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怒之下
一怒之下
時璇并沒把班傑明要跟他私奔的事放心上,他只當班傑明是在說胡話。
且這句話本身,怎麽聽怎麽像是在開玩笑。
約會時間終止,在班傑明喋喋不休的腦補聲中,時璇親眼目送班傑明登上了回雌蟲保護區的專用戰艦。
直到班傑明的背影,消失在閉合起來的艙門後,時璇才精疲力盡地深吸一口氣。
短暫地喘息後,他視死如歸,向右轉身,像被抽幹了所有力氣般,蔫了吧唧,慢吞吞走向停泊在一旁,很顯眼,又很招搖的星海一號。
時璇邊走邊想,一會兒見到霍司的開場白,要怎麽講才能在第一時間減輕自己先前造下的罪孽,豈料,還沒等他理出絲毫頭緒,星海一號的感應門猝不及防打開了。
霍司雙手抱臂,高大的身形屹立在感應門正中間,吓得時璇喉嚨都緊了下。
時璇輕吸一口涼氣,結結巴巴道:“元、元帥。”
說完話就聳拉下腦袋,不敢跟霍司此刻意味難明的眼神對視。
“走這麽慢,是因為還舍不得結束?”
時璇:“?”
這句帶着調侃意味兒的話……怎麽從霍司嘴巴裏說出來,有種奇奇怪怪的感覺……
時璇搖了搖頭,接着一五一十道:“沒有,我是在想要怎麽跟您道歉。”
霍司有了些許期待:“為什麽要跟我道歉?”
時璇心虛地抿了抿唇,“我……我不該當着班傑明的面,違抗您的命令,讓您下不來臺。”
聽完他的陳述,空氣凝固了幾秒。時璇也沒敢擡頭去看霍司當下的表情,總之也不會是什麽好表情。
面對時璇自以為是的道歉,霍司沒有拒絕,擡腿轉身。
時璇如提線木偶,亦步亦趨地跟着。
時璇以為霍司會立馬督促他去元帥星執勤,沒想到,霍司給他放了半天假,并且把航線标的地定在了他在A4星的住處。
“元帥,您、您要送我家?”時璇望着導航屏上那條再熟悉不過的路線,不可置信又誠惶誠恐地問。
霍司正在将A4星設為置頂标的地的手指微微一僵,他側過臉來,看到時璇輕微擰着眉頭抗拒的神色,眼底染上幾分難掩的暗郁。
霍司垂下眼睫,沒有回答時璇那個明知故問的問題,繼續完成A4星的标的置頂設置。
霍司的沉默,讓時璇心裏愈發打鼓,他不知道霍司送他回A4星的用意是什麽?
難道真的如萊爾所說,霍司對自己的身份起了疑心?
不應該,他也沒暴露啊!
又或者,是他想多了,霍司只是單純的想送他回家?
這就更說不通了,霍司為什麽要平白無故地送他回家?
時璇越想越覺得沒頭緒。
驟然:“你很讨厭我?”
霍司冷冷的聲線裏,帶着時璇聽不懂的情緒。
時璇也沒功夫去細細揣摩霍司的語氣。
他被霍司的話吓得魂飛魄散,錯愕加驚恐地擡起頭,看着那雙盯着他在仔細打量的眼睛連連擺手否認,
“沒有沒有,我怎麽可能會讨厭您,您是元帥,是帝國的倚仗,是蟲族的主心骨,是我們的守護神,我跟所有蟲民一樣,愛戴您,敬仰您還來不及。”
這是什麽送命題啊?
還好他的小腦袋瓜在關鍵時刻超常發揮,将能想到的彩虹屁都吹了出來。
“你對我,除了愛戴和敬仰,就沒別的?”霍司的眼神深刻了幾分。
除了愛戴和敬仰,他還能有什麽?時璇已經汗流浃背了。
嘴巴先腦子一步做出回答:“當然還有別的。”
霍司目光一錯不錯地盯着他,同時也不禁朝他走近一步,“還有別的什麽?”
