的主人本來有些氣性上來，被他這樣一說，立馬起了興趣，問：“怎麽處置的？”
誰不會對這件事感興趣啊，這可是汴京城所有人關注的大事，宰相的女兒犯了事，到底會不會被懲治呢？宰相大人會t保自己的女兒嗎？
再說，林溶月的名聲在汴京本就很響亮，誰不知道她第一才女的名頭？
張財噸噸喝了一大口酒，才道：“林相千金被廢除了靜安郡主的封號，一切賞賜皆被查操，還被東廠的人從宰相府押走，送去了庵堂悔過，一輩子青燈古佛，無旨不得踏出半步。”
衆人一陣嘩然，竟然真的處置了？！
“這樣的狠啊？到底是宰相的千金，聽說她的生母還是平南王的嫡女，身份極其尊貴，沒想到犯了事，也落得個這樣的下場。”
“一輩子青燈古佛，啧啧，若我沒記錯，這位林小姐今年才十九，這樣的花好年華，怎能接受一輩子粗茶淡飯，素衣過活啊？”
“所以說咱們皇上賢明果決，竟然敢想到這樣懲治林家小姐的辦法，讓她生不如死，一輩子贖罪，否則怎能震懾惡人？”
“是啊，皇上可真是聖明，不因為對方是宰相的女兒，就網開一面，我們大晉朝能這樣的皇上，是我們的福氣啊！”
“也不知宰相大人是如何教導女兒的，竟然做了殺人這樣的惡事。”
“可不敢議論宰相大人，皇上懲治了宰相的女兒，可并未怪罪宰相大人，你也不怕得罪宰相大人。”
此話一出，紛紛閉上了嘴，只道些什麽王汝秀父母賣了汴京的宅子，準備回老家去，那些被牽連的王汝秀同窗都放了出來，而那個目擊證人李漁因為見義勇為，得到了來自皇上的嘉獎，以此鼓勵天下人面對不平的事，勇敢站出來。
“哎，今日好像是《汴京朝聞》發售的日子，我還來得及去買，可有人買了最新版的？”張財說。
“我買了。”
“我買了。”
……
張財接過一份翻開來看，發現小薄大人正好寫了“第一才女殺人事件”的結局。
朱漁準備去縣衙指認賈小姐，果然受到賈小姐派來的人阻撓，在他陷入絕境之際，從天而降幾個正義少年，幫助朱漁打到了壞人，并且将壞人扭送至縣衙。在朱漁的指認下，還有被抓的賈府惡仆，賈小姐抵賴不得。
應縣的縣令大人并未因為賈老爺勢大徇私枉法，而是治了賈小姐的罪，讓花好年華的賈小姐一輩子呆在尼姑庵，不得離開半步。
縣令大人因清正廉明，深明大義，因而被福祿壽三位神仙添福又添壽，成了百姓們愛戴的父母官。
而甄緣因冤屈得到了伸張，戾氣全無，又有了機會可以投胎為人，但閻王爺念他生前心存善良且孝順父母，留他在地府做工換取去父母跟前侍奉的機會，一直侍奉到父母壽終正寝，這才去投胎轉世為人。
“好啊，如此也算是給了王汝秀一個好結局，讓其父母能有個慰藉。”有人感嘆道。
而離開汴京二十裏的一處茶攤，一個青年騎馬追趕上前來，給王汝秀的父母送來了豐厚的銀錢，“王老爺、夫人，這是我家主人的一點心意，還請你們收下。”
“這——”王汝秀的父母目露遲疑。
這位青年正是阿牛，他受宋枝委托，給王家父母送來了的銀錢。
“我家主人與王公子是好友，還請兩位務必收下。”阿牛放下錢，轉身騎馬離開，這些銀錢是這幾期《汴京朝聞》賺得的錢，宋枝特意托他送給王家父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