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孤獨的靈魂終将溫暖彼此
孤獨的靈魂終将溫暖彼此
我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問道,“怎麽啦?”
“只是我在想,除了我們以外,是否還有人會這些魔法……還是只有我們才是特別的。”提到“特別”,湯姆才終于有了點孩子氣的興奮,眼睛裏迸發出了別樣的光彩。
可以理解,每個孩子都有一個中二期,我小時候還總是幻想自己是什麽失落國度的公主來着。
“也許有很多像我們這樣的人,只是我們還沒接觸到他們的世界,”我委婉暗示道。
湯姆剛想再說點什麽,突然被一個細微的聲音打斷了。我穿越前就養了一只小英短,對貓咪的聲音格外敏銳。我朝湯姆豎起食指噓了一聲,示意他不要講話。被打斷發言讓湯姆很不悅地皺皺眉頭,不過還是很給面子的沒發出聲音。
“好像是貓叫聲,聽聲音似乎還是只小貓。”我仔細辨認着聲音傳來的方向。
“确實,它餓了,一直在叫喚母貓。看來你對貓語都比對英語懂得多多了。”
“湯姆,你是一天不嘲諷我就渾身癢是吧……等等,你怎麽知道它是餓了?”我疑惑地轉頭看他。
“要是你平日裏多注意,就會知道我并不只是能跟蛇說話,我能聽懂各種動物的語言,還能命令它們幹點事。”湯姆挑着眉得意地說。
我帶着貓語翻譯器湯姆,在一個隐秘的灌木叢裏找到了小貓咪。大概三個月左右,它渾身上下都濕透了,身上原本蓬松的毛也變成一縷一縷,可憐兮兮地搭在身上,還渾身都是泥漿。
兩個突然出現的巨大兩腳受明顯吓到小貓咪了,它停下了嘶啞的叫喚聲,瑟縮着往灌木叢深處躲了躲,睜着兩只碧藍色、水靈靈的大眼睛警惕地看着我們。
我看着這只落單的小貓咪,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自己,也是在一個大暴雨的晚上,被母親藏到了灌木叢,然後她便一去不回,不知生死,只留下小小的孩子,要獨自掙紮着活下來。
發現我的情緒突然變得有些低落,湯姆瞧了瞧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看向小貓,低聲說了什麽,小貓咪仿佛聽懂了,膽子大了一些,腦袋好奇地探出一些來。我趕緊掰了一小片剛才沒吃完的蘋果,放到離貓貓不遠處的石塊上,想加把勁,将它誘出來。
小貓粉粉圓圓的鼻子吸了吸,最後還是忍不住蘋果片的香氣,爬出來啃起來。
我試探着輕輕點了點小貓咪的腦袋,發現小家夥忙着啃蘋果片,根本沒工夫理我。于是我更加大膽地上手摸了起來,這讓我剛才陰郁的心情瞬間好了很多,果然小動物最有治愈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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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姆站在我旁邊看着這只髒兮兮,又弱小又嬌氣的醜東西是一點兒都不想碰,也想不通它到底哪裏吸引了卡萊爾,平日裏在倫敦的大街小巷亂跑時,也不是沒遇到過快要餓死的小貓,畢竟這個年代,人都可能吃不飽,又有誰會理會流浪貓。湯姆從來沒有對這種弱小的東西施舍過一個眼神,更談不上救助了,在他看來優勝略汰是這個世界的游戲規則,弱小就是原罪,被奴役被殺死都是很正常的。不過現在這只,湯姆眯了眯眼看着,只要它能好好哄好卡萊爾,就還算有點活着的價值。
我們等了好久也不見有母貓回來,我想這只小貓咪一定是被遺棄了,或者是母貓出了意外不能再回來了。我對這只小貓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不忍心将它孤零零地一只喵留在這裏,不然它肯定活不過兩個晚上。
我們将小貓咪帶回了農場,在一個滿是幹稻草的倉庫裏找了個隐秘的小角落安置它。
第二天,我迫不及待地搖醒湯姆,甚至忽略了他的起床氣帶來的低氣壓,興匆匆地跑去看斯諾,斯諾是我給它起的名字,因為我在将它清理幹淨後發現它居然是只漂亮的小白貓,就像冬日裏的初雪,又軟又柔。
當我跟湯姆來到倉庫門外時,聽見了裏面有男孩子的嬉笑聲,我頓時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我推開門進去,發現是陰魂不散的麥克三人,他們在斯諾的尾巴上紮了一圈繩子,然後将它倒吊着懸在梁上,它想必已經嘶喊了好久了,已經發不出正常的聲音。等我趕過去将它放下來時,斯諾已經奄奄一息,湊近了也只能聽到它嘴裏發出沙啞的咯咯聲,碧藍的眼睛也失去了昨日的光彩變得渾濁。
“嘿,這是我們新找到的玩具!”雖然畏懼于湯姆,但是麥克看着自己的新玩具被搶走,還是不甘心地大着膽朝我喊道。他和約翰、盧卡斯三人罵罵咧咧地圍過來,試圖搶回斯諾。
看着奄奄一息的斯諾,我一時又悲又怒,回頭怒視這三個兇殘的男孩,一時倉庫陳舊的玻璃窗全都應聲而碎,像是一朵朵白色的禮花般炸開,有些碎片甚至濺到了麥克他們的腳邊。
麥克三人被這突如起來的炸玻璃驚住了,朝我露出驚恐的表情,然後來回看看湯姆,又看看我,大喊道,“怪胎!你跟他一樣,你們兩個都是怪胎!”麥克和兩個同伴吓得倉皇而逃。
