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變奏曲·二四
變奏曲·二四
難得今天中午沒人在公司裏吃飯，一到時間，大家就都不約而同地離開了。
姜禮本想約餘溫一起吃午飯，但餘溫又被帶去了飯局，她索性打算點個外賣，正挑飯時，羅雯忽然緩緩朝着她走過來了。
“對不起，小禮。”
她拽着衣角，一開口便是道歉。
“昨天晚上……我不是故意丢下你的，可是我太害怕了……都怪我太軟弱了……”
她說着說着低下頭，似乎眼裏有了淚花，“可是你也聽到了，我爺爺……”
姜禮一時間語塞，連忙站起來，攬她到自己旁邊坐下。
“我沒事，你不要想太多。”她說，“倒是你，沒事吧，我看你今天心不在焉的，也很少說話。”
“我是覺得沒臉面對你。”羅雯仍舊低着頭，“可是，萬淩旭不是那麽好對付的，小禮，你以後……還是小心一些吧。”
“怕他做什麽。”姜禮拍拍她，“你越怕他越覺得你是軟柿子，好捏。”
羅雯抿抿唇，一下子哽咽了。
“我沒辦法……我家又沒什麽實力，全靠我在這裏賺錢……其實我根本都不敢告訴他們，我還沒轉正……”
“萬淩旭每天都用爺爺威脅我……如果我不聽話他就不給醫藥費……可我爺爺就是他害的……”
羅雯越說越哭的梨花帶雨，姜禮聽着聽着，心裏一揪。
她想起自己的爺爺，臨走前痛苦地躺在床上，和病魔搏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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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點替羅雯難過。
“對不起，小禮，以後我可能還是沒辦法幫你。”羅雯抽了張紙，擦擦鼻涕說，“但我心裏已經把你好朋友，除了你，沒人和我這麽投緣。”
“你能不能原諒我，真的對不起。”
“沒關系，我沒怪你，你沒有錯。”姜禮忍不住皺起眉，安慰地揉揉她的肩膀，“轉正的事你也別太上火，我可以幫你一起做。”
羅雯一愣，擡起頭：“真的？”
姜禮用力地點點頭：“真的。”
一瞬間，她看見羅雯眼睛亮起來了。
她落下豆大的淚珠，語無論次地重複：“小禮，真，謝謝你，太謝謝你了……”
……
姜禮本想回去睡個午覺，無奈羅雯非要請她吃飯，拉着她談天說地，兩人聊的忘了時間，竟然在飯館呆了一中午。
午休過後，大家陸續回辦公位置，開始下午的工作。一回工位，姜禮連着打了三個哈欠。
她拿着杯子走到咖啡機前面，準備喝點咖啡，精神精神。
咖啡緩緩流入杯裏，四處蕩漾開一股濃郁的香味。接咖啡時，姜禮注意到櫃臺上不止有速溶咖啡機，旁邊還有一臺小巧的黑色手磨咖啡機。
不過，回想這一上午，好像沒人用過手磨，大家都約定俗成地只喝速溶這邊，所以姜禮猜測，這臺手磨咖啡機，肯定是最閑最有錢的萬淩旭專屬。
“姜禮。”
忽然聽到有人喊她，姜禮下意識應了一聲。
回過頭，發現是“曹操”萬淩旭倚着辦公室的門框，正眯着眼看着她。
他雙眼下還有一塊淤青，肆意地腫着。
姜禮不動聲色：“萬主管，有什麽吩咐嗎？”
讓她覺得別扭的是，他看她的目光不是玩味和挑釁，反而有點……溫情脈脈的。
萬淩旭朝她擡手勾了勾，示意她過來：“杯子放一放，來我辦公室一趟。”
說完便轉了個身，回辦公室去等她了。
姜禮莫名其妙，不知道他跟她還有什麽好說的，但想了想，還是放下杯子跟過去了。
她敲敲門，放眼一望。
萬淩旭的辦公室很大，桌椅花紋鍍金，茶具花草齊全，還有一張褐色真皮沙發，活像個度假酒店。
“進來吧。”萬淩旭翹着二郎腿坐在辦公桌前，掀起眼皮看着她，“門關上。”
這一看，倒看出居高臨下的意味了。
姜禮當作沒聽見，往裏走了幾步，站在他面前：“有話直說吧。”