撲面而來的壓迫感,猶如一座大山,壓得時璇喘不過氣來。
時璇緊張到身體自發性後仰,喉頭發緊道,“我對您,還有,還有感激。”
“您救過我的命,而且不止一次。”時璇為自己的急中生智大大點了個贊。
他拍拍胸脯:“您的大恩大德,我都記在心裏了。”
這波問答環節,對于時璇來說,屬于是絕地求生了。
可即便他還算真誠地對着霍司殷勤了一番,霍司那雙暗藏着玄機的眼睛,依舊悄無聲息黯淡了下去。
時璇想,他盡力了,真的盡力了。
好在霍司的發問戛然而止,并沒有再對他進行口頭忠誠度調查。
霍司設定好勻速飛行後,接到了查理的通訊。
霍司走出駕駛艙接通查理的通訊。
“元帥,我匹配了所有公民信息庫,沒有找到時璇這個名字,也沒有找到相關的家族記錄。”
“就連達蒙.霍頓的就醫記錄,以及病例史都沒找到。”
霍司擡眼,看向駕駛艙的方向,對查理只說了兩個不容置喙的字:“再查!”
霍司離開後,時璇頓感周圍原本稀薄的空氣都增氧了,他無聲地猛吸好幾口續命。
星海一號的航行速度,比以往慢很多,大有慢悠悠飄蕩散步的意思,前往A4星的航線上,不知不覺積壓了很多飛行器在後頭。
沒有誰敢超星海一號的車,都乖乖的保持着恒定距離,遠遠跟在後面蝸牛爬行。
時璇看着雷達成像上的擁堵情況,想了想,還是決定去找霍司說一下,看能不能提提速。
時璇硬着頭皮,打開了駕駛艙的門。
霍司站在開闊的懸窗邊,低着頭,不知道在看什麽看得入神。
冰藍色精神絲躁郁不安。
這也預示着,他們的主人此刻心情不大好。
時璇立馬頓住腳步。
果不其然,他偏了偏腦袋,從舷窗的倒影上,看到了霍司冰沉沉的臉籠罩着散不開的烏雲。
舷窗折射的畫面有限,但時璇還是一眼就認出來,那個色彩過于飽和雜亂的畫面,無一例外是他和班傑明的那張合照。
他跟班傑明照的那張照片,留白很少,又加上他兩的造型過于怪異,兩顆腦袋上的顏色也多,湊在一起的視覺沖擊效果很強,因此很容易就能分辨。
想到這裏,時璇趕緊打開自己的光腦。
果然,都不需要他搜索,星網熱搜第一條就明晃晃挂着班傑明剛發的動态。
班傑明:【不懂潮流的有難了。】配圖赫然是那張神圖。
時璇嘴巴瞬間拉成一條直線。
評論區兩極分化:
【……太潮了,給俺來兩包幹燥劑。】
【……風濕犯了,樓上分一包幹燥劑救命。】
【……我替蟲尴尬的毛病,到底是好不了了。】
【你們開心就好,不用管我們的死活/黃豆子微笑。】
【啧,眼睛,快劃走,我要吐了;腦子:蛙趣,再看看。】
【世界是多元化的,人家想怎麽打扮就怎麽打扮,那些指手畫腳,評頭論足的,彰顯不了你的高貴。】
【難道只有我覺得這種特立獨行,勇敢做自己的風格很酷嗎?】
【其實還蠻配的,而且這樣看,那只怪咖也沒有想象中那麽醜。】
時璇萎了。
他關掉光腦,擡手捂臉。
然而,霍司還在看……
時璇想打個地洞鑽進去。
渾身的尴尬細胞都在劇烈燃燒。
這跟扒光衣服,挂在廣場上公開處刑有什麽區別?
算了……
算了!
後頭的飛行器堵着就堵着吧。
時璇無奈地輕嘆一口氣,低垂着腦袋,轉身回到了駕駛艙。
冰藍色的精神絲此消彼長,像泛濫的煙花炸開。
骨節分明的手指,在光屏上游動。
霍司也發了合照,配文只有兩個字:官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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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璇窩在駕駛艙裏當烏龜,直到星海一號停泊到了A4星的上空,他才慢騰騰出來。
剛走出駕駛艙的門,就撞上了霍司,時璇迅速把臉埋得很低。
“謝、謝謝元帥送我回來。”
時璇也不知道自己在羞恥什麽,明明每天都頂着這樣一幅奇葩的面孔行走江湖,卻因為被班傑明爆照後變得畏畏縮縮,哪哪兒都不自在,連帶着光腦都變成能讓他應激的産物,估計好幾天都沒勇氣打開光腦了。
時璇只想趕緊回去捂着枕頭尖叫一會兒。
霍司: “看到星網上的消息了?”
