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041章 第 41 章
==第四十一章==
幽州城早在胥銘澤入城的第二日就不再戒嚴, 也因?此,周時譽才能帶齊人手夜襲戚府。
十鳶任務完成,沒有想過再回戚府,至于戚府是否亂成一團, 戚十堰又是否在找她?, 她?也根本不在乎。
她?一直貫徹晴娘教導的一點, 執行?任務期間一切都是假的,連她?這個身份都是假的,又遑論得到的情誼呢?
她?們身為細作注定是個騙子, 騙人情誼,也騙人性命。
對任務對象生情, 便是自找苦吃!
她?是晴娘最看好的接班人, 絕不會自尋死路, 她?會和晴娘一樣, 讓公?子登上那個至高之位。
否則, 等待她?們所有人的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日色漸暗,天際的最終一縷殘陽也被吞噬殆盡, 府中挂起了燈籠, 叫他們得以見殘光,現時房屋的門檻都高,胥衍忱坐在輪椅上自主能力?不強, 十鳶回歸本職, 她?推着胥衍忱的輪椅回了卧房。
十鳶隐晦地?望向公?子的腿, 心底的疑惑不解半點未褪, 甚至越來越深。
最終, 她?還是沒忍住地?問:
“周大人不是說?在找那位神醫給公?子解毒麽?十鳶怎麽沒有見到那位神醫?”
她?今日在公?子身邊待了一日,別說?見到那位神醫了, 連藥都沒見公?子喝過。
胥衍忱動作幾不可察地?一頓,他細長如玉柄的手指整理了一下狐裘,才不緊不慢地?出聲:
“那位神醫行?蹤飄忽不定,他既不想見我,淮之自然找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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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鳶愕然。
她?細算時間,從她?見到周時譽至今也有十日,也就是說?公?子已經在幽州城至少待了半個月,居然還沒有找到人?
十鳶堵了一口氣?,聲音悶悶地?替胥衍忱抱不平:“他既然不想救人,做什麽讓公?子來幽州城冒險?”
世人得病求醫,本是常理。
何必戲耍人!
胥衍忱本是情緒淡淡,但?見她?如此義?憤填膺,清隽的眉眼不由得低垂輕笑?了聲:
“或許是他不想被當做神醫。”
十鳶沒聽懂,她?往年在春瓊樓時,未及笄前,只需要接受樓中教導,學習暗殺和僞裝的本領,還有做伶人的基本技藝,把控人心從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足夠讓她?耗費全部精力?,也因?此,她?對外間事都是一知半解。
十鳶郁悶:“神醫之名不好麽?”
她?倒是也想習得一身醫術本領,可奈何她?沒有那個天賦,只懂得最基本處理傷口的手法。
胥衍忱擡眸望她?,他指着卧榻的位置讓她?也坐下:
“想知道?”
十鳶點頭,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簡直太?糟糕了。
胥衍忱:“春瓊樓本就是收集情報之處,晴娘手中更?是有着世人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你想知道的話,回去找晴娘拿情報就好。”
十鳶偏頭,她?一手托腮,烏發輕而落下,她?輕聲道:
“但?公?子不是就在眼前麽,何必再麻煩晴娘?”
胥衍忱微不可查地?擡眸,相較而言,衆人是寧願費事去找一下晴娘,也不會直接來麻煩t?他。
她?倒好,一點也不客氣?。
胥衍忱伸手給她?斟了杯茶水,湯色清亮,花茶漸濃漸醇,也不會叫人失眠:“你若想聽,自無不可。”
卧房內常備着糕點和茶水,胥衍忱對此可有可無,如今倒是都便宜了十鳶。
因?為他深中劇毒,底下人一直替他遍尋名醫而不得治,而江見朷的神醫之名深入人心,周時譽找了江見朷數年,一旦尋人落空就會沖他抱怨兩?聲,胥衍忱對江見朷的确有些了解。
但?也僅此罷了。
江見朷不喜替人治病,能得他出手的人寥寥無幾,自不會有什麽他的消息流傳出來。
胥衍忱聲音溫和:“我只知道,他慣來以算命先生自稱,時而背着卦旗穿梭在大街小巷,行?蹤常是飄忽不定,一旦有人在他出現的地?方找他治病,不出三日,他必然是會消失的。”
“或許是因?為世人都看重他的醫術,反而忽視了他算卦之術,叫他越發不喜替人治病救命。”
提到了江見朷,胥衍忱将他救人的規矩也一并道出,須臾,他搖了搖頭:
“或許是因?為我不是所謂的有緣人,便也得不到他出手。”
有緣人三字,委實?令人無從下手。
胥衍忱一度覺得,這不過是個敷衍世人的借口,他只是看誰順眼,便肯出手一救罷了。
十鳶越聽臉色越古怪。
她?怎麽覺得公?子的描述這麽像她?之前見過的一個人呢?
胥衍忱也察覺到她臉色的異樣,不由得出聲問:“怎麽了?”
十鳶握住了杯盞,她?不确定她?是否應該提到那個算命的,也擔心自己猜錯了,讓胥衍忱生出希望又落空。
她?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說了出來:
“十鳶數日前在戚府見過一人,和公?子口中的神醫形象很是契合,一身白衣背着布袋和卦旗,見人不說話先抛他那銅錢,頗有些故作玄虛。”
如林中青石,卻是溫潤如風,第一眼會讓人生出錯覺,覺得他會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胥衍忱眸色一怔,十鳶的話一出口,胥衍忱幾乎就确認了那人的身份。
胥衍忱輕挑眉:“你是說?,他在戚府出現過?”
