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033章 第 33 章
==第三十三章==
十鳶不知道菱榮苑的對話, 她也不在乎戚十堰和許晚辭三人間的糾纏,如今拿到了城防圖,她最要緊的是把消息送出去。
遲則生變。
十鳶想起那日在城內碰到的周時譽,眸色稍微閃了閃。
可惜她剛被?傷了心, 現?在不應該有?心情出門。
片刻, 十鳶想到了什麽, 她腳步驀然停了下來,晴雯納悶地問:“姨娘怎麽了?”
“沒什麽。”
十鳶視線朝菱榮苑看?去,稍頓, 她仰頭望向梅林的方向,眸中仿佛有?些恍惚的模樣:“原來梅花已經謝了啊。”
晴雯不知道這處梅林是将軍替許姑娘種下的, 她只記得姨娘入府後和将軍的第一次邂逅就是在這梅林。
晴雯嘆了口氣?。
這一磨蹭, 十鳶就見到了她想等?的人, 她見着宋翎泉一臉郁色地從游廊上走過來。
宋翎泉也看?見了她, 菱榮苑的情景讓他心底堵得慌, 現?在見到十鳶,他心情越發?惡劣, 順着十鳶的視線看?去時, 他倏地嗤笑一聲:
“這處梅林是将軍替許姑娘種下的,陸十鳶,有?些東西, 即便你看?一千遍一萬遍, 也不是你肖想就能?得到的。”
他的話狠狠地紮在了女子心尖, 她臉色驟白。
晴雯都?愕然到說?不出話來, 她偏頭見姨娘臉色煞白的模樣, 當真是覺得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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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忍住:“宋将軍,您未免對姨娘太苛刻了。”
聞言, 宋翎泉一頓,随後,他諷笑了一聲。
苛刻?
人人都?來憐惜陸十鳶,那麽許晚辭呢?她就活該嗎?!
宋翎泉還待說?什麽,忽然,有?什麽東西朝他砸了過來,他被?砸得猝不及防,沒有?來得及躲開,待回過身,他目瞪口呆地看?向已經紅着眼,拿起一旁假山上的碎石塊就砸向他的人。
宋翎泉被?砸得有?點?懵。
十鳶還沒停。
宋翎泉只能?狼狽地躲着,他傻眼道:“陸十鳶,你瘋了不成?”
十鳶氣?得胸膛處不斷起伏,她撿起碎石塊就狠狠地朝宋翎泉砸去,她紅着眼罵道:
“瘋與?沒瘋,有?什麽區別!”
“您整日對我擺出一副替天行道的嘴臉,你惡不惡心!入不入戚府,難道是我說?得算的麽!”
她終于撿不到碎石塊,也沒了力氣?再去砸人,她崩潰地蹲下來,哭着問:
“我入了戚府,我行我的本?分伺候爺,我有?什麽錯?!”
“憑什麽要聽?你的冷嘲熱諷!”
宋翎泉站在原處,他聽?見女子哽咽的一聲聲質問:
“你看?不慣這府中情景,為何一開始不阻攔爺讓我入府,你攔不住他,便把滿心不忿撒在我身上!”
“我被?父親視作牟利的棋子,被?你們當做別人的替身,你們如此欺我辱我還不夠麽?”
“難道我就應該沒有?一絲怨言,任由你們擺布?”
宋翎泉呼吸稍凝,他被?質問得啞口無言。
十鳶像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她竭力忍住情緒,擦淨了眼淚,望向他的眼神嫌惡:
“宋将軍沒必要對我冷嘲熱諷,你的看?法對我不重要,你要真的能?阻攔什麽,我今日也不會出現?在戚府了。”
她站在那裏,全然沒有?往日的柔順和安靜,渾身帶刺,眸中的情緒仿佛要灼傷人,宋翎泉堪堪移開視線,不敢和她對視,半晌,宋翎泉憋出一句:
“牙尖嘴利。”
十鳶吸了口氣?,她轉頭和被?震驚到的晴雯說?:“我們走。”
她和他錯身而過,冷臉繃得緊緊的,看?都?不再看?他一眼,真的把他當做了個透明人。
宋翎泉站在原地許久,他終于從女子一番質問和惱罵中回過神,他擡手摸了摸額頭被?砸到的淤青,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低聲嘟囔:
“嘶——”
“還挺兇。”
走得遠了,十鳶往晴雯懷中一靠,像是有?點?腿軟,臉色很白,卻也透着一抹激動後潮紅。
晴雯忙忙扶住她,見到這樣的姨娘,晴雯才意識到剛才的姨娘那麽勇恐怕也是憋着一口氣?,如今這口氣?散了,身子都?跟着軟了。
晴雯哭笑不得:“姨娘和他争什麽,萬一真惹惱了他,他對姨娘動手怎麽辦。”
晴雯見過的賴皮混賬太多了,不敢對男人的品性抱太大希望。
十鳶咬唇,許久,才喘勻了那口氣?,她悶聲道:
“這是在戚府,他想動手,也得顧忌爺的臉面,而且四處都是巡邏的侍衛,避免自己事後被?罰,他們也是要攔住他的。”
晴雯也覺得好笑,尤其是想起适才宋将軍被姨娘砸得手忙腳亂,卻不敢還手的模樣,她忍不住地偷笑了一聲。
晴雯扶着姨娘起身往泠兮苑走,十鳶也吸着鼻子起身,她輕垂下眼眸,手指不着痕跡地在草叢中擦過,指縫間的粉末随風消散。
再說?宋翎泉回到宋府,府中人見到他一身狼狽和頭頂的淤青都?驚住了。
就連游廊上準備和他偶遇的姨娘都不由得站住,生怕會在這個時候觸黴頭,這一猶豫,就見将軍直接繞到去了顧姨娘的院落,她們頓時懊悔地跺了跺腳。
顧婉餘正在和婢女打葉子牌,見到宋翎泉頂着一頭淤青進來,她意外地挑眉,笑出了聲:
“爺這是遭什麽報應了?”
