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日常
日常
喻宋想不通,幹脆地選擇了不想。
遇事不決,繞道而行。
接下來的日子,喻宋一直保持着這種鹹魚的逃避心态。
擺爛地接受陳望津帶給他的所有的好,做人的時候就躺屍當做在家,做蟑螂的時候就探索豪宅,沒事兒提提修改意見或者安心睡覺。
也不想着是不是要研究自己為什麽會變成蟑螂,為什麽會刷新在陳望津身邊,以及,自己怎麽才能從蟑螂變回人。
陳望津給他準備的這個寵物房是真的還不錯,東西都非常的精致。
一樓除了游泳池,還有小花園和餐廳區,小花園裏種了青苔和太陽花之類的低矮植物。
餐廳區鋪了食品級的矽膠墊子,每晚喻宋變成蟑螂進房間的之後,這裏都會有一些小餅幹、面包屑和水果之類的,還會換口味,次次不重樣。
今天是桃子和奶油小蛋糕,喻宋很喜歡,就是陳望津可能對他的食量有點誤解,每次都還要剩下好多。
二樓就是他的卧室和浴室,上樓的樓梯是做得玻璃的,非常美觀,還有包邊,爬來爬去的時候不會硌到。
浴室裏有浴缸,頭頂還有感應可下落的寵物洗滌劑系統,洗完一樣的烘幹,喻宋穿上六雙拖鞋,往卧室走去。
卧室的床就是常見的那種高檔雙人床的迷你版,睡上去非常的柔軟。
三樓是小陽臺,安裝了模拟的日光燈,暖黃的色調,非常溫馨,如果喻宋是人的話,會很喜歡這個陽臺。
遺憾的是,喻宋只有在變成蟑螂的時候才能享受到這個房子。
于是,次日,喻宋就會毫不客氣地向陳望津提出自己的改進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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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不要放那麽多,我是蟑螂哎,那些食物塊頭比我都大了。”
“可以的話水果改成果汁吧,一兩滴就行。”
“然後餐區外面幫我放點一次性紙巾,我吃完好擦一擦再往其他的地方走。”
“樓梯的話,換成木制的那種拉通的直板吧,我一個蟑螂爬樓梯挺累的,不好走。”
“然後就是那個拖鞋,換個材質吧,不防滑。”
天知道一個蟑螂六個腳各自往各自的方向飄的時候,有多難走路。
“嗯。”陳望津一邊聽着,一邊點頭,腿上還放着電腦,正在看不知道哪個打工人提交的PPT。
将扒好的香蕉遞到喻宋手裏。
喻宋伸手去接。
沒拿過來。
“怎麽?”喻宋手下用了些力,将香蕉半拿辦搶了過來,對上陳望津的視線,“看我幹嘛,看PPT。”
“你好像……”陳望津眼睛微眯,“有些不一樣了。”
“怎麽不一樣了。”喻宋啃着香蕉,口齒不清晰。
陳望津轉過頭,繼續看電腦:“更放松了。”
聲音聽着還挺高興。
喻宋卻頓了一下,飛揚的情緒像是被掐了一把,垂眸沉默地将香蕉吃完。
陳望津是想說更放肆了吧。
坦白來講,他有時候其實覺得自己挺裝的。
尤其是在喜歡的人面前,總想去顧忌形象,耍帥嘛,人之常情。
而這段時間,他一直在破壞自己在陳望津心目中的形象。
在不影響到他出院後工作的前提下,越差越好。
因為他和陳望津,沒可能。
現在,陳望津應該知道,他喻宋,是一個又懶惰又貪吃,散漫,得寸進尺,小人得志的一個充滿缺點的普通人。
不管陳望津之前對他到底是照顧還是其他的感情,現在應該都有些不耐煩了吧。
喻宋看向陳望津。
男人正在專注地看PPT。
應該是的,之前都沒有認真的在聽他說話。
喻宋觀察着,腹議着,猜測着。
壓着心裏生出的那點兒不舍,裝作長舒了一口氣的樣子。
太安靜了。
安靜的時候就容易生出一些混亂的妄想。
“我聽個歌。”喻宋說道。
“好。”陳望津點頭。
這是不會吵到他的意思。
喻宋點開手機的播放軟件。
“……好煩,很愛卻要分開,戀愛談不明白…如果最難得到圓滿,不如選擇坦然——”
莫名感覺被內涵了,喻宋的手比腦子反應快,直接把歌切了下一首。
歌聲一頓,陳望津就轉過了頭。
喻宋內心:看什麽看(╯'-')╯︵┻━┻
喻宋表面,讪笑着:“這首歌不好聽,我換一首。”
“……在你眼中我是誰,你想我代替誰——”
喻宋:“……”
切切切!
