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062章 第 62 章
==第六十?二章==
月明星稀, 樹影婆娑,照在地面上仿佛張牙舞爪的怪影。
軍營中,這裏條件不如當初在戚府的時候,彼時, 晴雯身為大丫鬟, 能夠一人單獨睡一間房, 但現在她和三個婢女擁擠在一個營帳內,不過整個軍營也就只有她們四?個婢女。
畢竟随軍而行,一個不慎就可能丢了性命。
當初柏叔遣散府中下人時, 整個戚府也就晴雯和柏叔留了下來?,其餘人都有家?人, 不可能抛下一切和她們一起撤離, 至于其他三個婢女, 則是其餘府邸上的人。
軍營中點了燭火, 透着營帳薄薄的布料照進來?, 晴雯翻了個身,背對着所?有人, 她埋頭看向被她藏起來?的東西。
這是當初那?位顧姨娘逃走時給她留下來?的東西。
除了兩塊金子, 還有一瓶藥丸,她不知?道是什麽藥,不過, 她在其中看見了讓她眼熟的東西, 是她之前在戚府是撿到的銀針。
晴雯翻來?覆去地睡不着, 徹夜未眠。
天際曉白時, 晴雯聽見四?周人起身的動靜, 她們也算抱團取暖,但彼此伺候都不是一個主?子, 作息時間也不相同。
胥銘澤來?幽州城時,沒有伺候女眷的人,而戚府也只有她一個婢女留了下來?,所?以,照顧許晚辭的差事就落到了她身上。
說實話,如果許晚辭不見了,她身邊照顧的人就是最?倒黴的人。
但許晚辭尚在時,這份差事并不難做。
這也是晴雯來?到軍營後也能一直接觸到胥銘澤的原因。
晴雯今日起得晚了些,胥銘澤昏迷後,許晚辭需要照顧胥銘澤,倒是不需要她忙前忙後地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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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其餘三人都走了後,營帳內只剩下晴雯一人,她坐起身,簡單地洗漱了一番,剛準備把洗漱的水倒掉,她忽然想起什麽,隐晦地扔了根銀針在水盆中,她知?道銀針的作用?。
片刻,她又将藥品中的藥丸取出一枚,碾碎了也放進水盆中。
随後,晴雯才端起水盆離開,軍營之處蟲蚊甚多,晴雯走到一個角落中倒掉水,她耐心地等了會兒,盯着地上蟲子看,半晌,她也沒有看出蟲子有什麽不對之處。
晴雯心底了然,那?位顧姑娘不止給她留了防身的銀針,也給她留下了以防萬一的解藥。
晴雯輕微抿了抿唇,她回到營帳将解藥都妥善收好,才轉身去了許晚辭的營帳。
作為被胥銘澤親口?承認的幽王妃,許晚辭的營帳自是整個軍營內最?舒适的一個,晴雯輕手輕腳地掀簾子進來?,許晚辭已經醒了,她臉上些許憔悴,和姨娘格外相似的臉上隐有疲憊。
晴雯沒有表現得過于擔憂,她只是遲疑地問:
“王妃昨晚沒有睡好麽?”
許晚辭按了按隐隐作疼的額角,她沒有說話,但晴雯也知?道答案,不過是她照顧胥銘澤太晚罷了。
說實話,晴雯對許晚辭的t?感觀複雜。
人人都說她愛慕将軍,她也曾替将軍死過一次,沒人能否認這一點。
但她對胥銘澤的擔心和急切也一點不似作僞,尤其是這次被救回來?後,她也就默認了幽王妃的身份,在将軍和胥銘澤兩人中做了選擇。
晴雯一方面知?道許晚辭也是無辜,胥銘澤态度強硬,甚至敢明逼将軍,許晚辭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除非她以死相逼,以胥銘澤對她的看重,或許能退讓一步,但也或許情?況會更?壞一步。
晴雯毫不懷疑,憑胥銘澤的性子,他或許會不管不顧地強取豪奪,将許晚辭囚禁在身邊。
但晴雯倒是寧願會走到那?一步。
她早看得明白,胥銘澤對将軍有知?遇之恩,許晚辭對将軍更?是恩情?不菲,但凡許晚辭有一點妥協的念頭,将軍就只會默默地看着事情?發展。
如今,誰還記得将軍曾将許晚辭的牌位擺入祠堂三年,讓許晚辭以死人身份做了三年的戚夫人?
但終究到底,晴雯是不喜歡許晚辭的。
和她們三人關系沒有任何關系,她是否變心對于晴雯來?說也不重要,她永遠記得晴念倒在她懷中沒有了呼吸的一幕。
她無辜,但因她而死的人難道不無辜麽?
晴雯知?道下令的人是胥銘澤,也知?道許晚辭什麽都沒做,但她依舊忍不住有怨恨。
她無數次地想,如果許晚辭沒有回來?戚府就好了。
這樣就不會招來胥銘澤這個瘋子。
晴雯掩住眸中情?緒,替許晚辭挽起了青絲,她低聲問:“今日王妃還要去照顧王爺麽?”