時璇想死,“看了……”
內心狂躁:你禮貌嗎?你禮貌嗎
霍司:“沒什麽想說的?”
還問他心得體會!!!!!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過分!太過分了!啊啊啊啊!
時璇氣若游絲:“沒……”
霍司不說話了。
時璇也不說話。
霍司:“明天早上我來接你。”
時璇:“嗯。”
“啊?”
時璇懵了一瞬,随後意識到,自己好像答應了什麽不該答應的事。
他想補救,有些情急地看向霍司,“元帥,我……”
“就這麽說定了。”
霍司打斷了他要說的話,并對他綻放出一個淺淺的笑。
也不算笑,只是嘴角略微有那個意思。
啊,這不是重點啦!
時璇急得想扯頭發:“元帥,我明天……”
“回去好好休息。”霍司似乎不想給他再次改變主意的機會,轉身就走,并不忘慢悠悠補了句:“明天見,達蒙.霍頓。”
時璇石化在原地。
他怎麽感覺,霍司故意連名帶姓地叫他全名,好像在意有所指什麽?
哎,他這顆小腦袋瓜,今天處理的緊急消息太多了,腦細胞跟不上了,一時半會兒也說不上來是哪裏怪怪的。
等等!
霍司明天早上要來接他?
感覺整個世界都變得恐怖森然起來。
霍司親自送時璇回來的事,幾乎家喻戶曉,還沒等時璇調整好狀态,将今天的事情告訴萊爾,萊爾的通訊就先傳了過來。
“萊爾~~”時璇聳拉着眉眼,有氣無力地趴在床上,嘴裏喃喃着:“我覺得事情好像變得不對勁,我有點兒招架不過來。”
“阿璇,我知道你的處境很複雜。”萊爾看着精神萎靡的時璇,心疼地嘆息了一口氣,“都是我不好。”
時璇擺擺手,随後抱着枕頭,在狹窄的單人床上翻了個身,“不怪你,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
如果不是他那晚發騷撩了一只雄蟲,搞了個一夜情,也不至于如今弄成這樣被動的局面。
想到自己幹過的風流事,時璇所有的壞情緒都纾解開了。
任何快樂都是需要付出代價去支付的,他現在經歷的所有事,都是在為那天晚上的快樂買單。
更何況,萊爾還在幫他買單。
思及此,時璇沒臉再跟萊爾抱怨什麽,扯着枕頭,把自己悶起來。
“阿璇,別擔心,我們還有plan b 。”萊爾穩定的情緒以及溫和篤定的語氣,總能給時璇一種一切皆在掌握中,風浪再大也翻不了船的踏實感。
時璇點點頭,捂着枕頭悶悶說道:“萊爾,我困了。”
“好,晚安阿璇。”
中斷與萊爾的連線後,時璇才慢吞吞把臉從枕頭下挪了出來,望着窄窄低低的天花板發呆。
他的房間是法律局統一分配的,面積只有五六平米,只擺得下一張單人床和一個簡易的衣櫃。至于衛浴什麽的,都是公用的,不過好在有隔間。
當初萊爾為了将時璇用達蒙的身份,順利送進法律局,便沒有插手時璇的住所安排,特殊化搞過了頭只會适得其反。
A4星的治安雖然比不上首都星和雌蟲安全區,但在整個蟲族居住環境裏來說,也算安全系數較高的,外頭有24小時的巡邏機械警。
巡邏探照燈晃得窗簾時暗時明。
時璇擡起一條手臂枕在後腦勺上,另一只手不自覺伸向了自己的小腹,攤開掌心,輕輕熨帖在那個小小的,又頑強的生命萌芽上。
“乖寶兒,想不想知道你爹是誰?”
時璇沒來由冒出這個念頭,把他自己都吓一跳。
要是對方知道他是蟲母,而且還懷了崽,肯定會跟萊爾搶崽崽的所有權。
更加可能會把他關起來。
時璇暗罵自己腦子真的是秀逗了,怎麽會想這麽不着邊際的事情。
真是教壞小孩!
他趕緊翻了個身,枕着手臂側睡,摸着肚子裏的小生命說道:“呸呸呸,我就是你爹。”
“唯一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