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際唯一頂級Alpha

第62章 堅定的選擇

第62章 堅定的選擇

離開曙光帝國，從此一別兩寬，各自生活，似乎對他們兩人的身份而言，就是最好的選擇了。

蘭帝斯不用夾在帝國職責和感情中間左右為難，自己也可以一心一意帶領族人建設家園。

可是他真的能接受嗎？

這一別，将來很可能再也見不到對方，蕭飒呼吸一滞，身體裏仿佛某種力量在流失。

可笑的是，他從前多次計劃着離開，是蘭帝斯一直強硬地不肯分手，現在對方終于放棄了，卻輪到他不願意就此放手了。

蕭飒擡眼迎上蘭帝斯的目光，那些百轉千回的複雜情愫一點點沉澱在眼底，最後釀成一種溫柔的平靜。

似乎一直都是蘭帝斯在向他表達愛意，自己從來沒有對他說過哪怕一句真心實意的喜歡。

蘭帝斯是他的初戀，過去點點滴滴的酸甜苦辣，他永遠都不會忘記。

若非今日重逢，他大概很難重新審視這段感情，審視自己的內心。

蕭飒深吸一口氣，一旦下定決心，那些徘徊和失落都顯得無足輕重起來。

就算分手不可挽回，就算蘭帝斯另有家庭，他也要把話都說清楚，若是蘭帝斯依然要去過自己的生活，他就尊重對方的選擇，從此再也不見。

蕭飒緩步走到蘭帝斯面前，專注望着他：“蘭帝斯……”

蘭帝斯沉默地回視他，蕭飒吐每一個音節都仿佛一顆上膛的子彈，即将擊中他的眉心。

“小星星！趴下——！！”一聲厲喝猛然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蕭飒和蘭帝斯同時變色回頭，“砰砰砰”數聲槍響沖着小花園掃過去，金屬敲擊和玻璃爆裂的聲音乒乒乓乓響個不停。

十來輛武裝裝甲車飛快地駛過來，将小花園團團包圍，上百個全身被外動力骨骼武裝到牙齒的武裝集團匪徒，在外圍擋住蘭帝斯帶來的親衛。

足足三臺機甲沖着花園裏玩耍的小星星氣勢洶洶殺過去！

寶寶已經完全吓呆了，被卡洛緊緊護在懷裏翻滾了一圈，躲在花壇後面。

“小星星！”蕭飒和蘭帝斯兩人同時動了。

這個節骨眼，兩人身邊都沒有機甲。

蕭飒的速度明顯比蘭帝斯更高一籌，他的身影迅疾如電，在空中劃過一道幾乎無法被肉眼捕捉的殘影，筆直朝着三臺機甲沖過去。

蘭帝斯掏出配槍，他的子彈是特殊的□□，“砰砰”兩槍一前一後命中了最前方一臺機甲手中的粒子炮機槍，非常精準地打在能量匣子上，當場炸裂開來。

蕭飒的動作比曾在天梯競技場徒手打機甲時更加靈活，現在雖然沒有了競技場裏的拳套，但是他有了更強大的精神力。

覺醒精神體以後，他那根精神力針已經完全實現具象化，銀白色的光芒在他手中不斷的拉長，放大，頂端向前延伸開刃，最後形成一柄死神的鐮刀。

他雙手握着長柄，鋒利的鐮刀深深插入一臺機甲的胸口，藍紫色的電流噼裏啪啦。

蘭帝斯趁着這個空檔，連續數個翻滾躲開如雨般的子彈，快速沖入花園之內。

他朝着卡洛沉聲道：“把小星星給我，你掩護我！”

“是，長官。”卡洛對于長官的吩咐沒有任何疑問，直接将懷裏的小星星遞過去。

蘭帝斯将寶寶完全保護在懷中。

小花園的外圍，蘭帝斯的親衛兵和上百名武裝集團匪徒厮殺在一起，這些匪徒的數量是親衛的三五倍之多，卻完全占不到上風，也占不到絲毫便宜。

四處亂飛的槍聲和激光射線彼此交織，驚得附近的行人瘋狂尖叫，四散奔逃。

“長官。”卡洛焦急地說，“這些人是海關星最大的走私武裝集團，也是最瘋狂的那一個，他們可能知道了我們下了最後通牒的事情，剛才跟蹤我們不成，又铤而走險來綁架小星星，或者來狙擊長官您。”

