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夏雲肖眼神一厲：“我能不能為廠裏創造價值不是你說了算的, 畢竟你只是一個小小的車間副主任，眼光有限也無可厚非。”
他用跟徐副主任打量他時一樣方式，上下掃了掃徐副主任：“至少把我介紹進廠的陳副廠長的眼光就比你強多了。”
在市機械廠工作、姓徐、是個副主任、長相多少跟徐遠信有些相似, 要素太多，幾乎是瞬間就讓夏雲肖确定了他的身份——徐遠信他爹。
遇上渣男的渣爹，夏雲肖可沒打算慣着。
而且夏雲肖也不怕得罪他，他手裏還有一封夏琴寫的舉報信，舉報徐遠信他爹亂搞男女關系的信, 他正準備報完道就直接投進舉報箱呢。
當初夏琴用這封舉報信威脅過徐遠信，徐遠信也老老實實認了栽，但這并不代表她不會舉報徐遠信他爹。
只有徹底推倒徐遠信的後臺, 才能讓他摔進泥裏再無翻身之日。
相信要不了多久，徐遠信他爹就會因為這封舉報信被撤職查辦，搞不好還要判刑坐牢呢。
面對夏雲肖不客氣的回怼，徐副主任登時面沉如水，牙根發出惡狠狠的摩擦聲。
可夏雲肖背靠新上任的副廠長，徐副主任在沒徹底搞清他跟副廠長的關系前, 不好徹底得罪他, 打狗還要看主人, 他至少明面上要給陳副廠長面子。
徐副主任攥緊拳頭, 指甲深深掐進肉裏, 牙根差點磨碎才勉強咽下到了嘴邊的咒罵。
夏雲肖略微揚了揚下巴，饒有興趣地欣賞着徐副主任那副扭曲至極的表情。
啧啧, 這要是小孩子看到了，肯定吓得哇哇大哭。
徐副主任深吸一口氣, 轉頭對辦事員小楊道：“小楊，你也看到了, 這個夏雲肖跟我氣場不合，不管怎麽樣，我們第一生産車間是不會要他的。”
說完，甩袖離去。
夏雲肖也沒打算進他的生産車間，他的目标是工程部。
市機械廠的工程部說是負責研發，可一年到頭也研發不出什麽新産品。
它和品質部、財務部、采購部、政工科等一樣，都是清閑部門，拿着跟車間工人相同的工資，平時就坐在辦公室裏看報喝茶，沒有任何生産任務。
很多人都拼命往這些清閑部門擠，沒有點硬關系壓根擠不進去。
夏雲肖想進工程部，純粹是癡心妄想。
辦事員小楊無語地翻翻白眼：“工程部的名額滿了，近期也不打算招人，你還是先去生産車間吧。嗯，我看看，就第三生産車間吧。”
夏雲肖這張嘴可不好惹，反正第三車間的主任跟他們也不是一派的，不如就把夏雲肖送過去讓那個主任頭疼去。
第三車間屬于熱加工車間，主要負責鑄鍛焊，條件最苦、任務最多也最重，加班加點都是常态，把夏雲肖送進去正好讓他好好“享受享受”。
辦事員小楊在心裏偷偷算計完，火速幫夏雲肖辦理好入職，然後寫了張條子讓他去找第三車間的主任報道。
夏雲肖并不清楚辦事員的小算計，不過就算知道了他也無所謂。
因為他注定在生産車間待不了太長時間。
第三車間的主任姓周，周主任看到夏雲肖的條子後并沒有多說什麽，招手叫來了一個人：“小段，這是新來的夏雲肖，你先帶他一陣子。”
“小夏，這是重力澆鑄車間的小段，你跟着他好好學習，過兩天熟悉了工作流程再單獨上機子。”
市機械廠的生産部總共四個大生産車間，每個大生産車間又按照功能細分了七八個小車間，周主任找的小段正是重力澆鑄車間的負責人。
夏雲肖點點頭，跟着周主任口中的“小段”段正明開始正式工作。
對于夏雲肖來說，這些機器操作太過簡單，他幾乎只是掃過幾眼就全部學會了。
段正明詫異的讓他上機實操，結果他丁點的錯都沒出，不僅如此還糾正了一個機器上的錯誤數據。
得知夏雲肖以前從來沒接觸過這些機器後，段正明看向他的目光頓時充滿驚異。
夏雲肖借着跟段正明聊天的功夫，把自己平時愛讀書喜歡鑽研的事特意提了一遍，樹立自己的好學人設。
