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 21
第21章 Chapter 21
（21）
收到關淼信息的時候, 許淮越剛回到家，他盯着微信頁面上邊連續彈出來的好幾條信息，頓時覺得有點兒愣神。
有一種以為自己被遺棄了, 實際上并沒有的感覺。
像飲了一口微糖的苦咖啡，入口本是帶着一股濃濃的苦，時間久了慢慢帶上了一點甘甜。
他不知道該如何去回複她。
即使隔着一個手機屏幕, 有時候交流起來卻依舊還是這麽困難。
可是她即使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冷落了，她卻依舊能夠貼心地顧及他的心情。
給了他一個臺階和退路。
明确地就算他依舊保持沉默，選擇不回答也沒關系, 她不會離開他也不會生氣。
許淮越腳步就這麽頓在家門口的玄關處，整個人像是被抽開了靈魂的軀殼, 傻傻地站在原處。
沒人會不被堅定的直球和熱情感動。
他也不例外。
于是當一個熱烈的、坦蕩的、真誠的她出現的時候, 其實他原本平靜的心早就已經被掀起了驚濤駭浪。
可是他回應不了。
這讓他覺得很痛苦。
見到許淮越一直傻傻地站在原地, 燈泡吐着舌頭搖晃着小尾巴朝他走了過來, 圍着他汪汪叫, 又拿腦袋蹭了蹭他的褲腳。
許淮越內心早就已經亂成一團, 他摁滅手機屏幕, 蹲下來，輕輕用手揉了揉燈泡的小腦袋，輕聲問它，“你餓了嗎？”
燈泡似乎聽懂了他的話, 高高地昂起腦袋來，朝他十分響亮地“汪”了一聲, 尾巴已經晃成了風扇。
這幅蠢萌的樣子不禁讓他忍不住笑了一聲。
許淮越給燈泡倒了一點兒狗糧。
而後去尋找小貓曲奇的身影。曲奇還趴在陽臺邊，為了防止之前的意外, 他每次出門都已經把門窗鎖死。
曲奇就這麽呆呆地趴在陽臺邊，看到他回來了, 只是有些淡漠地往這邊看了一眼，而後便扭回了頭，一臉無精打采地看着窗外。
一副誰都不想搭理的樣子。
性格實在是和許淮越一模一樣。
許淮越走過去，給它從陽臺上抱了下來，給它倒了點貓糧，想讓它吃點飯。
只不過小貓剛落地，看都沒看那貓盆裏的貓糧一眼，小短腿一蹬，直接又跑上陽臺邊上的小凳子上，眯着眼睛瞧着窗外。
“曲奇。”他喊了一聲。
“為什麽不吃飯？不餓嗎？”
“貓貓？不說話。”
“曲奇。”
“……”
無論許淮越喊了多少聲，曲奇都沒有理會他。自始至終只是保持趴着的動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
許淮越便也不強求。
他拿過一張凳子，坐在了曲奇的旁邊，一人一貓就這麽一動不動地看着窗外出神。
天空不知什麽時候開始變得有些灰暗，遠天已經是霧蒙蒙的一片，勁風緩緩地搖曳着樹木，沒一會兒便開始落雨。細線般的雨絲交織在一起變成一片片銀色的雨幕。
世界仿佛變得有些很安靜。
許淮越側頭看了一眼一旁發呆的曲奇，而後伸出手來，輕輕揉了揉它的小腦袋，輕聲問它，“是不是想出去玩？”
曲奇擡頭看了他一眼，而後蔫蔫地垂下了頭。
它應該是聽得懂他的問話的，因為他幾乎每隔一段時間都要問一下。但是它每次都是一副蔫蔫的樣子。
許淮越知道它這是表示拒絕了。
他稍微愣了一下，而後垂下頭來，有些苦澀地勾了勾嘴角。
許淮越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曲奇的那一天，也是這麽一個昏暗的下雨天。
小貓當時估計剛出生不久，還是瘦瘦小小的一個，明顯是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本來是一直毛發純白的小貓咪，身上卻髒兮兮的沾染着泥巴和血水，早就已經分不清具體毛發的顏色了。