“不自量力。我是那麽好殺的嗎？”蘭帝斯冷笑一聲，單手抱着小星星，手掌輕輕拍着他的背，另一只手平穩的握着槍，極其精準的槍法，在槍林彈雨的空隙之間，一槍就是一個匪徒的眉心。

對方完全包裹在外動力骨骼之中，在□□面前，也是防不勝防，但子彈終究是有限的。

小花園的外圍，蘭帝斯的親衛明明人數更少，卻以極強悍的戰鬥力，穩穩擋住了那些匪徒們潮水般的攻勢。

走私武裝集團人多勢衆，卻只能在對方防守地滴水不漏的堡壘前不斷損失減員。

他們此行本來是想借機刺殺蘭帝斯，最後陡然發現，對方身邊竟然有一個才一兩歲大的小嬰兒，這個目标顯然弱的可憐，他們的頭領立刻将目标改為綁架小星星，從而逼迫蘭帝斯就範。

放過他們一馬，最好從此相安無事，哪怕他們将一半以上的財富上供給蘭帝斯，都是劃算的。

可是頭領沒有想到蘭帝斯區區數十人的親衛隊居然實力強到這個地步，他身邊還有一個陌生的神秘男人，竟然可以徒手硬扛機甲，簡直不可思議。

更別說太空港裏面還駐紮着第三軍團的正牌軍隊。

“擋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不放我們活路，就算死也要拉着你們墊背！”武裝車之中的頭領開始不顧一切地報複，拿着激光槍瘋狂無差別開始掃射。

在這樣激烈的交戰之下，蘭帝斯的親衛隊開始出現減員。

小花園裏，蘭帝斯帶着卡洛和小星星，在轟鳴的槍炮聲中極限走位，終于摸到了一臺己方的武裝車。

他将小星星送入嬰兒專用緊急避險箱交給了卡洛和奧萊爾，自己套上便攜式外動力骨骼，朝着蕭飒和那三臺機甲沖過去。

在蕭飒的精神領域中，無數精神絲死死将那三臺機甲粘住。

蕭飒手中的鐮刀，一刀劈上其中一臺駕駛艙門，悍勇的力道直接将之割成兩截，裏面驚恐的匪徒立刻掉了出來。

剩下的兩臺，他與蘭帝斯一人抗住一臺，片刻之後，輕松結束戰鬥。

外圍的數十輛裝甲武裝車，見勢不對，立刻掉頭逃跑。

蘭帝斯壓抑着怒火，神色冰冷：“立刻追！不能讓他們跑了！通知陸地機甲立刻趕過來，必須将他們一網打盡，一個都不能放過！”

所有的武裝車在地面圍追堵截，很快就追擊到了對方的倉庫。

此時此刻，這群武裝集團還在瘋狂地搬運物資，整個倉庫裏都是他們仿照星權集團做的盜版抑制劑。

頭領沒想到蘭帝斯追的這麽果斷，他的臉色徹底變得猙獰。

“不讓我活，也絕不會留給你們！”頭領已經完全陷入絕望，立刻啓動早已安裝好的起爆裝置。

巨大的爆炸聲震耳欲聾，倉庫蔓延起熊熊大火，無數的象征着財富的抑制劑，在這一刻被炙熱的火焰蒸發，甚至汽化。

無比濃烈的信息素氣味，如同火山噴發後的火山灰一樣，往四面八方快速湧動。

這裏所有的人都聞不到這股嗆人至極的氣味，唯獨只有蕭飒能聞到。

這股濃郁到極致的味道，對Alpha來說簡直是一種酷刑。

蕭飒死死捏着鼻子，幾乎要留下鼻血，自己的嗅覺都快失靈了。

忽然他想起了什麽，臉色大變：“不好，機甲獸！”

