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008章 第 8 章
“好公主，您行行好，饒小人一次。”柴恪笑臉迎上前，“我近日在京郊得了一處溫泉別苑，四周種滿梅花，一入冬梅花開遍漫山，若今年冬天再落一場雪，景色想來一定極美。小人已經命人按照公主的喜好重新修繕了別苑，待梅花盛開之際，公主可否賞臉去小住幾日？”
顧齊內功上乘，即便隔着那樣遠，也能将如蘭一行人的話聽得清清楚楚，他聽着那位世家公子在若蘭公主面前如何讨乖賣巧。
又聽見若蘭公主脆生生地說：“行吧！看在你如此妥帖的份上，本公主饒了你這一回。”
若蘭公主明顯是雀躍的，這位柴恪很知公主的喜好，知道她喜歡溫泉，梅花，雪，還未入冬便将一切安排妥當了。
很好……
顧齊擱在扶手上的手指緩緩收攏，捏成了拳頭。
他面上依舊波瀾不起，将一切情緒隐于心中。
柴恪三請四請，終于将若蘭公主請進了雅間。
宋枝在一旁看了半天戲，終于得了機會退場，“公主，妾身先去更衣。”
柴恪非常善于讨若蘭公主歡喜，才坐下就命人奉上了汴京城時興的首飾和料子，僅供若蘭公主挑選。不僅如此，更是備下了從各地搜羅來的有趣小玩意，像會飛的木鳥，會走路的小木狗，還有制作精細的魯班鎖，藏有暗器的手镯等等。
若蘭在宮中錦衣玉食，對首飾衣料不感興趣，但這些有趣的小玩意是送到了她心裏。
她挑得正開心，也沒做他想，擺了擺手道：“去吧！”
宋枝拐去了二樓雅間，冰琴已去安排了阿牛哥在此等候。
然推門進去，為阿牛哥準備的酒菜一動不動，阿牛哥見她進屋，立馬局促地站了起來。
猶豫着該行什麽禮，不知道妥不妥當。
宋枝上前扶住要下跪的阿牛，道：“阿牛哥，你就當我是十裏村的阿枝，還跟從前一樣。”
“哎，”阿牛點頭應着，但還是拿捏着分寸，待宋枝落了座，他才坐下。
“菜不合胃口嗎？怎麽都沒動？”
“我……”阿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宋枝執筷子給阿牛夾了一只醬豬肘，“阿牛哥，你嘗嘗這個，我記得你最愛吃豬肘子了。”
“哎，”阿牛拿筷子夾起咬了一大口，“真好吃，到底是大酒樓裏的菜，托阿枝你的福，我才能吃到。”
他自己進酒樓，看到那價格，只敢頭硬地點了一道素菜，若非要等阿枝，他連素菜都舍不得點。
宋枝端着酒壺把他面前的酒杯倒滿，“再嘗嘗這酒。”
“真是好酒！”阿牛誇贊道，明亮的眼睛裏透着真誠。
面對故土熟悉的舊人，而不是宮裏那些虛僞的人，宋枝心裏難得放松，笑着道：“嬸娘還好嗎？身子骨可硬朗？還是喜歡坐在井邊的樹下跟人閑聊？家裏的收成可好？翠玉姐可嫁給了她的如意郎君……”
一說起十裏村，她就像打開了話匣子，有說不完的話。
阿牛笑着一一回答：“我娘好着呢，還是跟以前一樣，喜歡在井邊樹下摘菜跟人閑聊。地裏的收成還不錯，沒遇着什麽雪災水澇災害。你跟青山從十裏村離開的時候，托給我們照料的大黃，它也過得很好，前段時間還下了一窩小崽，村裏的王大娘和春花嫂都搶着要養呢。”
“翠玉早就嫁給源生啦，他爹不同意也沒法子，誰讓源生喜歡翠玉，你們倆走後的t一個月，兩人就成了親，生了一個漂亮的閨女……”
兩人說着話，一年不見的生疏一下消散了，好像又回到了在十裏村的時候。
“你怎麽突然來汴京城了？”
俗話說：父母在不遠游。
阿牛非常孝順，按理說不應當跑到汴京這樣遠的地方來。
阿牛撓了撓頭，“也是湊巧吧，源生爹過壽，源生舅舅來賀壽，他舅舅是镖師，說是正好有趟镖來汴京。你知道的，我自小長在十裏村，除了偶爾去一趟縣裏，便是沒出過遠門，就想跟着來長長見識。”
他一陣憨笑：“到這裏來确實長了不少見識，這裏的人都很富貴，屋子又高又寬敞，人也多，新鮮事和新鮮的東西也多。我也是順便來看看你和青山，阿枝，這三年你跟青山……不對，我應該稱呼太子殿下的，你跟太子殿下過得還好嗎？”