它就這麽一邊發抖一邊躲在角落旁，身上似乎還受了傷，仔細一看有一半的毛都已經脫落。
看得人心裏一驚，甚是可憐。
而它的面前，圍着好幾只顏色鮮亮的金漸層的三花貓，張牙舞爪地恐吓它，甚至還伸爪子去不停地打它。
小白貓在貓界本來就不怎麽受歡迎，因為毛色不夠鮮亮的原因，是會被同類排擠甚至霸淩的。
許淮越當時撐傘走過，就這麽看到了角落裏無助的它，就好像看到了另外一個世界的自己。
被莫名排擠，被公司拿走自己的歌曲，被栽贓背刺被大範圍脫粉回踩。下雨天其他成員在成團夜唱着他編寫的歌，而他背着行囊一無所有地回國。
四周昏暗無比，伴随着簌簌的風聲，豆大的雨滴從天空砸下來。
許淮越走過去，替它趕走了霸淩它的t小貓，而後把傘撐過了它的頭頂，替它擋住了漫天飛雨。
而它面對他的善意相助，第一時間還是害怕地縮成了一團，甚至下意識想趕緊跑。只是它受的傷實在是太重了，在這個下雨天根本跑不掉。
本來它已經可能死在了那個雨夜，卻被他抱回了家。
許淮越給它請了寵物醫生，陪它養傷。可是後來它就算身上的傷已經好了，性格卻變得格外孤僻，不僅不會主動找他玩，也不會像燈泡一樣知道讨主人的歡心。
整日不是吃吃睡睡，就是安安靜靜地趴在天臺上看着窗外。只有偶爾心情好一些了，才會理會他，陪着他玩一玩。
起初許淮越意志極度消沉那段時間，有過給曲奇找新主人的想法。畢竟他當時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怎麽可能還要照顧一只小貓。
只是它實在是太不讨喜了，嚴重的時候甚至不吃不喝，送出去沒幾天就被領養的人送了回來。
好不容易有一戶人家願意接納它。
直到大半夜收養曲奇的女主人着急地給他打電話，說小貓不見了，現在外邊還下着大雨，小貓估計已經出了什麽意外！
許淮越不顧現在已經是深更半夜和外邊的瓢潑大雨，只覺得接到這個電話之後，自己的心就像是缺了一塊。
他确定當時的自己絕對是昏頭了，根本沒有想太多就奪披上外套奪門而出，打算就這麽去找小貓。
一打開門，然後就看到了一個髒兮兮的、渾身帶傷的小貓縮成一小團，就這麽一邊發抖一邊睡在他家的門口。
這麽一副可憐的模樣，就像許淮越第一次見到。
誰知道這麽長的路程，它是經歷了什麽才找到回家的路。
許淮越後來都沒有再把它送走。
往後的日子裏，性格孤僻的一人一貓窩在一間不大的屋子裏，互相治愈着對方。
後來他和曲奇偶爾能夠活潑起來，也偶爾能夠出門玩一玩。可是實際上它們的心結始終都沒有打開。
曲奇應該是渴望外邊的世界的，不然也不會每天花這麽長時間趴在窗臺看着外邊，因為它受過太多來自世界的惡意，所以它不敢也不想去嘗試。
就像他渴望着社交和別人的親近，卻因為自己一次次搞砸社交，而選擇躲避。
許淮越只要想敞開心扉的時候。
就會試探性地問曲奇要不要出去玩？只不過無論什麽時候問，曲奇都是不搭理他的。
也不知道聽沒聽懂，但是不是渾身抗拒就是懶得看他。
許淮越已經潛意識裏把曲奇當成了貓界的另外一個自己，問它也并沒有想過會得到一個肯定的回答。
只是想找個理由來躲避而已。
可是此時此刻，許淮越看着窗外的雨下得越來越大，心裏卻開始有點兒不合時宜地想：
也不知道她到底回家了沒有，這麽大的雨，也不知道會不會淋濕，若是淋濕了，到時候肯定會感冒。
這麽想着，他自己先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而後終于開始發現自己額頭開始有點兒發燙，翻箱倒櫃終于找到一個體溫計，一量體溫。
37.8攝氏度。
發燒了。