好的不靈壞的靈，他的話音剛落，遠方的天空就傳來了一連串怪物的嘶吼，整整五頭機甲獸小隊，在這股異常濃烈的信息素氣味吸引一下，徹底被引了過來。

蕭飒臉色一沉，事态完全朝着不可控的方向跌落而去。

“蕭飒！”蘭帝斯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焦急道，“快走！”

“來不急了……”蕭飒擡頭看着已經分出一頭朝自己這邊過來的機甲獸。

蕭飒黑色的眼瞳幽深如墨，他必須要在這裏把這五頭機甲獸全部殺死，一旦落下一頭，他的身份就會暴露，一大堆人受到連累。

他深深地看了蘭帝斯一眼。最棘手的狀況還是出現了，他并不想讓蘭帝斯為難。

蕭飒盯着朝他飛撲而來的機甲獸，對方猙獰的獸瞳，鋒利的爪牙，鋸齒中滴出來的涎水，發散的臭味幾乎熏到了蕭飒面前。

蕭飒眼神森冷，舉起銀白色的鐮刀，浩瀚的精神領域和強橫的攻擊信息素同時展開，此刻他已經顧不上暴露信息素了。

以蕭飒為圓心，瘋狂旋轉如刀刃的攻擊信息素，将機甲獸完全籠罩其中，蕭飒的身影宛如一頭矯健的黑豹，高高躍起，重重踏在機甲獸的後背上。

手裏的精神力鐮刀狠狠往下砍，刀刃邊緣與機甲獸堅硬的鱗片，摩擦出刺耳的金屬刮擦聲，尖端深深嵌入了機甲獸的後頸脖頸之中。

“吼——”它開始劇烈掙紮，呼喚另外幾頭同伴。

蕭飒雙手用力，正準備将它的後頸完全切開，猛然間，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異變發生了！

這周圍到處都充斥着各種Alpha信息素，其中蕭飒的信息素是最強的一種。

這些機甲獸本來就對信息素的氣味非常敏感，它們浸泡在混亂的信息素中，如同吸入了過量的劇毒般，五頭機甲獸同時開始凄慘地嚎叫。

精神領域之內，能清晰地感知到它們突如其來的變化。

機甲獸身上的青灰色鱗片逐漸剝落，裸露的皮膚開始融化，直至露出蠕動着的青色血肉，它們的肌肉組織不斷的膨脹，尾巴和四肢變得越發粗壯，甚至撐開了身上的金屬裝甲。

蘭帝斯和其他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這一幕。

蕭飒也同樣震驚——這些機甲獸竟然異化成異種了！

蕭飒被正在異化的異種嘶吼着甩下來，它嘴裏不斷嘔出各種黑紅色的肉塊，直至一枚生鏽的暗金色徽章掉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上面隐約可見刻着第四軍團幾個字樣。

一股惡臭、粘稠、濃重的黑霧，漸漸自他們身上發散。

這一切的發生都太快了，事态急轉而下，叫人無法反應。

蕭飒臉色鐵青，同時出現五頭異種，恐怖的污染源會讓周圍所有人的精神海全部感染。

“蕭飒！”蘭帝斯顧不上自己沒有機甲，快速趕至他身後，臉色凝重之極，厲聲大喝：“快跟我走——”

在發現異種和污染源的那一刻，蘭帝斯當場下令所有人都不得靠近，唯獨自己沖了過來。

他話音未落，距離他們最近的那頭異種，此時已經全然發狂，粗壯的尾巴朝着他二人橫掃過來！

兩人勉強躲開這一擊，它的尾巴重重砸在地面，砸出一條長達數十米的深邃裂縫。

湧動的黑霧，如同有生命般遮天蔽日朝他們籠罩下來，随之而來，還有異種兇怖的血盆大口。

這個瞬間，似乎被拉得格外漫長。

蕭飒腦中一片空白，他什麽也來不及想，身體的本能已經快大腦一步，擋在了蘭帝斯面前。

他周身洶湧而出的信息素和精神領域，毫無顧忌完全釋放。

龐大的氣流不斷膨脹旋轉，冰冷的信息素傳遞着王命般的信號：滾開！

他現在狀态，跟他在星權聯盟星球上，控制那頭領主以及低等異種時的模樣如出一轍。

此刻的蕭飒，漆黑的眼神如同深淵，仿佛完全喪失了人類的溫度。

——蕭飒在控制這些異種？

——他竟然能控制這些異種！

就在蕭飒身後，距離他最近的蘭帝斯震撼地看着這一幕，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人形異種。

