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054章 第 54 章
==第五十四章==
傷可見骨, 十鳶從未受過這麽重的?傷,往日在春瓊樓訓練時,再是下狠手,也不會想要致對方于死地。
十鳶是在翌日才醒來的?, 她的?衣裳破了一個口子, 隐約可見內裏春色, 江見朷任勞任怨地去替她買來衣裳,不止如此,她們的?馬也換成了馬車。
十鳶醒來後, 一路上都是安靜。
江見朷将?買來的?燒餅遞給她,伸手在她眼前?晃悠:
“怎麽傻了?”
十鳶瞥了他一眼, 接過燒餅還沒咬上一口, 就聽江見朷賤嗖嗖地說:“嘿, 你要是在意被看見了身體, 我可是願意負責的?。”
貞潔二字是世上桎梏女子的?枷鎖, 少有能掙脫者。
江見朷不知?道她是不是其?中之?一,但是, 江見朷唇角勾了抹幅度, 誰都聽不出他這番話是真心還只是逗樂。
十鳶眸色一冷,她都懶得再看他,臉上的?僞裝去掉, 她低頭吃着燒餅, 只是輕飄飄地跳出一句:
“聽聞當年許晚辭中箭之?處是胸口, 你替她療傷後, 豈有負責?”
江見朷被她的?話冷不丁地嗆住。
他要是真的?對許晚辭說這番話, 胥銘澤那個瘋子可不會管他是否是神醫,能直接要了他命。
江見朷嘟囔了一聲沒意思?, 沒再和十鳶掰扯這個話題。
十鳶也安靜地吃着東西?,對所謂地被看了身子一話,眉眼擡都沒有擡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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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她當初以姨娘身份入戚府,是篤定戚十堰不會碰她麽?
縱是戚十堰對許晚辭深情不悔,但真有人會去賭一個男人替個死人守身如玉麽。
江見朷側身躺下,視線卻是忍不住地落在了她身上。
十鳶仿若不知?,青絲垂面,掩住了她半張臉。
她胳膊稍一有動?作?就會有疼意,見她蹙眉,江見朷收回了視線,他頭枕在雙臂上,慢悠悠道:
“好好養上數日,不會留疤的?。”
馬車一路東西?,十鳶最終還是沒能好好養傷。
十鳶在衢州城照顧公子時,都沒有經歷過這麽多次刺殺,結果這一路上卻是遇到了。
前?仆後繼的?殺手,讓十鳶越來越心驚,她忍不住地質疑:
“你是挖了他們祖墳麽?”
江見朷摸鼻:“或許不止如此?”
十鳶瞪了他一眼,恨不得趕緊回到衢州城,待治好公子後,将?這個麻煩盡早脫手。
眼見衢州城就在眼前?,但十鳶在城門外十裏處又被攔住了。
十鳶不着痕跡地望了江見朷一眼,心底不由得罵人。
十鳶沒有和這群人浪費時間,她抛出一樣東西?,信號在空中炸開,她一手拎着江見朷踩住馬背騰空閃過殺手的?襲擊,沒再反身而回,将?殺手遠遠抛在身後。
被她拎着的?江見朷挑眉:
“他們會追上來的?。”
十鳶冷淡地瞥過來一眼:“會有人處理。”
江見朷了然地哦了一聲,驀然有人狠狠砸在了他頭頂,江見朷被砸得一懵,他驚愕地望向十鳶。
十鳶:“你真把我當傻子不成?”
她們一路隐藏行蹤,但這群人仿佛空中長了眼睛,一路緊緊追着她們。
“你故意将?他們引來,借我之?手除掉他們,我不管你們什麽恩怨,也不管你有什麽算計,治不好主?子,這段時間的?招待,我都會讓你一一償還。”
江見朷臉上的?驚愕漸漸褪去,他挑了下眉梢:
“真是難騙。”
到了城門口,後面的?人果然沒有跟上來,十鳶松開了江見朷,她有月餘不曾回來,也不知?戰況如何?,但見衢州城允許進出,心底也是松了口氣。
至少衢州城內還算安穩。
十鳶将?人一路帶回了城主?府,她那記信號彈讓晴娘早有了準備,她沒有過來,卻是把消息傳了過來。
周時譽也在城主?府,他見了江見朷,立時黑了臉,顯然是想到了他被戲耍的?那些日子。
但他什麽都沒說,畢竟,現在什麽都沒有替公子解毒重要。
十鳶也看見了他,她許是想到了什麽,腳步有些許的?遲疑:
“公子呢?”