我抱起斯諾,想嘗試用那些魔法挽留一下它短暫的生命,但是平時百試百靈的魔法這次卻失效了,現在的我茫然無措,也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很多年以後我才偶然得知,跟治愈魔法不同,想要挽留即将死去的生命留在人間的魔法都是很黑暗的黑魔法,因為魔法講求能量的等價交換,想要讓另一個本該死去的繼續活着,就必須有本該活着的付出相應的生命為代價去交換。
我這時候還不懂,只是無論我怎麽朝它輸送魔法,都沒有效果。斯諾的生命仿佛像石子落下了懸崖,正在不可逆地墜向死亡。我抱着它逐漸冰涼的屍體,它已經擴散的瞳孔像是粗糙渾濁的塑料球,完全失去了昨日的通透與靈動,我接受不了這個事實,終于蹲在地上壓抑着,小聲哭了出來。
一時間,我不知道是在哭斯諾的死,還是在哭自己飄渺的命運,我不也像斯諾一樣,在這個危險的世界猶如蜉蝣般渺小。我在這個世界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家,沒有任何熟悉的一切,也許早晚也會卷入一場意外然後倉促地死去。
穿越以後的孤獨無助,還有對家與爸爸媽媽的思念終于在此刻全都爆發了出來,我哭得眼前一片模糊。我能感受到湯姆過來抱住了我,男孩子比我高,被他圈進懷裏時,我的下颌正好可以靠在他瘦削的肩膀上。這個同樣還是孩子的肩膀不算有力,卻是我此時唯一的依靠,我突然明白我為什麽總是能共鳴湯姆的感受,因為我作為外來者,對這個世界也同樣有着巨大的隔閡,我突然失去一切,孜然一身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碰到的都是陌生的人、說着陌生的語言,讓我控制不住感到孤獨,我在湯姆的身上看到了同樣孤獨的自己的影子。
也許,孤獨的靈魂總是會不由自主地相互吸引,溫暖彼此。
我跟湯姆在樹林裏找了一個向陽的地方,用樹枝給斯諾挖了一個小小的坑,将它瘦小的身體埋在裏面。我看着這個小小的土堆,眼眶又開始有點濕潤起來,也許是還沒從悲恸的情緒中走出來,我有點消極地喃喃道,“也許這就是我們每個人最後的歸宿,只能永久而孤獨地長眠在地下。”
湯姆拉住我的胳膊,将我轉向他,我從來不知道這個瘦削的男孩居然還有這麽大的力氣。他低着頭看着我,幽黑的眼睛是從來沒有的堅定,仿佛是在安慰我,也仿佛是在下什麽決定似的,他對着我說,“總有一天我會戰勝死亡,擁有讓死神也畏懼的力量。”
我有點被他的眼神和說的話驚到,一時腦子有點混亂,我心裏是不希望他成為黑魔王,這樣才能阻止最後的悲劇,但是,命運好像自有安排,我這個穿越者也只能被命運洪流裹挾着,無力地向前走。
這之後幾天,都是風平浪靜的,但我始終沒能找回第一天的好心情,也就沒有了出去玩的興致,整日裏就是待在窗邊看看風景,或者去面朝大海的小土坡上畫畫速寫。
事情發生在我們将要啓程的前一個晚上,麥克、約翰、盧卡斯遲遲沒有回來。天已經很黑了,大人們很是擔心,只能打着燈到處尋找,然而一夜無果。直到第二天清晨,三個孩子才在懸崖下的溶洞裏被找到。
找到時,三個人已經面無人色,臉蒼白得仿佛一具屍體。他們明顯在山洞裏看到了什麽,或者被什麽吓住了,丢了魂似的,只能瘋瘋癫癫地不斷重複着一些模糊的單詞。科爾夫人沒有辦法,這裏離城鎮很遠,想要找醫生,只能等回到孤兒院裏再說。
我看着這三個害死斯諾的罪魁禍首變成這樣,并沒有感到很開心或者解氣。這很明顯是湯姆幹的,雖然他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但是他有能力又有動機,并且原著中也有描述幹過類似的事。
大家圍着三個男孩,看着他們瘋瘋癫癫的樣子,害怕地竊竊私語。我在人群中不由自主地看向湯姆,從三個男孩失蹤到被找到,他臉上的表情都沒有變一下,就好像一切都與他無關,這三條人命在他眼裏甚至還比不上一顆蘋果重要。
等到了一個安靜無人的地方,我嚴肅地看着他的眼睛說,“這樣子的懲罰是不是太重了,湯姆,他們三個是人,你不能就這麽随意地……差一點就殺死他們了。”現在其實也差不多,我感覺即使能恢複意識,也會留下嚴重的後遺症。
湯姆垂着眼,面無表情地看了我一會,也不替自己辯解,直白地說道,“我并不覺得他們三個的生命有多重要,這個世界上有太多這樣子沒價值的廢物,多一個少一個又有什麽關系”,他頓了頓又補上一句,“而且他們讓你哭了好幾天。”
我并不是什麽以德報怨的聖母,只是發現這家夥的價值觀存在一點偏差,希望趁着他年齡還小的時候把他的三觀給稍稍掰回來一點。
但是聽了他的話,我現在又有被感動到,都不好意思繼續指責了。我情不自禁地抱住湯姆,下巴扣在他的肩上,然後輕輕說道,“那你下次別這樣子了……每個人的生命都是很寶貴的……就小小懲罰一下就好了。”
湯姆回抱住我說道,“當然,絕不會有下次了。”
我這才稍稍放下了一點心。不過如果我能看到湯姆此時的眼神和表情的話就會知道放心太早了。
經過一段時間相處,湯姆已經很清楚說什麽能哄好這個女孩子了,至于下次,該被懲罰的人自然還是會被懲罰,湯姆勾起嘴角冷笑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