段正明對此深信不疑。
當天下班周主任詢問他夏雲肖的學習進度時，段正明沒忍住把夏雲肖一誇再誇。
“周主任，小夏這個人的腦子很聰明的，什麽東西都是一看就會，我才教了他一遍，他就能立馬上手，半點錯不出。”
“對了，您知道我們車間有臺機器時不常的就會出故障吧，找維修部的人給修過幾次還是沒解決。今天人家小夏檢查了一圈就直接把故障解除了，那臺機器今天一整天可都沒出問題，真是神了！”
“人家小夏不光聰明，還很好學呢。盡管他因為家庭困難小學就辍了學，可這些年一直在堅持自學，從沒放棄過，真叫人佩服。”
周主任将信将疑：“這夏雲肖是給你灌了迷魂湯了吧，讓你這麽向着他說話。”
段正明：“這您可就冤枉我了，人*七*七*整*理家小夏是有真本事，我不過實話實說而已。”
“真有你說的這麽厲害？”
“當然是真的，不信您哪天可以去試一試他，保準有驚喜！”段正明舉手發誓。
周主任點點頭，默默把這件事放在了心上，面上倒沒再多說什麽。
機械廠是市工商局的直屬重點單位，他岳父恰好是工商局裏的高層領導，所以他最近聽說了一些內部消息，就是機械廠可能馬上要面臨一場重大改革。
而陳大維副廠長的空降就是一個信號，這個夏雲肖又是走的陳副廠長的路子進的廠，說不定也知道些什麽。
總之，夏雲肖這個人他得好好再安排一下。
他岳父也提醒過他好幾次要跟陳副廠長打好關系，經過将近一周的了解，他本人也對陳副廠長的嚴謹公正的辦事作風很認可，至少比對那個李副廠長的印象好多了。
他們機械廠的正廠長馬上到了退休的年齡，原本那個李副廠長是板上釘釘的下任廠長人選，誰知半路殺出了個空降的陳大維，讓李副廠長轉正的希望瞬間降了一多半。
因為這件事，李副廠長一派的人便整天琢磨着怎麽弄倒陳大維或者抓到他的把柄，工作也不好好做了，廠子風氣都有些烏煙瘴氣的。
畢竟當初李副廠長就是靠着鬥倒之前的副廠長才坐到了現在的位置上。
大概是嘗到了鬥人的甜頭，每次廠裏按照上面指示定期組織文鬥時，就屬他最積極，因此他跟革委會那邊的關系一直維持得不錯。
周主任向來不喜歡廠裏人搞勾心鬥角、陰謀詭計那一套，李副廠長精準地踩中了他的雷點。
他自己曾經就是個受害者，要不是岳父家的關系夠硬，他早就被人從主任的位置上撸下來，不知道被推到哪個犄角旮旯了。
陳副廠長為人正派，不像李副廠長那樣最愛向上汲汲鑽營，而是主抓生産任務和生産質量，倒是跟他的理念不謀而合。
其實，就算沒有岳父的指示，他也是打算跟陳副廠長交好的。
只是陳副廠長剛進機械廠不久，不知是出于什麽原因考慮，一直在盡力避免跟廠裏的任何人深入接觸，周主任也沒找到合适的機會接近他。
這次，不如就先借借夏雲肖的名頭跟陳副廠長搭個話。
周主任心思電轉，面上卻表現得滴水不漏。
小楊他們以為丢給了他一個燙手山芋，卻不知道這“燙手山芋”是正中他下懷。
下班之後，夏雲肖去廠子給他安排的宿舍轉了一圈認了門，然後領了一套床單被褥，一個洗臉盆，一個搪瓷杯，還有兩身工作服。
該說不說，市機械廠正式工的待遇還是挺好的，別的廠子可沒有給工人發這些東西的，最多免費發一身工服，穿壞的話還得自己掙錢買。
夏雲肖把東西領回宿舍，鋪好床鋪，把帶來的布包袱放在貼好他名字的鐵皮櫃裏，這才拿着宿舍鑰匙離開。
段正明知道他今晚需要回村轉糧食關系，特意給了他半天假的時間去辦。
不把糧食關系轉到機械廠，食堂是沒有他的口糧的，中午上食堂吃飯時是段正明請的客。
夏雲肖先是花2毛錢打票坐汽車回到縣城，回村的拖拉機早就開走了，他只好步行回家，等回到林崗村時天已經黑透了，差不多得八點多了。
他拿着轉糧食關系的介紹信敲響了村支書家的大門。