“他明白,他明白,我給不起,于是轉身向山裏走去!”
喻宋:“……”
行吧,他認了。
初聞不識曲中意,再聽已是曲中人。
心裏有事情就是這樣的,聽什麽歌都覺得在點自己。
喻宋關了播放軟件,聽不下去了。
“聽這個吧。”
邊上傳來聲音,專注加班工作的陳望津卻忽然放了一首歌。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喻宋總感覺陳望津好像在笑。
“你可知Macau,不是我真姓,我離開你太久了母親…”
喻宋:“……”
好吧,事實證明,也不是什麽歌聽着都會覺得在點自己的,至少這首《七子之歌》就很難讓人誤解什麽。
就是沒想到陳望津還喜歡這首歌,他不是珠港人麽?這首歌好像是澳海那邊的吧?
……
月光細碎地灑在荔枝樹上,夏夜晚風吹拂過田野,驚起蟬鳴與蛙聲一片。
穿着涼鞋的小孩兒踩在田埂上,螢火蟲跟着他飛舞,走一步,亮一步。
他的目的地是一個破敗的小木房子,就在稻田邊上,裏面拴着新來的狗娃。
“狗娃哥哥。”年紀小的孩子,聲音都一個樣,分不清男女,這會兒踮着腳,透過封死的窗戶木條的縫隙,借着月光,去看裏面的人。
裏面是個男孩兒,很白淨的長相,身上穿着的白衣服已經又黃又黑了,小小的脖子上拴着一根鐵鏈,釘死在房梁上。
此時男孩兒靠坐在門邊上,沒有言語,沒有行為,也看不清楚表情。
“我給你帶了糖。”小孩兒壓低聲音。
從門邊的縫隙裏,塞進去一顆糖。
綠色的半透明包裝,可以明顯的看見裏面的方形糖果。
是一顆老式又廉價的薄荷小方奶糖。
男孩兒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
小孩兒拍了拍手:“那我先走啦,明天再來看你~”
“等等……”
沙啞的聲音從木門裏傳出:“再等等。”
可小孩兒停下來了,男孩兒又不說話了。
“狗娃哥哥你是不怕黑啊?”
“還是怕一個人待着?”
“你別怕。”
小孩兒在門口坐了下來,隔着塵封的門板,兩人背靠背坐在一起。
“我給你唱首歌吧。”
“蓉芝婆婆說你像是珠港人,這首歌你肯定知道!”
小孩兒奶聲奶氣。
“你可知Macau,不是我真姓,我離開你,太久了,母親…”
“但是他們擄去,的是我的□□~”
“你依然保管我,內心,的靈魂……”
小男孩氣若游絲:“這是澳海的歌,不是珠港的。”
“不是嗎?那珠港的是什麽……”
喻宋沒有聽到答案。
睜開眼,天花板是透明的玻璃質地,喻宋抖了抖翅膀。
陳望津的故事和歌後勁兒也太大了,他變成蟑螂睡覺都還能夢到。
想到夢裏被拴着的小男孩兒,喻宋揉了揉腦袋。
或許他應該對陳望津好一點,那個性格,如果真的被拐賣,只怕是要比他夢裏的還慘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