周時譽:“在等你呢。”
十鳶的?腳步越來越遲疑,她低低地應了聲:“嗯。”
周時譽沒發現不對,他還在問:
“他行蹤飄忽不定,你是怎麽找到他的??”
只出去了不到兩個月,就将?人帶回來了,顯得他之?前?數年的?尋人有點不堪用。
怎麽找到的??
十鳶又想到了那群殺手,忍不住地皺了下臉:“他自己透露的?行蹤。”
否則,誰能找到他?
十鳶越想越覺得憋悶,偏如今她還指望江見朷救人,只能自己把情緒往下咽。
十鳶沒有發覺,她在回到城主?府後,明顯整個人要松弛許多。
但江見朷意識到了這一點,他視線在周時譽上停頓了一下,很快又重新回到十鳶身上,最後,他想到十鳶口中的?那位公子。
祁王,胥衍忱麽。
正院前?,十鳶堪堪止步,她想起她當時的不告而別,一時間有些不敢踏進去。
直到裏面響起胥衍忱的?嘆息聲:
“回來了,也不肯見我?”
十鳶下意識地踏入了院子,越過院門,她撞上等在游廊上的?公子的?視線,立時埋下頭,甕聲甕氣道:“公子,十鳶回來了。”
眼前?一幕仿佛和當初在幽州城時重合。
十鳶心底驟然湧上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叫人酸澀,她也忽然意識到,或許她也是能期待在她外出時,總會有人在等她回來的?。
她腳步由慢漸漸變快,最終,她走到胥衍忱身邊,握住了輪椅的?手柄,低聲埋怨:
“您怎麽又出來等着了。”
幾乎就在她擡手的?那一刻,胥衍忱眸色一頓,他發現了什麽:
“你受傷了?”
十鳶堪堪一頓,她解釋道:“只是輕傷,無礙。”
江見朷将?眼前?一幕盡收眼底,他倏然明白了什麽,不由得輕挑眉,最終,他和胥衍忱的?視線撞在了一起。
江見朷偏移視線,他語調拖長:
“喂,程十鳶,解毒可不是簡單的?事,你不得叫我先休息一番。”
回答他的?不是他口中的?程十鳶,而是擡眸溫和平靜地望過來的?胥衍忱,他潤朗道:
“辛苦先生撥冗前?來,我會讓人給先生安排住處。”
江見朷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會讓人安排,但不會讓程十鳶安排,是麽。
江見朷看向十鳶,她握住輪椅,如今尚是辰時,有晨露濃重,她皺眉擔心地望着某人雙膝,在胥衍忱接話後,根本沒有出聲的?打算。
江見朷眸色漸漸深下去,他倏地勾唇:
“算了,也不是什麽難見的?毒,還是盡早解了,也省得別人替公子擔心。”
他學?舌程十鳶,也叫着公子二字。
他笑眯眯的?,态度良好得不行,仿佛話中沒有暗指胥衍忱是個累贅的?意思?。
胥衍忱不得不喟嘆,同樣的?稱呼,換一個人說出來時,居然會變得有些刺耳。
偏他話音甫落,十鳶和周時譽都是雙眼一亮,他們等這一日,等了許久,讓胥衍忱的?話也t?堵在了口中。
胥衍忱隐晦地抿了抿唇。
周時譽迫不及待地問:
“先生需要什麽東西??我立刻讓人去準備。”
江見朷走近了胥衍忱,還不待接近,十鳶陡然伸手攔住他,她皺眉謹慎:
“把你身上的?東西?都放下。”
江見朷仿佛被氣到:“我們好歹也是幾度共經生死的?關系,至于這麽防備我麽?”
共經生死?
