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071章 第 71 章
==第七十一章==
十鳶和江見朷分開後, 她先去了?南巷見晴娘,順着記號找到了?晴娘一行人所在。
那是一家戲樓。
十鳶不覺得驚訝,晴娘手下的人可謂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如?今憑着手藝讨生活, 或許比往日要好得多。
不過十鳶站在戲樓外?, 半晌沒敢進去, 樓頂有人探下頭:
“再不進來,晴娘要親自去請你了?。”
倚着欄杆的人掩住唇,眸眼風情?格外?勾人, 笑吟吟地望着樓下的十鳶。
十鳶哀怨地看了?顧姐姐,她沒再糾結, 斂了?羅裙, 終于踏入了?戲樓, 晴娘正在招呼客人, 斜眸瞥了?她一眼, 陰陽怪氣道:“哎呦呦,這是誰呀, 咱們的十鳶姑娘終于肯回來了??”
十鳶被說得臉染緋紅, 仿佛落日餘晖時的殘霞,叫人移不開眼,她甕聲甕氣道:“是十鳶錯了?, 晴娘快饒了?我吧。”
晴娘白了?她一眼:
“行了?, 進去, 別擋着客人進來。”
十鳶心底稍許放松, 她知道這一茬是被揭過去了?, 她臉上終于有了?笑,拎着裙擺和尋常姑娘一樣?, 腳步輕快地上了?樓梯,在二樓見到了?顧婉餘。
顧婉餘掩笑看向她,給她介紹了?一下如?今春瓊樓的産業:
“說是戲樓,但也不盡然,除了?一個戲班子,其?餘時候都是別的姐妹上去彈個琵琶或是唱個曲,賣藝為?生,只做些清白生意,你別瞧晴娘往日笑呵呵的,她心底可有着雄心壯志,想恢複往日春瓊樓的榮光呢。”
十鳶聽得認真,知曉顧姐姐口中的春瓊樓是指十年前的那個春瓊樓。
不知為?何,十鳶心底軟得一塌糊塗,她枕在雙臂上,輕聲道:“如?此?,真好。”
顧婉餘沒再說話,她也安靜下來。
誰說不是呢?
她們都是見過春瓊樓曾經是何等榮光的,從叫人人向往到人人唾棄只隔了?數年,她們随波逐流默認這種改變,卻不代表她們不懷念以前。
十鳶是在夜色濃郁時離開的春瓊樓,江見朷的話沉甸甸地壓在她心底,她沒和晴娘還有顧姐姐道別。
她會以身犯險,一是虞聽晚和江見朷的态度讓她察覺到端倪,二是她隐約猜到江見朷找所謂的有緣人不過是別有圖謀,他不會真的眼睜睜看着她死。
而?且,她必須要去青山城的。
不止是紅蛇毒,她還分別欠了?虞聽晚一千兩金子和一千兩銀子,她總要去還給虞聽晚的。
想到這裏,十鳶臉上有些許的不自在。
她之前只剩下了?五百兩金子,所以,這次來找晴娘,不止是要請罪,也是要領她之前的任務錢。
她之前去青山城可是接了?晴娘的命令去的,任務完成自然是有錢拿的。
倒也将?她欠下的錢給湊了?出?來。
十鳶摸了?摸袖子中的銀票,在要出?城前,她有點猶豫地回頭看了?一眼,最終,她還是調頭朝祁王府而?去。
她答應過公子,不會不辭而?別的。
她已經食言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她挑的是夜深人靜時回來,許是胥衍忱有過交代,所以,看門的小?厮一見到是她,立刻恭敬道:“姑娘回來了?。”
十鳶袖子中的手不着痕跡地動了?動。
她忽然意識到一件事,公子好像不論?在何處,都不曾忌諱過她的身份。
凡是公子所在之處,她都是暢通無阻。
十鳶一時間心情?格外?複雜,她說不清是什麽感受,只是站在前院門口,她停頓了?許久。
許久,她推門進了?前院。
書房的燈還沒有熄,她剛站到書房門口,許是影子在楹窗上落了?痕跡,裏面很快傳來胥衍忱的聲音:
“是十鳶回來了?麽?”
十鳶眼眸輕微地一顫,片刻,她推門進去,像是不解:“公子怎麽知道是我?”
胥衍忱端坐在位置上,他本來是含笑擡起頭,待看一身暗色勁裝的女子,驀然那點笑意逐漸寡淡,直到全部消散不見。
無聲的安靜叫十鳶有些不安,她一點點地垂下了?頭。
忽明忽暗的燈光落在胥衍忱的臉上,讓他側臉輪廓些許不清晰,也藏住了?一些他的情?緒,沉默了?好一陣,他才出?聲:
“又要走了??”
他聲音淡然,仿佛平常,十鳶心底驀然冒出?些許酸澀,她雙眸忍不住地有些紅,但她掩住了?情?緒,埋頭低聲道:“我欠了?青山城城主的銀子,答應她要送去的。”
她避重就輕,瞞住了?蠱蟲一事。
胥衍忱和她對?視:
“這約是不是非赴不可?”