他的瞳孔劇烈顫抖，身體仿佛被抽幹了全部的力氣，幾乎要站立不穩，雙手緊緊握拳，血色從他的嘴唇上完全褪去。

怎麽會這樣？不可能！

蘭帝斯不是沒有懷疑過蕭飒和他的族人和人形異種之間的關系。

可是他一直都在刻意回避這個問題，不願意深想，不願意懷疑。

蕭飒明明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跟那些兇惡的怪物怎麽可能扯上關系？

蘭帝斯從來都對外星人沒有好感，他堅信這些人形異種是帶來災禍的黑暗之源。

它們帶來的異種十數年來，是在戰場上殘忍的敵人，最恐怖的對手，無數堆積而成的勳章與戰利品。

也是帶走他的父親、母親，戰友朋友，最厭恨的仇敵。

可蕭飒怎麽能是人形異種呢？他最愛的人，怎麽能是他的敵人呢！

他本以為蕭飒執意分手，選擇他人，已是最難以忍受的噩夢，誰知命運還嫌他太幸運，一定要将他打入絕望不可。

蘭帝斯渾身僵直如同一具石雕，腦海混亂一片，思維停滞幾乎無法思考，就連近在咫尺的污染源磁場都忘卻了。

兩人一前一後立在場中，蕭飒已經無暇顧忌在蘭帝斯面前暴露的事，他一心一意只想全力阻止這場史無前例的污染災難。

保護身後的蘭帝斯。

“後退，撕咬，死亡，消散！”蕭飒強勢的信息素信號在精神領域中，強行傳入這五頭異種的腦海。

它們的精神海裏仿佛有兩種力量在來回撕扯，一方屬于強烈求生的自我意志，另一方是無可抵抗的王級的命令。

“吼——！！！”

面前翻湧的黑霧在急劇收縮，刺耳的怒吼聲激得人頭皮發麻，終于有一頭等級稍低的異種，開始朝着旁邊的同伴發動攻擊。

這一下徹底打破了對抗的臨界點，五頭異種陷入瘋狂，彼此撕咬在一起，青灰色的血肉在彼此的尖牙利齒中不斷被撕裂，又蠕動着企圖愈合。

無數黑紅色的肉塊飛濺，濃烈的惡臭依然在蔓延。

蕭飒額頭漸漸滲出汗水，這五頭異種雖然還沒完全異化成領主級，但絕不是蠻荒星上那些普通的低級異種。

當時他尚且連一頭領主級都無法完全控制，更何況這裏有足足五頭。

他龐大的精神力和信息素都在飛速消耗，湧動的黑霧已經迫在眉睫，即将漫湧到他面前。

一旦被黑霧沾上，污染會瞬間浸透整個精神海，而蘭帝斯此刻甚至連機甲的阻擋都沒有。

半步都不能退！

蕭飒眉骨沉着，面如寒霜，碩大的銀白色鐮刀被他牢牢握在掌心，一只到他膝蓋高度的白虎驀然憑空出現，額頭上淡金色的王字隐隐散發出威嚴的光亮。

他覺醒的精神體異能，即為控制。

白虎出現時，蕭飒的力量再次暴漲，完全達到了信息素和精神力輸出的極限。

蕭飒不退反進，手持鐮刀一步步迎面上前，前面濃重而粘稠的黑霧仿佛遇見了什麽天敵，或者無法違抗的存在，像是受到驚吓，竟開始一點點後退，更加猛烈的收縮。

異種的撕咬更加瘋狂，已經有兩頭漸漸不支倒下，黑霧收縮到了極點，宛如一團深不見底的黑洞。

而蕭飒也已到了他的極限。

“嗷！”他背後驀然傳來一聲獅吼，全身燃燒着熊熊黑色烈焰的黑獅子，自他身後一躍而起，撲到了蕭飒前面。

一面燃燒的火牆徐徐升起，黑紅色的火光沖天，火星洋洋灑灑沒入黑霧與厮殺的異種之間，迅速燃燒起來，周圍高溫升騰。

蕭飒劇烈地喘息，驟然回頭，蘭帝斯一身筆挺的黑金色軍裝，一步步朝他走來，停在他一丈之遙的地方。

蘭帝斯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嘴唇抿直成一線，冰藍色的眼瞳前所未有的陌生，仿佛那些強烈的情愫褪去後，終于剖開一種認命般的無望。