或許是做下人的察言觀色,讓晴雯情?緒管理得當,她将她對胥銘澤的厭惡掩藏得很好,至少許晚辭沒有一點察覺。
許晚辭抿唇,姣姣的眉眼輕輕垂下,她說:
“他一直昏迷,我不放心。”
晴雯握緊了雙手,有什麽不放心的?胥銘澤昏迷不是一件好事麽?這樣就不會再有人白白枉死了。
她看了一眼許晚辭,掩住了心底的冷意。
人人都說許晚辭和姨娘容貌相似,但接觸過她們後,就會發現她們其實一點都不一樣,至少晴雯從未認錯過二人。
晴雯沉默地把許晚辭送到胥銘澤的營帳內,因胥銘澤中毒,常有大夫在身邊,二人不是住在一起。
晴雯沒跟進去,她需要下去給二人準備膳食。
晴雯轉身之際,和一人擦身而過,忽然,那?人叫住了她:
“你?,站住。”
晴雯心下一跳,她一臉不解地停住,轉過來?,看向喊住她的人:“大人是在叫奴婢麽?”
叫住她的人正是胥銘澤身邊的侍衛,林二。
林二往日慣來?沉默寡言,一直被人忽視,但晴雯記得很清楚,在胥銘澤闖入姨娘房間時,林二被将軍折斷了手骨依舊執行胥銘澤的命令。
在晴雯眼裏,這就是胥銘澤身邊最?聽話的走狗。
林二眯着眼看向她,忽然問:
“我之前是不是在戚府見過你??”
晴雯心底咯噔了一聲,她盡量鎮定地回答:“奴婢正是戚府的奴才,大人見過奴婢也是正常。”
她話音一出,林二瞬間想起來?她是誰了,林二上前了一步:
“我記得,在王爺離開戚府前的幾日,都是你?在前院奉茶。”
晴雯袖子中的雙手輕微顫抖,她不知?道林二是不是懷疑了什麽,但在這種情?景下,她控制不住地心下有些慌亂害怕,她竭力按住情?緒,埋頭道:
“大人記得沒錯,正是奴婢。”
晴雯埋頭不敢動。
林二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卻是放過她:“回去吧。”
晴雯錯愕,就這麽放過她了?所?以,林二真是只是問了一句?
晴雯不知?道,她看着林二的背影,半晌才挪動有些發軟的雙腿轉身,有風吹過,她背後被吹得涼意飕飕,晴雯才意識到,不知?何時,她的冷汗已經打濕背後的衣裳。
她呼出了一口?氣,松開緊握的雙手,她手心落下深深的掐痕。
在給許晚辭二人送過膳食後,她又端着茶水去了将軍的營帳,但剛到營帳門口?,晴雯就被攔下了:
“将軍不在,不得進出。”
晴雯躬身退下,但她腦海卻不斷地思索。
她記得,她來?時還遇到邱副将,也就是說,将軍也不在主?帳內,細想一番,她好像從昨日就沒有見到将軍了。
晴雯腦海中閃過什麽,她腳步驀然一頓。
——将軍不在軍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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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鳶日夜兼程,終于在天明之前趕到了虎牙嶺山腳處,她輕飄飄地踩在樹幹上,離得遠遠的,就見山腳處升起的青煙。
十?鳶沒有再上前。
虞聽晚給她的東西,沒有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她是不可能拿出來?用?的。
十?鳶倚在樹幹上,仿佛和樹木融為一體,從外間根本看不出樹中有一個人存在,她沒有急着行動,而是閉上眼準備休息一會兒。
她記得周時譽也是要來?虎牙嶺的。
而此處這般安靜,顯然周時譽等人還沒有到,她不妨等等。
十?鳶想得不錯,但她沒有料到的是,周時譽不曾按照常理出牌,他只比十?鳶晚了一日抵達渠臨城附近,但他沒有進渠臨城,而是帶着人直奔虎牙嶺。
十?鳶還在渠臨城救人耽擱三日,而這段時間,足夠周時譽摸清這群士兵的換班規律。
和十?鳶相隔不遠處,周時譽一群人潛伏在四?周,他們離得更?近,在看着兩隊士兵換班後,周時譽擡了擡手。
數日的看守山脈,也沒有一點動靜,讓這群人有些松懈下來?。
這日,他們以為和往日一樣,剛準備坐下把篝火熄了,就聽身後傳來?簌簌的聲音,他們一隊二十?人,有人發現了地上影子,還不等出聲,就覺得後頸一疼。
周時譽松開手中的人,轉頭看向倒地的士兵,無聲地點頭,他們拖着士兵到了草叢中,再出來?時,周時譽已經換上了和士兵一樣的衣服。
十?鳶只眯了半個時辰的時間,她睜開眼時,已經天色微亮。
她朝之前篝火之處看去,青煙已經消失,她偏頭仔細聽去,卻是沒有聽見任何聲響。
這讓她心底覺得些許不對,她悄無聲息地上前,只見被熄滅的篝火處根本沒有人。
山腳之處留了一個空蕩。
她之前看過,所?有能上山的地方都被圍住了,這座山不似青雲山瘴氣彌漫,卻是連綿不斷,仿佛沒有盡頭一樣,所?以能下山的地方只有這麽多。
十?鳶從樹上下來?,她終于看見昏迷在草叢中,還被扒得一幹二淨的士兵。
十?鳶些許訝然,心底猜到是周時譽已經來?過了。
她心底隐隐覺得不對勁,是不是過于輕松了?
但上山的路就在眼前,十?鳶握了握腰間的竹筒,最?後還是蹙着黛眉,選擇了上山。
在她身影消失不久後,安靜的山腳處終于響起了些許聲音。
一堆訓練有素的士兵重新圍住了山腳,在衆人之前,有人擡頭眸色沉沉仿佛深不見底的潭水,他情?緒不明地望向山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