“好，當然好了，”宋枝擠出笑容，不想讓對方擔心。
“可我……”阿牛欲言又止，還是忍不住擔心地問：“我擔心你，這裏的人都在說你不好。”
宋枝道：“他們哪裏知道宮裏的事是怎麽樣的？不過是因為我身世不好，妄加揣測罷了。”
她微微張開雙臂，示意他看自己這一身裝扮，“過得不好的人，會穿得這樣錦羅玉衣嗎？”
“也是，”阿牛笑着撓了撓頭，“你過得好，我就放心了，我娘也能放心了。”
“準備在汴京待幾日？”宋枝替他續上酒，“若還多呆幾日的話，我替你尋一個引路人帶你在汴京好生游玩一番，也不枉大老遠的來一遭。”
“明日便要走了，我們已到汴京多日，源生舅舅的事情辦妥了，不打算久留了。”
“這樣的快啊！”宋枝心中略有些遺憾，人人都道她飛上枝頭變鳳凰，身旁的人都跟着雞犬升天，可她一介孤女，哪有什麽家人？便是有一兩門親戚也都是惡親戚，早就不來往了，根本沒人沾她什麽光。
“是，以後若再得機會，我再來。”阿牛說。
“嗯。”宋枝緩緩地點了點頭，伸筷子替他夾菜，“這道松鼠桂魚味道不錯，你嘗嘗。”
一頓飯吃不了太久，若蘭公主還在樓上雅間等着，宋枝讓望樓的夥計又多上了幾道菜，把賬買了之後，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金銀給阿牛。
“阿牛哥，這些銀子你拿着，替我多買些吃的，用的東西給嬸娘。”
“不成不成，我怎能拿你的銀子。”阿牛哥推托。
宋枝将銀子推過去，笑着說：“又不只是給嬸娘買，還要給翠玉姐買呢，你替我給她買一些胭脂水粉，首飾衣裳送她，再打一個金鎖和一對銀镯給她的孩子，再封一個紅包，算我賀她的新婚之喜和她孩子的周歲之喜。”
“這行。”阿牛點了點頭，可這一袋銀子鼓囊囊的，一看就遠超過了給翠玉買東西的價錢，他打開來，想退去一部分，不想直接讓袋子裏的數額驚呆了，這一大包裏面幾乎全是金子，只有少數的碎銀子，粗略一算起碼值個三四千兩白銀。
他這次随源生舅舅來汴京送一趟镖，路途遙遠不說，還要應付各類賊匪，不過賺六七兩的銀子，這三四千兩白銀，他得賺一輩子，才能賺這麽多。
“這太多了，我不能要。”阿牛哥驚得趕忙推了回來。
“阿牛哥，這些錢對于皇室這樣的地方來說，真的不多。”宋枝攔着道：“你收下吧，就當是一直以來你和嬸娘對我的照顧，要不是你們，我早就被我的那些惡親戚欺負死了，哪裏還有現在的好日子。”
“可也太多了——”
“真的不多，這只是我半年的衣服首飾的銀錢罷了。”宋枝故作輕松地聳了聳肩，但其實這些銀錢是她入東宮以來所有的賞賜現銀，這一送出去，她身上一個銅板都沒有，只留下那些不能變賣的首飾衣裳了。
“行，那我收着。”阿牛也不在扭捏，将銀錢收了起來，“以後你若有差遣我的地方，請盡管吩咐。”
“我能有什麽差遣你的地方？”宋枝笑道：“我就是如今過得還算不錯，想你和嬸娘也過得好。”
兩人正說着，忽然外間傳來了一陣打鬥聲，阿牛驚得起身，微微打開窗戶向外看去，同宋枝道：“別擔心，是官府的人在抓逆黨。”
他說着走到門邊，做出防禦的架勢來，怕有逆黨闖了進來，禍及宋枝。
但很快打鬥聲就停止了，逆黨被抓住了，依舊不死心地大喊：“狗皇帝，你縱容閹黨迫害忠良，你的江山遲早有一天會完蛋！何氏一族勾結匈奴謀逆——”
逆黨的話還沒，就被顧齊一掌打暈了過去，他掏出令牌，聲色俱厲：“東廠辦事，今日之事誰敢亂傳，殺之！”
說罷擡手一揮，手下将逆黨拖出望樓，他一行人整裝預備離開，顧齊擡腳正欲往前，忽然一個嬌小的身影一閃，直撞到他的跟前，伸手拽住他的衣袍。
樓內賓客齊齊倒吸一口冷氣，這是誰家的小姐？竟然如此不知分寸，竟敢沖撞到東廠這些兇神惡煞的人面前去，竟然還拽這位大人的衣袍。
“顧齊！”若蘭公主鳳眸瞪圓，手死死地拽着他的袖子，“你何時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