萬淩旭饒有興趣地看了她一會兒，忽然站起來，和她擦肩而過，自己去把門關上了。
見狀，姜禮心裏有點打鼓，于是退了幾步，和他保持距離。
但被他步步逼近。
“姜禮，原來你是尹總夫人啊。”他眯眼，“有這麽好的老公，問你怎麽不說，藏着掖着幹嘛？”
姜禮步步後退，忽然腿後碰到硬邦邦的桌角，退無可退。
她一轉身繞開他：“這不用你操心吧？”
萬淩旭在原地頓了一會兒，轉過來，胳膊肘向後撐在辦公桌上，整個人倚靠着桌邊，雙腿吊兒郎當地交疊。
他說：“談談？”
姜禮反問：“談什麽？”
“明知故問就沒意思了。”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哦？”萬淩旭變了一副樣子，不像剛才那般咄咄逼人，倒是一臉油膩和輕佻。
見他又要逼近，姜禮抱起胳膊，往後挪了幾步。
“昨天晚上鬧成那樣，你都不想着報警，手機一定沒閑着吧。”他朝外面颔首，“羅雯那個膽小的女人都想的到。”
“想不到你對我這麽在意，還偷拍，真是……”他沉沉笑了一下。
這一笑有些瘆人，姜禮渾身起雞皮疙瘩，再次後退和他保持距離：“你想怎麽樣？”
“沒想怎麽樣。”萬淩旭哼笑，一只手攤開，“不過我倒是知道，你老公最近遇到點麻煩。”
姜禮嗤之以鼻：“他有麻煩，不是拜您家人所賜嗎？”
“所以，我們可以來做個交易，解決彼此的麻煩啊。”
萬淩旭手腕一繞，撈了一把空氣後又回來，彈開五指，好像這樣就能把她掌控。
“這樣，你把視頻交出來，我把樹洞app需要的核心數據給你，怎麽樣？”
他說着眉毛一挑，眼眸中釋放着魅惑人的笑意，牙齒在微笑時優雅地露出一半，似乎是平時慣用的撩人手段。
但姜禮只看見他抽筋似的一甩眼皮，咧着的大牙參差不齊，活像個sb。
她看着他笑了一會兒，是嘲笑。
不過萬淩旭沒看出來，還以為是自己把她迷倒了，和她對着笑。
“萬主管，我覺得。”
笑夠了以後，在他期待的目光下，姜禮一字一頓地說，“這事你應該去找他談，而不是找我。”
說完，她不多廢話，徑直朝着門走過去。
萬淩旭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散步并作兩步地追過去，立在門前。
姜禮差點撞上他。
“只要你把視頻交給我，讓我處理掉……什麽條件都好說。”他傾了傾肩膀逼她後退，“別害怕，我又不是什麽壞人。”
姜禮懶得廢話：“讓開。”
他不動，像個無賴：“你躲我幹什麽，心裏有我是不是，寶貝兒？”
“滾開。”姜禮差點作嘔，“萬淩旭，再說一遍，我結婚了。”
他點頭：“我都懂，如果未婚的話就考慮我了，是不是？”
“……”
“沒關系，我不介意，只要你上班的時候屬于我，就夠了。”
姜禮無語至極，索性也不再給他好臉色：“腦殘。”
她狠狠踢了他一腳，趁他吃痛蹲下時，摔門而去。
姜禮出門後去櫃臺拿走咖啡杯，回工位的一路，明顯感覺到大家異樣的目光。
她全然無視。
這種目光影響不到她，畢竟被萬淩旭單獨叫走這麽久，又共處一室，他們誤會倒也不奇怪。
不過，被惡心這麽一下後，她原本挺好的心情一下子就糟糕透頂。
姜禮回去坐下，第一件事就是抽出濕巾擦了擦手，然後嫌棄地丢進垃圾桶裏。
她忍不住把這事告訴尹卓爾，發完消息，又抽了張紙，發洩似的揉成一團。
再一看手機，多了好多未讀消息，大家都暗戳戳地問她有沒有事。
姜禮怔了怔，好像和她想的不一樣，她以為他們是看熱鬧的心态，誤會她和萬淩旭。
但大家好像是真的關心她。
她心裏抱着的一顆戒備心慢慢落下來了，逐一回複着，然後就被拉進了一個小群。
群是剛剛建的，只有幾個女同事在，名字叫“保護我方小姜小羅”。
看着一條條罵萬淩旭的消息發出來，姜禮哭笑不得，原來這麽多人都被萬淩旭騷擾過。
過了兩分鐘後，尹卓爾回複了她。
卓爾ovo：別答應，讓他滾。
心情一下子就好多了，姜禮看着這條消息，忍俊不禁。
