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章
第 54 章
整層都是陳列櫃，每件作品都是出乎她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先是震撼，再是贊嘆。
少時很不理解，為什麽整條街的家長都迫切地希望孩子們學畫，以便将來從事這門苦工，現在才發現這跟希望孩子考上清華北大沒有區別。
本質上都是踮起腳去夠青天，只有天賦拉滿的人才能做到。
太美了！
大自然賦予原石獨特的色彩、紋理和質地，這是第一輪天然雕琢。匠人在這基礎上将想象延伸，對它進行第二輪打磨。一個是鬼斧神工，一個是巧奪天工，工工疊加，造就了這些美輪美奂。
她此前接觸的那些，或是珠寶，或是裝飾，都是為人做配的東西。只有這樣的大作，才稱得上是藝術品，有高傲的資格。
能理解他的熱愛了。
她剛想回頭說這句，他突然伸手捂了她的眼睛，發出提醒：“最後這兩件，風格不一樣，做點心理準備。”
貼牆的兩件蓋着紅絨布，神神秘秘，她早就想問是不是非對外開放了。
“我是誰？”她自問自答，“李大膽啊！”
他輕笑，謹慎處理，只拉下一塊布。
嚯！
材料質地有分界，一冰一糯，雕成了陰陽臉：一佛一魔。冰種佛臉淨透，格外慈祥，偏石性的糯種魔臉也沒有刻意表現得猙獰，但軀體卻處處迸發着力量感。不需要肌肉膨脹，光看線條走向就能感受到殺機，但又能從面部接收到那種強大的克制。
拉扯，懸念。
危險，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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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非主流作品，跟歲月靜好和富貴格局沒有毛線關系，必須放牆角。但它身處僻靜，反而讓那種詭異感升了一級，讓你看完還想再看一眼，期待下一刻會魔性爆發，甚至擔心牆會因此崩塌。
“哇！”
她圍着玻璃櫃繞一圈，回到前面蹲下來再研究，最後認真給評價：“我的菜！這是非賣品吧？”
他笑着伸手在臺子上點了一處，字不大，但很好認：金雕。
“哇哇哇……”
我滴個乖乖，征服我的大師，居然是被我征服過的小弟！
他笑着眨眼，彎腰靠近了問：“準備好了嗎？”
她迫不及待點頭。
其實她真沒準備好，應該說是準備得不夠，因為第二塊絨布拉下的那一刻，她就被驚到晃了兩下。
東西不大，震撼很強！
死黑的底子，很廢的一塊料，但完美契合主題，雕出了絕對的克蘇魯凝視。微透又詭谲的背光，為它營造不容反抗的王者視角。
不需要血盆大口彰顯吞噬能力，也沒有獠牙利爪突顯兇殘，它的存在就是一種沉重又沉痛的恐懼和絕望。
這次不用他提醒，她穩住心神後，第一時間看向了創作者……本人。
這個笑起來單純無害的男人，很能制造瘋狂。
她強迫自己正視這個無名之神，然而堅持不了多久。
她轉身，甩頭擺脫掉那種差點讓骨髓發黴的無助感。
他伸手，拉她到懷裏，緩緩解釋：“中二期有一些病态的認知，畫的都是些詭異的東西。湊巧撿到這塊石頭，拿來打發時間。老師看到後，叫我搬來……藝術的包容性。”
“牛！沒事了，就是事先沒做心理準備。”
她狡辯到一半，自己先繃不住，笑了。
他也笑，把絨布又蓋了回去。
來都來了，順便逛逛玉石街。
他帶她去了那家允許他以物易物的店，鼓勵她憑感覺挑一塊。
她對毛料一無所知，搖頭喊：“我手氣差，虧！”
丢錢對她來說是小事，但她估計他會心痛到失眠，實在沒必要。
他說沒事，走到店鋪門口，遠離擺滿石頭的臺子，把挑選工作全權交給她。
