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誘導素
誘導素
時璇意外從游艇上跌入海裏。經歷短暫的黑暗後,等他再次浮出水面,發現自己穿越到了一個陌生的時空。
——蟲族末世。
一只雌蟲發現了他,将他從海裏救起。雌蟲名叫萊爾,是霍頓家族的統治者,也是蟲族帝國貴族裏,為數不多的雌性掌權者。
萊爾告訴時璇,蟲族沒有男女之分,只有雌雄兩種性別。
這是被稱作病變的時代,大部份物種感染基因病滅絕,或者瀕臨滅絕。
只有蟲母才能生下健康基因的後代,拯救世界。
萊爾還說,時璇就是蟲母。
理由很滑稽,因為時璇頭發和眼睛都是黑色的,這是歷代蟲母的标志。
無論時璇怎麽解釋,說自己是個人,而且是個男人,根本不會生孩子,可萊爾堅持說他可以生。
“阿璇,只要你跟任何一只高階雄蟲結合,就會長出孕腔并成功受孕。”
時璇被這番玄而又玄的言論搞得一個頭兩個大。
能不能生他還不清楚?
時璇的态度十分堅決,萊爾也只好作罷,不再提讓他生孩子這事。
末世不養閑人,在萊爾的幫助下,時璇改頭換面,染了頭發,在臉上貼了醜陋的紋身貼,完全掩蓋住他本來的面貌,頂替了萊爾孩子的身份,成為了一名冒牌法律官——達蒙。
-十個月後-
法律局接到命令,要征調100名法律官,與軍部一起遠赴S217星,尋找蟲母的活動軌跡。
每位法律官都必須有一次參與遠征行動的硬性指标。萊爾的意思是,此次遠征,由元帥霍司親自帶隊,安全系數高,所以暗箱操作,把時璇塞進了隊伍裏。
“阿璇,如果遇到麻煩,切記不要逞強,你身後有整個霍頓家族給你撐腰,除了元帥,沒有誰敢對你指手畫腳。”
“你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知道了嗎?”
按照萊爾的說法,蟲母珍貴無比。若不是時璇不肯吃嗟來之食,鐵了心要靠自己活下去,萊爾也不會讓他冒險去當法律官。
雖然時璇只有20歲,但并不天真,他心裏清楚,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天上不會掉餡餅,世上也沒有免費的午餐。
他對這個陌生的世界和種族,保持着戒備心。
如果他不靠自己,心安理得當一只嬌生慣養的金絲雀,被養在漂亮的籠子裏,時間久了,心态會潛移默化發生惰性依賴。
這是很可怕的事情。
失去自由,就是失去尊嚴的開始。
一切饋贈,都會在暗中标注好價格,要用對等的方式來償還。
為了能在亂世自保,在穿到蟲族的這十個月裏,時璇學會了最基礎的射擊和開飛行器,執行普通任務不在話下。
加入法律局後,時璇從未在主觀意識上,仗着霍頓家族的權勢偷奸耍滑。但他的體質,跟貨真價實的雄蟲比起來,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兒,因此也确實打了不少醬油,拖了團隊不少後腿。
遠征行動幾天下來,與他同行的隊友苦不堪言,但又礙于他的身份是霍頓家族未來的繼承者,敢怒不敢言。
惹不起,躲得起,大家自動離時璇遠遠的,生怕跟他一起執行任務。
S217星,是蟲族以前的首都星,也是病變基因席卷的蟲族第一顆星球。
剛爆發的基因病,打得蟲族措手不及。那時候,還是蟲皇當政,為了杜絕這種傳染性,和變異性都極高的病毒繼續蔓延,蟲皇下令,封鎖整顆S217星。
有錢貴族們,連夜出逃,只剩貧窮的低階蟲族們,困在這顆星球上等死。
後來感染達到峰值,被種族抛棄的蟲民們奮起反抗,遭到了軍隊的鎮壓。那場毀天滅地的戰争,毀掉了這顆星球上,曾經所有的輝煌。
S217星從此變成了一顆廢星,地表到處都是導彈坑。
所有參與行動的隊員,皆分到了作戰裝備,裏面有一瓶造價昂貴的液體——蟲母誘導素。