因為不太想出門，所以家裏基本上屯了一些常用的藥，以備不時之需。不是特殊情況之下，他輕易不會出門和人打交道。
可是家裏現在翻出了大半箱的藥，唯獨退燒的藥已經用完了。
許淮越沉默，“……”
有點兒糾結到底要不要去醫院。
昨天晚上他其實就已經發現了自己身體的不對勁，起初還以為自己只是普通的感冒，簡單喝了點感冒靈早早地就睡了覺。
只是并不知道病情居然會惡化到變成了發高燒。
原地糾結了一會兒，還是覺得身體要緊。
他戴上帽子和口罩，拿好傘打網約車去了醫院。
簡單的發燒只需要在輸液大廳輸液，然後便二樓取藥處拿藥，他沒想到竟然在醫院都能夠撞見關淼。
她正在排隊在取藥處拿藥。
許淮越站在不遠處，遠遠地看着她。
一時之間竟然沒有勇氣走上前去。
今晚的她和往常的陽光元氣的她很不一樣，反而特別無精打采，眼底那層灰青色特別清晰可見，嘴唇也沒有什麽顏色，看起來精神萎靡、無精打采，不僅如此，她還在時不時地打着哈欠。
她難道是沒睡好嗎？又或者是病了？
這個念頭浮現出腦海裏的時候，許淮越才後知後覺自己好像是在關心她。
理智告訴他，現在他應該扭頭就走的。
可是他卻做不到，反而就這麽靜靜地站在原地，就像家裏的小貓貪戀窗外的風景一樣，一動不動地盯着她看。
小貓貪戀窗外的風景，也許是因為想接觸外界，而他此時此刻，想上前一步同她打招呼。
裝作一副不經意的樣子，語氣平靜地同她打招呼，說一句“嗨，你怎麽也在這裏？”
可雙腿卻像灌了鉛，但根本動不了。
他張了張口。
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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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淼第四次掏出兜裏的手機看時間。
已經遠遠超過晚上九點半，許不言依舊沒有開播，也不知道他究竟出了什麽事情，竟然已經連續兩天都沒有開播。
看來今晚是蹲不到他直播了，而她也注定要睡不着覺了。
關淼忍不住又打了一個哈欠，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開始抖開手中的病例單，開始看了起來。
心裏不禁吐槽起來：沈薇這人實在是太背了，自己姨媽期來了都不知道，還在樂呵呵地吃着辣火鍋呢，突然捂着肚子，臉色變得慘白起來。
那副樣子差點兒沒有直接摔倒在地上，引得隔壁幾桌的客人齊刷刷地往這邊看，不少人還在不停喊着，“死了啦！”“這位女士吃火鍋要辣死了！”
吓得火鍋店的經理都跑了出來看情況。
現在被送來醫院直接打針痛暈了過去，現在還在病床上睡着。
而關淼陪着沈薇冒着大雨來到醫院，給沈薇辦理各種手續，現在就差最後一項交費了。她覺得自己這一天實在是奔波得要命。
正當她已經完全困得不行的時候，後面有個面相樸素的矮個子男人和她搭話，“姑娘？你哪兒不舒服啊？怎麽會來這裏看病？”
關淼只當他是一個面善的大叔，于是即使已經困得要命眼皮打架，也禮貌地扯了個笑容出來，“我陪朋友來看病呢。”
“哦，男朋友女朋友啊？”說着大叔還看了看周圍。
關淼的第六感總覺得這位隐隐約約覺得有點兒不對勁，但是具體哪裏不對勁。
于是還是老實回答了，“是女生朋友。”
“啊～”身後的大叔恍然大悟似的拖長了音調，而後笑了笑開始問，“美女你多大啊？現在在哪裏讀書？”
聽到這裏，心裏的不爽已經越來越明顯。關淼忍不住回頭又看了身後的大叔一眼，眉毛已經控制不住地微微擰在了一起。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了，總覺得這個問話有點兒冒犯，像是在刻意窺探她的隐私一樣。