胥衍忱眸色稍稍凝住,擡眸時有剎那間眸眼閃過些許涼意。
十鳶覺得他真是會潤話,她平靜地指出:
“是你在一旁看我經歷生死。”
每一次殺手來襲時,都是她一人對敵,他躲在背後看戲,這也叫共經生死?
江見朷呃了一聲,他覺得這人真沒意思?,什麽都要說得這麽明白。
江見朷當然知?道她在堤防什麽,搖了搖頭,将?竹筒拿了出來,放置在一旁,他低頭意味不明地說:
“我是經常自找麻煩,卻不會找死。”
胥衍忱又扛不住蠱蟲,他又豈會在胥衍忱身上浪費?
若胥衍忱當真在他手下身死,他日後要面對的?就是燕雲窮追不舍地追殺,他再是不怕麻煩,也不至于如此挑事。
十鳶未必不清楚這個道理,但她只是以防萬一。
竹筒都被拿了出來,十鳶終于肯讓步,胥衍忱疑問的?眼神看向十鳶,十鳶也沒做隐瞞:
“竹筒裏藏有蠱蟲,入體人亡。”
江見朷也沒攔她,她又不是他的?人,豈是他能管得住的??
她話音甫落,周時譽就忍不住地退讓了些許,再望向江見朷的?眼神不由得有些狐疑。
蠱蟲?
胥衍忱陡然想到了什麽,他輕咳了一聲,不緊不慢道:
“原來先生不是出自青山城。”
十鳶和江見朷相?伴一路,第一次見江見朷徹底冷下臉來,他緊緊地盯着胥衍忱,許久,他唇角才勾起一抹幅度:
“祁王的?情報網真是令人駭然。”
江見朷沒了玩笑的?心思?,他沒看那些竹筒一眼,畢竟除了他,也沒人敢碰那些竹筒,他大步跨入房間內,頭也不回地撂下一句:
“把人推進來。”
十鳶掩住眸中的?情緒,公子知?道江見朷的?真實出處?
她視線從竹筒上一掃而過,心底隐隐約約得了一個答案。
她什麽都沒說,推着公子進了房間內。
江見朷臉色尚有不好,仿佛氣鼓鼓一樣,看都不看十鳶一眼,俯身掀開了胥衍忱雙膝上的?狐裘,衣擺也沒有放過。
胥衍忱臉色一變,來不及讓十鳶出去,他那雙腿已?經暴露在了空氣中。
常年忍受劇毒帶來的?疼痛,他的?雙腿早變得有些畸形,也不恰當,而是雙腿上有血絲在浮動?,就仿佛裏面有什麽活物?在湧動?一樣。
讓人忍不住地覺得毛骨悚然。
十鳶看得呼吸一輕。
這時再讓十鳶出去已?經晚了,胥衍忱眸色沉沉地望向江見朷,半點不懷疑他是故意的?。
江見朷手中不知?何?時拿了一柄細長的?刀,動?手前?,他瞥了眼十鳶:
“退後。”
至于周時譽,他管都沒管。
十鳶有些猶疑,胥衍忱卻是也在這時偏頭道:“十鳶。”
十鳶終于退了兩步,但也将?眼前?情景看得越發清楚。
江見朷被掩住的?眸子中情緒莫名,他沒再停頓,刀尖毫無預兆地劃開胥衍忱的?雙腿,他眼都不眨一下:
“你既然調查那麽多情報,想來也早該知?道,你不止是中毒。”
胥衍忱沒有說話,但這一刻,也相?當于默認。
十鳶不解,什麽意思??
但在親眼見到公子腿上流出的?鮮血時,她陡然睜大了雙眼,明白了二人對話是何?意,順着血液一并流出的?還有細小?蠱蟲。
這一幕,和她在青山城見到的?那一幕何?其?相?似。
而這時,江見朷偏頭望向十鳶:
“我答應你的?只有解毒一事,可不包括蠱蟲。”
十鳶臉色微微一變,她黛眉倏然皺起,還不待說話,就聽胥衍忱仿佛早有所料,他語氣淡淡道:
“足夠了。”
十鳶着急:“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