那副沉甸甸的裝備,足足有一百多斤。
雄蟲的戰鬥力以及體力,堪稱逆天。背着那麽重的裝備,竟然絲毫沒有影響到他們健步如飛,攀岩走壁。
時璇就不行了,他這個在大城市裏長大的脆皮人類,被壓得腰板兒直打顫。
沒有隊友願意跟他一隊,他一直處于隊伍的最末端。
時璇咬着牙關,從總艦上龜速挪到地面。
屆時,無線耳麥裏傳來元帥霍司的指令:【全體都有,對S217星,進行地毯式搜索,立即行動。】
隊伍很快四散開來,積極投身到搜尋蟲母的蹤跡中,時璇為了能跟上大部隊的節奏 ,動起了歪心思。
他找了就近的,看起來岌岌可危,不會再被搜索第二遍的破敗大樓,扶着牆,行動艱難地走了進去。
卸下重擔的那一刻,時璇如蒙大赦,整個身子都輕了一大頭。他打開背包,把那些重到出奇的裝備,全都掏出來扔掉。
他背着個空包裹,輕裝上陣。
時璇由衷感慨,自己簡直是個天才。
下一秒,他傻眼了,扔個裝備的功夫,出來連個大部隊的影子都看不到。
天才徹底落單。
目之所及,到處是林立着殘垣斷壁的高樓。植被瘋漲,帶刺的藤蔓茂盛,像螣蛇一樣纏繞着一切能纏繞的東西。
在這片陌生又荒涼的土地上,時璇四顧茫然。
他打開光腦,查看了一下大部隊的動向。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大部隊已經離他有十公裏遠了。
時璇算了算,即便他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追上去,在肺炸掉之前,也趕不上在不斷高速向前移動的隊伍。
算了。
他本來就不想去找什麽蟲母,此行不過是為了完成指标。
再說了,那麽多高大威猛的雄蟲都找不到的蟲母,他一個弱雞渣渣+冒牌貨能找到?
萊爾說過,蟲母珍稀斐然,跟暗黑高階雄蟲一樣,每個時期只會出現一只。
在那個當了400多年擺設的蟲母矩陣發出微弱信號前,就連蟲族公民都一度懷疑,蟲母的存在,是不是僅僅是個傳說。
說來也湊巧。
一直靜如死水的蟲母矩陣,從時璇穿越來的那天起,就一直在不間斷發出信號。帝國上下,為之一振。原本走到窮途末路,對生存喪失了指望的種族,瞬間重新燃起了渺茫的希望。
為了搜尋信號來源,蟲族實行了遠征計劃,不惜任何財力物力,遠赴星際的各個角落,去尋找他們的蟲母。
蟲族是個執行力很強的種族,十個月的時間,進行了一萬多場遠征行動。
可惜,在浩瀚無垠的宇宙裏,想要找某個會移動的渺小生命體,比大海撈針還要難上加難。
掉隊并不是時璇有意為之,事已至此,時璇不得不舔着臉,求助萊爾。
萊爾接收到他的求救信號後,讓他找個安全妥當的地方,把自己藏起來。萊爾說,要把他半途而廢的事實運作到合理化後,再去接他。
可能會有點兒晚。
萊爾的回複,讓時璇孤身處在陌生環境而忐忑不安的心,稍稍有了着落。
接下來的時間,時璇就開始找妥當安全的藏身之所。
在這片末世廢土上,荊棘遍布,行動艱難,時璇不小心被瘋漲的藤蔓絆了腳,狠狠摔了一跤。
幸好他穿了作戰服,沒有被藤蔓上的荊棘刺劃出個好歹來。
只有手掌在身體摔倒時,條件反射撐地緩沖,被擦破了皮。
破皮的地方浸出了幾滴血珠,不算嚴重。時璇簡單地處理了一下傷口,就沒管了。
時璇找了棵看起來比較穩妥的樹爬了上去。
時璇綁上防掉落的安全繩,坐靠在粗壯的樹杈子上,等待救援。
S217星的建築物看起來搖搖欲墜,随時都有坍塌的可能,時璇不想被活埋。另外,樹上視線好,能在第一時間看到救援隊伍。
時璇無疑做了一個明智的選擇,如果那天沒有下暴雨的話……
S217星的天氣變化無常,暴雨來得離奇又陡峭。
時璇扔掉了所有裝備,沒有任何避雨措施,只能被活生生淋成落湯雞。
雨水流進了手上的傷口,有點兒咬着疼。