此時村支書夏老蔫已經躺在床上快睡着了，被吵醒之後氣得差點罵人。
他随便套了件外套，趿拉着鞋子往外走：“誰啊，這大半夜的敲什麽門？有事不能明天再說嗎？”
打開大門，夏老蔫一看到是夏雲肖，氣更不順了：“怎麽又是你？”
上上次是他家分家的事，上次是他未婚妻和堂弟亂搞的事，這次又出了什麽事了？
一個星期內找村支書三次，他這村支書是給他家專門辦事的不成？
夏雲肖笑着給夏老蔫遞了支煙，夏老蔫垂下眼皮看了眼，是一毛二一盒的“大公雞”，而不是自家用紙卷的旱煙，這才接過煙叼進嘴裏。
夏雲肖不愛抽煙，買一盒煙備着不過是為了工作以後的人情奉往。
起碼這一根煙讓夏老蔫的态度軟化了不少，聲音瞬間慈祥了很多：“雲肖啊，你這次來是什麽事？有我能幫得上忙的，我肯定盡力。”
夏雲肖：“我這次過來是想讓支書幫我蓋個章，轉糧油關系的。”
他之所以晚上過來，是因為糧油轉出證明除了要大隊蓋章外，明天上午還要去縣裏再蓋個章。
要是夏老蔫故意給他拖個半天一天的，他那半天假都不夠用。
紙上不蓋章，他在廠裏就沒有飯吃，後續麻煩一堆。
所以夏雲肖第一時間給夏老蔫遞了煙。
聽到夏雲肖的話，夏老蔫十分詫異，不可思議的重複了句：“轉糧油關系？”
一般糧油關系從村裏轉出，是為了轉入軍隊、工廠或者工農兵大學等地，這夏雲肖就是一屆農民，小學都沒畢業，也沒啥大本事，哪裏會接收他的糧食關系啊？
夏老蔫心裏直犯嘀咕，這夏雲肖大半夜的不是在逗他玩吧？
夏雲肖連拿介紹信邊說道：“對，我現在已經是市機械廠的正式工了，那邊政工科讓我回來蓋章。”
“市機械廠！？正式工！？”夏老蔫簡直要驚呆了，嘴巴張得大大的，好半天合不上。
他顫抖着手接過那封介紹信從上往下一個字一個字地摳，又把紙貼近自己仔細察看市機械廠的公章，确定夏雲肖所言非虛後，望向他的目光頓時變了。
“天啊，這麽些年咱們林崗村也沒出過一個市裏的正式工，還是像市機械廠那麽出名的單位。就連那幾個讀過工農兵大學的人最多被安排進縣裏工作，想進市裏都沒成功。”
夏老蔫非常激動：“雲肖，你可真是給咱們老夏家長臉了！”
社員能進市機械廠當正式工，也算是他在位期間的一個小政績，好好運作一下，沒準公社還能給他頒個獎狀啥的。
夏老蔫是越看夏雲肖越順眼，二話不說就帶着他去村委會辦公室。
公章鎖在辦公室的抽屜裏。
路上夏老蔫在高興之餘，還不忘打探夏雲肖是怎麽成為機械廠的工人的，想要套套話，夏雲肖當然不能說出陳副廠長的名字，一直在跟村支書打馬虎眼。
見怎麽也套不出有用的信息，夏老蔫有些不高興地閉上嘴巴。
夏雲肖可懶得管他高不高興，只作不知。
蓋完章後扭頭就回了家。
夏衣衣和夏琴早就睡着了，夏明海和林芳倒是沒睡，兩人各自泡着藥浴，掐訣一遍遍不停地運行功法，努力吸收着藥物中微弱的一絲絲靈氣。
夏雲肖走之前跟他們說過今晚可能要跑回來蓋章的事，所以林芳依舊是和夏衣衣夏琴兩姐妹一起睡的。
夏明海見夏雲肖進屋，緩緩呼出一口氣暫停運功，“吃晚飯了嗎？鍋裏給你留着米飯和炒菜，我去給你熱熱。”
“爸，你繼續修煉吧，我自己去熱就行。”說完，夏雲肖轉身出了屋，到院子裏的竈臺前燒水熱飯，吃完晚飯洗漱好就鑽進了被窩裏。
一夜無夢。
第二天一大早，照舊是林芳提前起來給夏雲肖做早飯，夏雲肖吃完之後便出發前往縣城。
這次依然沒有順風車可坐，徒步走到縣城大概兩個小時，等跑完流程正好回市機械廠銷假。
夏雲肖那頭一切順利，但這頭的林崗村可就不太平了。
不少人跑到了夏明海家門口看大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