十鳶不說話了?,她明明曾經和晴娘學了好多,也被說過伶牙俐齒,但這個時候,她卻只能?咬住唇,不知道說什麽。
她和胥衍忱都心知肚明,所謂的去還銀子只是個借口。
胥衍忱從她的安靜中聽出?答案,他耷拉下眼眸,許久,他說:
“我知道了?。”
不待十鳶說話,他又道:“今日不早了?,十鳶應當不急于這一時。”
這是胥衍忱今日第二次和十鳶說這句話。
十鳶第一次拒絕了?,這一次,她怎麽都說不出?拒絕的話,她低聲應下:“嗯。”
回了?落雁居,十鳶以為?她這一晚會輾轉反側地睡不着。
但或許是她心底清楚這是公子的府邸,又或許她今日的确過于勞累,和她想象中不同,她很快會睡了?過去。
一牆之隔,有人站在外?面,久久沒有挪動腳步。
有人走近,他面有擔憂,低聲道:“王爺,天色不早了?,您也該休息了?。”
铨叔今日催了?自家王爺數次休息,都被一聲“還早”打發了?出?來。
一次兩次也就罷了?,等到姑娘回來後,铨叔自然知道王爺在等什麽。
但如?今姑娘都已經回來了?,王爺還站在這裏做什麽?難道姑娘還能?丢了?不成。
胥衍忱望着眼前的門,他仿佛透過這一扇楹窗能?看見裏面的女子一樣?,許久,他說:“铨叔,讓我想想。”
铨叔一愣。
想想?
他順着王爺的視線看向姑娘所在的院落,再擡頭看向王爺時,铨叔呼吸稍輕,他眉眼冷淡得仿佛沒有一點情?緒,只是平靜地看着眼前院落,誰都看不清他在想些什麽。
铨叔有些恍惚。
他記得上次王爺這般模樣?,還是在王爺中毒醒來後聽見了?麗太妃于長安不慎死于火災時,王爺也是這樣?沉默了?許久,那日後,不止是王爺,便是燕雲城也仿佛變了?一個模樣?。
許久,铨叔聽見胥衍忱情?緒不明的聲音:
“她是晴娘最得意的學生,一點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她。”
铨叔聽得一知半解,他只是有些狐疑,如?果是這樣?,那姑娘怎麽會對?他們在外?說話一點反應都沒有?
或許是知道他在想什麽,胥衍忱眸中情?緒些許晦暗,偏夜色掩住了?他的神?情?,叫人看得不清楚。
房間內,床幔輕垂,女子今日睡得好像格外?沉,角落處的香爐燃着香薰,袅袅白煙不斷從香爐中升t?起,香味清淡得仿佛不存在一般。
翌日。
十鳶醒來時,只覺得這一夜過得好快,她一睜眼外?間的天色居然徹亮了?,十鳶遲疑了?一下,最終,她起身換了?身幹淨利落的衣裳,準備今日前往青山城。
十鳶沒想到的是,她一出?門就看見了?公子。
也不知道公子等了?多久,他眉眼倦色有些明顯,十鳶一怔,她快步走過去:
“公子,您怎麽在這兒?”
胥衍忱衣裳似乎有點褶皺,十鳶陡然皺了?皺眉,心底驀然冒出?一個念頭——公子不會在外?面等了?一夜吧?
十鳶腦子一時有點亂,她吶吶道:
“公子刻意守在這裏,難道是懷疑我會半夜跑掉麽。”
胥衍忱瞥了?她一眼,沒有反駁她這個質疑,淡淡道:“誰知道呢。”
她有過言而?無信的前例,他會懷疑她,也是情?理之中,不是麽。
十鳶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耳根子都有點熱,她有些委屈地想,那一次明明是事出?有因,她也不是故意的。
她這一次不會特意回來請辭了?麽。
等出?了?府門,十鳶才發現公子居然給她備了?馬,耳邊傳來胥衍忱的聲音:
“這一次去多久?”
十鳶沉默了?一下,才說:“我會盡早趕回來的。”
她不敢和公子說一個準确時間,因為?她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她很清楚,她這一趟是要去做什麽。
胥衍忱沒說信,也沒說不信這番話,他親眼見着女子翻身上馬,直到身影漸漸消失在眼前,他眉眼情?緒也漸漸淡下來。
铨叔跟在他身後,有點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王爺怎麽改變主意了??”
铨叔提心吊膽了?一夜,生怕王爺會做出?叫自己後悔的事情?。
胥衍忱轉身朝府內走,經過落雁居時,他視線久久地停留在落雁居的牌匾上:
“铨叔,我有那麽一剎間,的确想過要把她徹底困在府中。”
他不止是想,甚至也的确那麽做了?。
但他在門外?站了?一夜,房間的女子一點動靜都沒有,她慣來耳聰目明,又是使毒的好手,卻連房間內的熏香都沒覺得不對?勁。
她或許有察覺到不對?勁,但最終都被她忽視過去。
原因不言而?喻。
胥衍忱低聲道:“我不想叫她覺得失望。”
也不想讓破壞她對?他的信任。
铨叔啞聲,他順着王爺的視線看去,也看見了?落雁居的牌匾,其?實這個院落本來不叫落雁居的,是王爺傳信回來,叫他收拾出?一個離得最近的院落。
信上最後把這處院落改名為?落雁居。
铨叔曾以為?落雁是沉魚落雁之意,如?今方覺得恍然——
原是有人希望大雁能?在此?處停留。
最終,卻只能?将?情?誼隐秘地藏于這衆所周知的二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