下雨導致溫度下降,濕冷的作戰服外衣貼着皮膚,冷得貫徹身骨。
好在,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驟雨初歇,太陽高照。
冷熱交替,被高溫一烘烤,時璇濕漉漉的身上,仿佛要長蘑菇一樣難受。
那種感覺糟糕透頂。
站得高看得遠,時璇在樹上看到,前面一公裏的地方,有個導彈坑的水,清澈見底。
時璇解開安全繩,跳下樹,來到那個導彈坑前,脫掉濕衣服,在水裏滌蕩了下,用手擰幹水分,抖了抖,反手挂在一旁的枯樹枝上晾曬。
內褲也是如法炮制。
作戰服雖然不防水,卻是速幹的。
時璇估摸着,等他在水裏洗個澡的時間,上岸就能穿到舒适幹燥的衣服。
時璇記不清,他是從什麽時候,洗着洗着就變得神志不清的。
他只知道,他破皮的傷口被泡得發白,周圍的水好像沸騰了起來,是他身體裏,突然燃起的一團火焰,将水燒得滾燙,将他燒得腿腳發軟。
時璇并不相信自己是蟲母,因此,即便知道所有的水坑,都被之前路過的隊友,噴灑了蟲母誘導素,他也依舊跳了進去。
遠征前,萊爾給時璇吃過一顆蟲母誘導素免疫丸。
可那只能抑制空氣傳播,不能抑制血液傳播。
水坑裏的蟲母誘導素成分,浸蝕了時璇破掉的手掌,大劑量藥效,進入體內,通過血液揮發生效。
藥性上來後的事情,時璇記不怎麽清楚,像喝醉了酒,要斷片不斷的那種狀态,整個意識都很朦胧。
身子也發軟得厲害,原本不高的水坑,他怎麽也爬不上去。
頻頻失敗,時璇折騰到筋疲力盡,只能待在水裏,目空一切地發呆。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一只雄蟲,發現了他。
時璇依稀記得,那個時候,天都已經黑了,因為他看到月光,灑在那只身姿挺拔的雄蟲身上。
婉如一位從天而降,披着銀白戰衣的神。
時璇看呆了眼。
雄蟲長得奇高,靠近時,猶似一座大山壓下來般有壓迫感。
時璇下意識想往後退,腿腳卻不聽使喚,反倒違背他的意願,向對方主動靠近幾步。
距離拉近,時璇猛然聞到對方身上撲過來的強烈雄性氣息,他頓時臉頰發燙,心跳加快。
不僅如此,他還看到了對方好好收起來的精神絲。
精神絲的作用很大,其中之一是用來确定同類。
可對方的精神絲并未施展,照理來說,時璇是看不到的。
身體發生了他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細微變化。
時璇情不自禁擡起手指,想要觸碰那些會發光的冰藍色絲線。
雄蟲的精神絲,好像也正有此意,對着時璇躍躍欲試,肉眼可見地歡愉抖動起來。
驟然失控的精神絲,讓雄蟲皺了皺眉。
那些輕盈的,細如蛛絲滌蕩在空氣中的冰藍色絲線,乖巧聽話地圍繞在那只雄蟲的周圍,像絢麗且經久不衰的煙火。
“好漂亮。”時璇忍不住誇贊了一句。
得到他的贊揚,絲線徹底躁動起來,你推我趕,最終選出一條細細的冰藍來。那條精神絲,如同蝸牛的觸角般,平穩舒緩地朝時璇伸過來,輕輕碰了碰時璇的指尖。
微弱的冰感,一觸即分,絲線來時慢吞吞的,縮回去時卻迅疾如風。
就在時璇以為自己不受歡迎的時候,那條像覓食工蟻一般的精神絲,在群體裏一陣交頭接耳後,帶着另一條,兩條,三四條,無數條撲向了時璇。
它們像溫柔生長的藤蔓,慢慢地、試探地攀上時璇的指尖,親昵地貼着他的皮膚往上爬,直到觸碰到他的臉頰。
微涼的觸感,如羽毛拂過般,它們輕吻時璇,環繞時璇,愛不釋手。
被精神絲包圍的感覺,太美妙了。
時璇感到難以形容的放松,仿佛每個細胞都在那場觸碰裏自由呼吸。
擁有絕對自制力的暗黑高階雄蟲,靜靜看着眼前這一幕。
他頭一次掌控不了自己的精神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