“蘭帝斯……”蕭飒眉宇輕顫，極緩慢地眨了眨眼，眼神被高溫和火舌，還有濃烈的信息素熏出難以忍受的暗紅。

被蘭帝斯這樣的目光注視，他的眼底漸漸湧出同樣的無望。

呵，人形異種，一樣的精神領域，一樣的信息素，他可以對異種下命令，怎麽都解釋不清了。

蘭帝斯不會再相信他了。

他本以為得知蘭帝斯有了孩子，甚至可能另有家庭，不再愛他，已經是最壞的結果。

真是沒有想到，如今還能陷入更絕望的境地。

信任破産，種族敵對，仇視和憎惡，樁樁件件，都指向徹底的決裂，再沒有任何僥幸可言。

有了蘭帝斯強勢的攻擊加持，最後三頭異種也徹底走向窮途末路。

凄厲的嘶吼動天徹地，眼看着那三頭異種即将咬下彼此之間最後一塊血肉，其中離兩人最近的那頭，竟驟然吞掉了同伴的半顆腦袋！

借着這一下能量補充，它一下掙脫了蕭飒的命令和控制。

蠕動的血肉在飛速愈合重組，它的身體在急劇膨脹，又反複收縮，周身如同黑洞般的污染磁場，開始反向湧動。

蕭飒雙瞳倏然緊縮——它要自爆了！

一連串的危機發生得太迅猛，地面機甲部隊現在才堪堪趕到。

但一切都來不及了，兩人即将徹底被污染源吞噬。

千鈞一發之際，蕭飒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緊緊抱住蘭帝斯，用身體保護他，哪怕只有一瞬。

“蕭飒——”蘭帝斯渾身巨震，瞳孔不斷顫抖。

這一刻，他們彼此對視，蕭飒極為專注地看了他最後一眼，瞳孔中倒映出蘭帝斯蒼白的臉。

蘭帝斯清晰地看到對方眼中，一種破釜沉舟後的平靜。

粘稠的污染黑霧完全包圍了兩人，絕望、憤怒、憎恨，激烈的負面情緒在四周激蕩，從四面八方鑽入他們的毛孔和腦海。

而預料之中的痛苦和異化卻遲遲沒有到來。

蕭飒兩只手緊緊抱着蘭帝斯的腰背，手臂收緊，湊到他耳邊，笑意輕緩而溫柔：“不要害怕，很快就結束了……”

“不——”蘭帝斯突然意識到對方要做什麽，開始極為抗拒的掙紮起來。

蕭飒眼神徹底變得黑沉，亮出犬齒，對着蘭帝斯側頸被他咬過無數次的地方，毫不猶豫地狠狠咬下去。

蘭帝斯雙眼驟然瞠大，瘋狂湧入的龍舌蘭信息素沖入血管，在他體內橫沖直撞，侵略着每一個細胞，每一段精神末梢。

“不要……求你……”