老板巴不得來個黑手，跟着起哄叫她多挑幾個。
那是不可能的，雕件也是硬通貨，他花了很多時間和精力在上邊，當然不能當水漂打。
外行也知道大石頭解起來麻煩，做起來更費時。鬧着玩的，最好選小石頭，她憑感覺撿了一塊，喊他進來看貨還價。
他沒急着打燈，先拿在手裏掂重，然後是摩挲，用手指感受皮殼質地，再借強光手電筒打燈細看。
難道玉化程度會影響密度？
她不懂，不打擾，讓他上。他跟店主聊了幾句，很快敲定價格，以7000成交。
不付錢，也沒給東西，拿了就走。
因為以物易物不找零，但是可以儲餘額。
他手裏還有要趕的工，她以累為名，拒絕繼續逛，回家去。提前在金豪那定個餐，路過順便取了，吃完飯，他沿大裂解開小石頭，只瞄一眼就把兩塊都交給她。
“哇！”
她就是随口一叫，故意的，其實根本看不懂，只知道很光很滑的樣子。依然是裂裂交錯，看得她心碎碎。
她哇完又還給他，拉來凳子坐在他對面，等他講解。
“很不錯。”
“漲還是虧？”
“這一刀已經漲了。”
“意思是再切還有變數？”
他點頭，打算繼續解。她趕緊阻攔，“先做客戶那件，晚上不許熬夜！”
他在笑，笑得很不正經。
你想哪去了？
算了，就當不知道吧，因為她也想歪了——不熬夜，保留體力那個那個才是正經嘛。
他開工，她也開工：整理素材庫，把一眼感覺類似的圖片視頻歸為一大類，方便以後紮進來找找靈感。
晚飯是她搶着去做的，及格線的番茄雞蛋面，再來一道紅蟹。冰箱裏翻出來的凍貨，沒有烹饪技巧，丢水裏，加點蔥姜一起煮，掐表到點關火，這就完事了。
兩人都是好養型，吃得香，吃完繼續工作，到點再出門參加聚會。
一段時間沒見，羅绮瘦了很多，眼睛看起來更大了，肉眼可見的憔悴。
兩個女人湊一塊說了半天悄悄話，等他們回到大廳，看到南邊那一桌，羅绮把之前的煩惱全丢開，捂嘴大笑。
李勝男石化。
東南西北，坐着她的桃花們，開得正好的，還有落地的，集齊了。外圍還坐着見證人金豪，金豪後面站着相親未遂的陳鑫翰。
她不該為了漂亮穿小皮鞋，應該光腳，火速摳出一條隧道潛逃出境。
這地球是要毀滅了嗎？
怎麽就到了這樣湊人數的時候！
她家小貔貅玩牌了，萬富街陳特工潛伏進萬兩街了，何總下凡來這種野雞夜店了……
陰謀，絕對是陰謀。
誰幹的？
誰幹的！
嫌疑人越來越多，面熟的，不太熟的，還有完全面生的，多到她偵察不過來。幾十號人把這家懷舊舞廳改裝的娛樂室塞得滿滿當當，擠着擠着，她就坐到了金明開的後面。
他回頭問：“你要不要玩？”
不要！
她感覺今晚就是一場混亂的猴戲，所有人都在看她，不想忍了，直白地問：“怎麽這麽多人？群裏沒說啊！”
他也不知道，大頭斌代答：“陳思敏臨時發起的懷舊大聯誼，青年狂歡會，自帶音響，等會還要跳迪斯科、飙歌、做廣播體操……”
往死裏尬是吧？
李勝男一聽飙歌就頭痛，立刻針對他：“聽我一句勸，等會你別上場。小……”
妹！
大頭斌聽懂了，老實了。
金無瑕開始搭話：“你想玩什麽？我們随時可以散夥。”
何玉潤接下一句：“人太多了，這裏空氣有點悶，要不要換個地方？”
稀缺的氧氣使得李勝男沒法在思考時顧全大局，她只想知道小開會不會不舒服，畢竟這些男人都跟她有過或多或少的牽扯。
她沒答話，金明開代言了：“她還有弟弟要管，玩一會就回去了。”
何玉潤将牌推倒，沒有急着算番，慢悠悠地問：“怎麽勻速瘦下去的？我看阿盛這個暑假至少減了十五斤，但精神特別好。”
她依然不想作答，金明開繼續翻譯：“報了籃球班，每天在家搞衛生，練滑板，飲食也有調整，魚多肉少，願意吃青菜了。”
這個願意加了重音，在場的人都知道是誰迫使小胖自願，一齊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