Miss.el：放心，沒答應，就是跟他說話有點惡心。
卓爾ovo：嗯。（摸摸頭）。
卓爾ovo：晚上我們去看電影，挑你喜歡的。
姜禮美美地回複了一句“好”，附帶一大串親親。
卓爾就是壞心情的解藥。
……
下班前，姜禮總是覺得附近蔓延着一種陰森的氣息。
她一擡頭，果然看見萬淩旭直奔她來。
即使全副武裝，也難遮掩他自帶的賤人感。
姜禮以為他又來找茬，繼續低頭準備置之不理，沒想到，賤人竟然過來問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他瘋了？
他的行為讓姜禮覺得費解，她頭也不擡地說：“我老公來接我。”
還特意把“老公”二字咬的特別重。
“這樣啊。”萬淩旭單臂搭在她工位立起的玻璃上，暧昧地笑着，“那我可先走了，寶貝兒。”
誰是你寶貝兒？
四處的氣氛瞬間古怪起來，姜禮忍無可忍地擡頭盯着他：“你再瞎喊，我撕爛你的嘴。”
“好兇。”他撇撇嘴，“知道了，我們低調點，我走就是了。”說完真就乖乖離開了。
屋裏鴉雀無聲，但所有人的表情都不一般，像吃到大瓜似的。
剛建的小群安靜了……
姜禮懷疑他就是故意過來惡心她的，她有點痛恨這種跳進黃河洗不清的滋味。
一到下班點，公司的人瞬間走空。相互告別以後，姜禮在門口等着尹卓爾來接，漫無目的地刷着手機時，面前又籠罩起一片不散的陰魂。
萬淩旭像是故意擋她的光線找存在感，姜禮無視他，望旁邊挪了挪。
然後他直接厚着臉皮跟過來了。
姜禮索性把手機揣兜直接走，但沒走兩步，手臂就猛地被他拽住。
他很用力地攥着她的手，順勢帶她轉了一圈，跟她位置對調。
還一直不撒手，生怕她跑了似的。
姜禮狠狠甩開他：“你沒完了？陰魂不散的！”
“你怎麽對我兇啊，寶貝兒。”萬淩旭用另一只手揉揉被她甩開的那只手，委屈上了，“陪你多呆一會兒還不行嗎？”
姜禮無語地翻了個白眼：“萬淩旭，我記得我大哥下手不重啊，怎麽就把你腦子打壞了？”
真不知道是他搭錯了哪根筋，今天一整天都變了個人似的，死纏爛打地追着她喊寶貝，神經病似的。
“你怪我昨天太魯莽是不是？”萬淩旭可憐巴巴地望着她，“以後我都溫柔一點。”
姜禮聽後氣笑了。他那表情很無敵，像真的惹了女朋友生氣，然後卑微追着來哄似的。
不得不說，她怼過無數賤人，但賤到讓她連話都說不出來的，萬淩旭還是第一人。
“那個路口就有垃圾桶。”姜禮說着，狠狠推了他一把，“你要是閑的沒事幹，就趕緊回你家，別在大馬路上污染環境。”
明榆大廈已經陸陸續續有人出來，她不想在這跟他丢人顯眼，于是一股腦地往外沖。
沒想到萬淩旭還不死心，又追過來攔着她，還把她往懷裏拽。
“寶貝兒，你笑了，那就是不生氣了。”
這個變态！姜禮徹底怒了，甩手就是一巴掌：“你再——”
“好好。”萬淩旭未蔔先知地攔下她，然後詭異地笑了，“那我走了。”
他暧昧地俯下身，故作親吻她的姿态，姜禮反感地薅住他的頭發，讓他和自己保持距離。
萬淩旭痛的悶哼一聲，不再糾纏，幹脆利索地走了，融入明榆門口的人潮之中，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秉承着被狗咬不能咬狗一口的信條，姜禮忍下了，轉身準備離開。
突起的一陣風沙迷了眼睛，視線被淩亂的頭發遮擋了一下，不合時宜的一陣電話鈴響起。
姜禮擡手撩開發絲讓視線變得清晰，又一瞬間，心髒像坐過山車一樣跌倒谷底。
她知道萬淩旭想幹什麽了。
她看見熟悉的車子停在不遠處，丁九目瞪口呆，手還搭載車門把手上，維持着開門的姿勢。
而尹卓爾正靜靜地伫立在車門前，僅僅幾十米，與湧動的人群相對，淡淡望着她所在的方向。
她慌亂摸索手機時，看見他持着手機放在耳邊的手，慢慢墜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