這是蘭帝斯第二次說求他，蕭飒費力地勾了勾嘴角，他決定的事不會有任何動搖。

在信息素注入時，強行精神鏈接達到最大化。

蘭帝斯早已被深度标記得爛熟的身體，全然無從抵抗，不設防地向他敞開，全盤接受蕭飒精神力的洶湧倒灌。

此時，蘭帝斯的精神海中，綠洲中央原本平靜的湖面，開始劇烈的潮湧，湖水被狂風掀起大浪。

虛空之中，蠻橫入侵的濃烈污染開始朝着四周不斷散播，凝結成團，像病毒般蔓延。

所經之處，好不容易被蕭飒淨化的沙漠再度來襲，侵蝕了綠蔭，數不盡的枯骨從沙坑裏探出骨爪，眼看就要朝着中間的綠洲而去。

湖面之上，夜空之中，蕭飒曾經送給他的月亮，倏然之間大放光芒。

在漫長的時光中，哪怕蕭飒遠走，蘭帝斯獨自一人，這輪月亮始終陪伴在他身邊，替他撫平每個夜晚的孤獨和苦悶。

在蕭飒澎湃的精神力席卷之下，銀潤的月光越來越亮，不斷攀升，最後仿佛變成了一輪銀白色的太陽，将黑夜映照成白晝。

它的光芒照耀之處，所有企圖侵染的污染源如同老鼠見了貓，不斷後退。

湖邊，蕭飒曾經種下的小樹苗，已經漸漸長大，如今在精神力的澆灌下，再度瘋漲，拔高到與曾經那顆枯樹同樣高的位置，比肩而立。

樹下的玫瑰花苞，一層一層綻放開花瓣，在漫天狂風中，搖搖欲墜，卻始終沒有被驟風垂落。

污染源和精神力的對抗不知持續了多久，終是被後者完全占據上風。

蕭飒不舍一切的全力灌注，幾乎把自己僅剩的精神力，毫無保留全給了對方。

從始至終都将蘭帝斯的精神海牢牢護住，直至最後一頭異種徹底自爆開來，連帶着包裹着兩人的污染磁場徐徐消退。

四周的空地早已是一片狼藉，大地龜裂，遠處的大火依然在灼燒。

随着爆炸飛濺的紅黑血肉四散，在地上掙紮蠕動着，幾乎把地面腐蝕出一個個小坑，最後才漸漸失去生機，幹枯風化，被風吹散。

在異種徹底爆炸的那一刻，蕭飒放開了蘭帝斯。

蘭帝斯倒在一片廢墟之中，他很快蘇醒過來，到處都是災難後的斷壁殘垣，周圍只有他一個，蕭飒呢？

他顧不上滿身塵土和狼狽，顧不上淩亂垂落的金發，開始在附近瘋狂尋找對方。

碎石堆積如山，黑炎焦急地抽動着鼻子，反複搜索氣味，終于，它睜大瞳孔，嗷嗚叫了一聲，兩只前爪開始快速扒開碎石和沙土。

蘭帝斯猛地沖過來，儀容體面全然扔了，幾乎是半跪在地上，刨開那些擋路的土石。

直到最後一塊碎牆搬開，一只手從裏面伸出來。

“蕭飒！”蘭帝斯這一刻有多驚喜，下一刻就有多驚懼。

埋在碎石下的人影，半蹲在地上，單手撐着地面，晃晃悠悠直起身。

蕭飒面前似乎沒有收到太大損傷，只是衣服淩亂髒污不堪。

看到蘭帝斯上前，他驀然後退一步，一只手攔在他跟前，沉聲道：“不要過來！”

蘭帝斯猛然挺住腳步，不自然地睜大雙眼，怔怔望着他：“你……”

蕭飒急促沉重地喘息兩聲，嘴角抽動一下，仿佛想要沖對方笑一下，卻根本笑不出來，最後只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他的後背，衣服全碎裂開來，正經受着劇烈灼燒般的疼痛。

蕭飒用正面對着蘭帝斯，想擡頭故作平靜迎上他的目光，最後卻又移開視線，低聲道：“不要看我。”

蘭帝斯胸膛開始劇烈起伏，幾乎是以難以忍受的眼神凝望着他，他緊繃的臉頰不斷抽動，最後一點血色也褪去了，嘴唇顫動不止，整個人搖搖欲墜。

“蕭飒……”他呼吸顫得厲害，喉間哽着一團熱氣，雙眼被爆炸和燃燒後的高溫灼得通紅發燙。

他再次上前一步，眼底的痛苦壓到極致，聲音沙啞幹涸：“你轉過去……”

他想去抓蕭飒的手，卻在即将碰觸到的剎那，被蕭飒躲開：“不要碰我！”