關淼忍不住皺起了眉毛，強行安慰自己也許是自己想太多了，可是身體卻完全脫離她的控制，往前面排隊的女孩子走了一步，拉開了一點兒和身後大叔的距離。
雖然內心有點兒抵觸回答這位大叔的問題，可是表面上還是保持着禮貌，“……我已經大學畢業兩年了。”
似乎已經感受到了關淼的抗拒，大叔停頓了一會兒沒有繼續問話，但是安靜也就只有一瞬間，他很快又沒皮沒臉地繼續開口。
這次直接少了點掩飾，直接問，“小美女，你吃晚飯了嗎？待會兒要不要一起去吃燒烤？像你這個年紀的姑娘應該喜歡吃燒烤呢吧？”
“……”關淼這還看不出來這大叔內心打的什麽小算盤，那可就真的是傻子了，她內心頓時覺得有點反胃，加上本來就困，語氣立馬變得硬邦邦起來，“不用了。”
說着，又往前面的長發女生貼了一點兒，前面的女生似乎感受到了什麽，回頭看了一眼，首先看到面前長相漂亮可愛的女生，她身後則站着個猥瑣大叔。
長發女生一下子就懂了什麽，瞥了眼關淼，“要不要換個位置？”
關淼知道這個女生的好意，心裏頓時覺得一暖，剛才心裏的不适也被沖淡了幾分。“不用不用。”她選擇了揮揮手，一臉感恩。
長發女生瞪了身後那位大叔一眼，而後便酷酷地扭回了頭。
而那位大叔卻反而沒有半點兒被窺探惡心心思的那種尴t尬，反而被長發女生惡狠狠一瞪給瞪爽了，竟然笑了起來，露出一口抽煙抽多了那種沾滿煙垢的黃色牙齒。
大叔消停了會兒，并不是選擇放棄，而是開始動手動腳起來，竟然已經擡手拍了拍關淼的肩膀。
這麽突然地一拍，狠狠吓了關淼一跳。
那油膩膩胖乎乎的手隔着布料碰上肩膀的那一瞬間，讓她難受到想要反胃。
深呼吸一口氣，強迫自己不要生氣，卻依舊忍不住咬牙切齒地回頭瞪了身後的大叔一眼，這次她并不是瞪一眼之後便回過頭去，而是雙手抱臂，直接和他對峙。
“你有病吧。”關淼忍不住罵了一句。
此時現場排隊的人如此之多，醫院裏也是人來人往。
她這麽直接硬剛，聲音不大不小，有幾個人都注意到了這邊，反而那位大叔已經不再敢輕舉妄動了。
只不過現在的時間已經有點兒晚，醫院裏的人也已經累得不輕，很快就沒有多少人注意這邊的動向。
于是那位大叔忍不住自己的色心，壓低聲音說，“小美女，你缺錢嗎？要不要掙點兒快錢？”
猥瑣大叔似乎也知道自己說的是多麽不光彩的一件事情，聲音壓得很低，只足夠讓她們兩個人聽見。
關淼覺得自己已經快要吐出來了。
那位大叔還繼續自顧自說，“三陪做不做？給你兩千塊錢，賠我一晚上。”
說着就又忍不住伸出手來要去拉她的手臂。
關淼心裏盤算着要不要在醫院裏給他一個過肩摔，但是還是覺得在醫院做出這樣的事情影響不太好，動作迅速利落地拍掉那人伸出來的鹹豬手。
與此同時另一只手已經掏出了手機，準備威脅對方再動手動腳就報警。
她從小就不是養在花室裏的花朵，并不懼怕這種随時随地性/騷/擾的煞筆。
但是威脅的話都還沒有說出口來，一抹清瘦高大的身影擋在了她的面前，瞬間完全隔絕掉了那猥瑣男人身上傳來的汗臭味。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清淡溫潤的味道，像是下了一場春雨，又像是雪後松木般的清冽。
耳邊落下一句有些硬邦邦的“離她遠點”，關淼順勢微擡起眼睫。
年輕的男人個子很高，就這麽出現在她面前，眸子漆黑，嘴角淡淡地扯着，渾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種很不爽的氣質。
全世界仿佛在這個時候安靜了下來。
竟然會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