十鳶也意識到了什麽,她?臉色驟然生變。
如果那人真是江見朷,他讓公?子來幽州城,卻是始終不見公?子,還出現在了戚府,難道讓公?子來幽州城一事自始至終就是個陷阱?
十鳶立刻站了起來,她?呼吸微重:
“不論他是否是幽王的人,公?子都不能在幽州城繼續待下去了。”
十鳶幾乎瞬間緊張起來,她?下意識地?要走?到窗口,觀察四周環境和戒備是否森嚴。
但?她?步伐還沒有跨出去,手腕處驀然被人拉住,她?一頓,不解地?回頭,就見胥衍忱哭笑?不得地?望向她?:
“別緊張,他如果真的是胥銘澤的人,這處早就不安全了。”
他眼眸含笑?,半點不見慌亂,十鳶也冷靜下來,她?倒沒覺得自己失态,謹慎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一旦習慣松懈,對她?們來說?,才是要命的。
十鳶重新坐了回去,她?也後知後覺地?想到江見朷最後給她?留下的話,她?臉色有些古怪道:
“他好像說?過,我和他會有再見的時候。”
十鳶有點不明所以,語氣?也變得遲疑起來:“還說?如果我想找他,便去青雲山。”
胥衍忱一直情緒穩定,直到聽見這裏,才輕微擰起眉心。
十鳶也不懂江見朷為何會向她?透露行?蹤,但?她?不着痕跡地?望了眼公?子的雙膝,如果他真是江見朷,或許她?真的會和他再見。
十鳶皺起臉,不解也驚愕:
“他日日背着卦旗,不會真有兩?下子吧。”
胥衍忱輕嘆了聲:“或許當真是如此,世人皆忽視了這一點。”
話音甫落,他忽然安靜下來,十鳶不解地?望向他,許久,胥衍忱才喟嘆道:
“原來他來自青雲山。”
十鳶眸中出現一點迷惘:“青雲山怎麽了?”
胥衍忱和她?解釋道:
“十鳶可知青雲山位處青山城?”
十鳶遲疑地?點了點頭,她?縱然再不了解外間情報,對大周的領土輿圖卻是熟記于心的。
她?記得青山城位處極東,是個格外偏遠之處,若無意外,她?本是應該一輩子都不會踏足青山城的。
“青山城和其餘城池不同,雖也是大周領土,但?城主一職慣來都是由上一任城主指定,朝廷也沒辦法插手其中。”
朝廷如果強硬插手,凡是派去的命官都會死在路上,朝廷也震怒過,但?不論做什麽,便是派兵,都會被青雲山的迷霧擋住,後來因?青山城向來低調,對朝廷的供奉也不少,又是個偏遠之地?,不值得大動幹戈,久而久之,朝廷也就放任了。
胥衍忱眸色有些叫人捉摸不透,燭火一明一暗間,他眉眼間的溫潤仿佛褪去,露出玉石般的冷硬,只是一剎間,那些情緒就消失殆盡,他情緒恢複如常,對着十鳶搖頭道:
“如果江見朷來自青雲山,也怪不得淮之久久找不到他了。”
十鳶心不在焉地?點頭,對她?而言,青山城是個怎麽樣的地?方并不重要,是否受管是朝廷該憂心的事情。
她?只是在想,她?如果前往青雲山,能否把人帶回來給公?子解毒?
十鳶很快按下這些思?緒,她?要做什麽不是由她?決定的,任務完成,她?本該直接返回春瓊樓複命,這才是正常流程。
是否要去青雲山,她?還要回去和晴娘商議一番才能得出結論。
沒人知道十鳶心底慣來藏着害怕的情緒。
她?從來不會自作主張,便是前世被陸家贖身一事也曾和晴娘商量過,晴娘不曾阻攔,她?才敢踏上那條路,只是她?沒有記住晴娘的提醒,才落得最終的下場。
因?為她?害怕她?會添亂。
有人摸了摸她?頭頂,十鳶猝然回神,她?聽見胥衍忱的低聲:“不要胡思?亂想,早些回去休息。”
他仿佛能看透她?在想什麽,沖她?搖了搖頭,甚至還能和她?笑?着道:
“淮之一直在做這件事,十鳶可別和他搶。”
十鳶沉默下來,她?當然聽得出公?子言下隐晦的不贊同,她?不解,胥衍忱怎麽能表現得這麽輕松,他就真的一點也不在乎能不能再站起來麽?
其實?十鳶是知道答案的,他連外人替他推輪椅都不願意,怎麽可能會不在乎。
十鳶最終還是咽下了疑問。
等她?走?後,胥衍忱低頭望向被狐裘掩蓋住的雙膝,疼痛隐晦地?藏在其中,無時無刻不在發作。
許久,他長呼出一口氣?,清隽如玉的眉眼有一刻黯然下來。
沒人會習慣疼意。
但?不能把所有事情都壓在她?身上。
她?忘記了自己才及笄,不過還是個小姑娘,一心替他效力?。
他不能也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