蕭飒想退開，卻冷不丁發現黑炎繞到他身後。

蘭帝斯呼吸一滞，慘淡的蒼白爬上臉頰，呼吸被扼住了，心髒筆直地墜入深淵。

透過黑炎的眼睛他看到了蕭飒背後。

原本完美白皙的皮膚上，如今爬滿了惡臭的黑紅色異種血肉，有的尚在蠕動，有的已經幹枯腐朽，在他的背上腐蝕出一個又一個污染濃黑的血坑。

他的背後鮮血淋漓，仿佛跟污染的血肉長在一起，幾乎找不出一塊完好的皮肉。

坑坑窪窪，醜陋不堪。

蕭飒強忍着痛楚，再度開口，嗓音沙啞：“不要看。”

很難看。

令人窒息的沉默橫亘在兩人中間。

蕭飒身上的每一道傷口，每一片腐爛的血肉，都如同一把把刀割刮着他的心髒。

無能為力的窒息感漫過了蘭帝斯的頭頂，他向來自持的冷靜和理智在這一刻完全坍塌，眼中壓抑到極點的情緒再也克制不住。

蘭帝斯快步上前，踏過淩亂的石土，邁過散落的碎肉，用力揮開蕭飒還試圖阻攔他的手。

那一瞬他聞到蕭飒身上腐臭的異種氣息，還有近乎枯竭，虛弱到極點的龍舌蘭氣味。

他穿過呼嘯來去的風，穿過始終來不及解開的誤會，穿過一切命運橫亘在他們面前的玩笑。

終于用力抱住蕭飒。

他的雙手可以平穩地握住所有槍械，在槍林彈雨中準确命中敵人的眉心，此刻卻顫抖着抓不住他的背。

他不敢觸碰，生怕碰疼了對方。

蘭帝斯冰藍色的雙瞳染上赤紅的血色，滾燙的呼吸烙在蕭飒耳邊，再也無力維系聲線的平穩：“你又在騙我是不是？”

“你說過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蕭飒驚愕地睜大眼睛，他能感到抱着他的男人渾身都在發抖。

連帶着蕭飒的唇也開始輕顫：“蘭帝斯……你不在意、我可能……”

蘭帝斯的眼神徹底破裂，露出濃烈到極致的愛與恨：“那又怎樣？”

“就算你是外族又怎樣？真的跟異種有關又怎樣？”

“就算你有了別的情人，要分手也好，從來沒有愛過我也好……”

蘭帝斯每說一句，胸膛都要劇烈呼吸一下，仿佛說出這番話，要用盡他全部的力氣：

“哪怕你變成怪物，我還是……瘋了一樣愛着你！”

他終于親手斬斷了全部的後路，打破過去的原則和底線，把自己的一切都用刀剖開，血淋淋的心髒送到蕭飒面前。

他死死抓着蕭飒的雙臂，眼神沉郁至極。

這一刻，他像是又恢複了過去那個霸道專橫的冷酷軍團長：“我後悔了，這次不管你說我什麽都好，我不在乎了。”

“我會帶你走，去不會被任何人找到的地方，如果将來你注定要異化，變成異種也好，怪物也好——”

“那個時候，我會親手殺死你！”

像他曾經做過事一樣，然後永遠陪着你。

蕭飒怔怔看着他，臉頰抽動，眼神顫動，終于為之徹底動容。

此時此刻，之前糾結的一切都變得不再重要，無論蘭帝斯的孩子是誰的也沒關系了。

他已經完全明了了蘭帝斯的心意。

蕭飒的唇輕輕碰了一下對方的唇角，喉結輕輕滑動：“蘭帝斯，我也是……愛着你的。”

蘭帝斯驀然睜大雙眼，握着他手臂的五指用力地泛白，臉頰死死埋入他的肩窩。

蕭飒用臉頰磨蹭他的金發，直到肩頭隐約傳來一點微不可查的濕熱。

蕭飒什麽也沒有說，只是沉默地擡手按住他的後腦。

緊繃的神經放松以後，背後的灼痛和腐爛感越來越強，他再也忍受不住，積蓄已久的痛苦和委屈都在這一秒得到釋放。

他帶着輕顫的聲音，小聲道：“蘭帝斯，我有點疼……”

蘭帝斯渾身一震，臉上終于露出慌張之色：“醫生、軍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