宋翎泉嫌她說?話難聽?,瞥了她一眼,對着行禮的婢女沒好氣?道:“拿藥來。”
顧婉餘本?只是看?笑話,但?宋翎泉一走近,她唇角的笑意不易察覺地一頓,她聞見一股很淡的香味,這是她曾和十鳶閑來無聊時調制出來的香丸,碾碎後,只沾上一點?,就能?保持餘味三日不散。
偏這種香味很淡,和諸多胭脂水粉味道相似,若非刻意訓練過嗅覺的人很難聞出來,也不會叫人察覺出不對。
顧婉餘揮了揮手,要給宋翎泉擦藥的婢女立刻退下,藥瓶到了她手上。
顧婉餘替宋翎泉擦着藥,想到宋翎泉額頭的傷是怎麽來的,就有?些忍俊不禁,她掩唇道:
“是誰這麽放肆?爺可有?放過她?”
宋翎泉想起十鳶,頗有?點?不自在,他翻了個白眼,沒回答這個問題。
顧婉餘挑眉,她不緊不慢道:“爺不說?,妾身也猜得到,爺是從戚府回來的,想來也只會是在戚府受的傷,妾身對戚府越發?好奇,爺之前說?讓妾身和那位許姑娘認識一番的話,如今可還作數?”
十鳶冒險讓宋翎泉傳遞訊息給她,必然是任務有?進展或者是得了什麽重要消息。
她必須盡早和十鳶見面。
女子巧笑嫣然,顯然是因他被?砸而覺得有?趣,想去戚府看?熱鬧。
宋翎泉被?她看?熱鬧習慣了,也不覺得有?什麽,只是想起許晚辭的模樣,皺了皺眉:
“再等?兩日。”
顧婉餘輕挑眉,也沒有?催促。
戚府中,戚十堰從菱榮苑出來才知道十鳶和宋翎泉的那一場鬧劇,他臉色不着痕跡地有?些冷。
柏叔也嘆了口氣?:
“是老奴不好,如果不是老奴自作主張,将軍如今也不會陷入兩難的境地。”
戚十堰打斷他的話,平靜道:“和你無關。”
戚十堰往泠兮苑的方向看?了眼,沉默片刻,他沒去看?望她,而是轉身朝書房走去,在踏上游廊時,他終究是停下腳步:
“怒極易傷身,讓大夫去給她看?看?。”
宋翎泉又慣是個沒輕沒重,也不知道有?沒有?傷到她。
柏叔聽?出了什麽,他張了張嘴,最終t?什麽都?沒有?說?,恭敬地應聲站住。
等?将軍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柏叔想起幽王再有?兩日就要抵達幽州,他不由得擡頭望天。
午時還是烈陽高照,如今卻是烏雲蔽日,然而一點?風聲都?沒有?,仿若是風雨欲來前的平靜。
柏叔很清楚,眼前的這種寧靜恐怕很快就再也看?不見了。
泠兮苑。
十鳶安靜地任由大夫給她診脈,片刻,大夫松了手,對着柏叔道:
“老夫開一副安神藥,這位姑娘服下便無礙了。”
十鳶朝外看?,沒看?見想要見的人,她自始至終都?是一言不發?,安靜得有?些不同尋常。
柏叔也難得沒法出口勸慰什麽,他甚至都?沒有?提起将軍,不想再亂上添亂,他只道:“姨娘好好休息,注意身體。”
十鳶耷拉着眼眸,她輕聲:
“我知道的,我不會給爺添亂的。”
柏叔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只好拱手退下。
安神藥被?端來,十鳶只看?了一眼,就端起來一飲而盡,仿佛一點?也嘗不出苦味。
晴雯見到這一幕,也不由地咽聲退下去,給姨娘騰出了一個安靜的空間。
日色漸暗,寝室內依舊沒有?半點?動靜,在最後一抹日色被?天際吞沒時,整個幽州城都?陷入了一片安靜,泠兮苑內自然也不例外。
許久,夜深人靜,床榻忽然有?人坐了起來。
她借着淺淡的月色從她帶來戚府的包袱中拿出一張紙,和尋常紙張似乎沒什麽不同,但?十鳶知道,這種紙落筆後只需要借火烤幹,上面字跡就會自動消下去。
再入水浸濕後,字跡又會重新?顯現?出來。
這是春瓊樓傳密信的手段,即使信紙暴露,也不會叫人發?現?消息。
十鳶深呼吸一口氣?,借着月色憑借自己的記憶力将城防圖畫下來,她望着漸漸成型的城防圖松了口氣?。
她沒懷疑自己的記憶力,待落筆後,就借着燈燭的火将信紙烤幹,随後,她将手上的銀镯拿下來,按住了某一處,銀镯自中間而開,其中竟是镂空,十鳶将信紙卷成細條,仔細地塞在了銀镯中。
待完成了這一切,十鳶才望向楹窗外奄奄一息的月色。
十鳶輕呼出一口氣?。
她想,也許很快,她就能?和晴娘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