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李勝男下樓前先戴上了降噪耳機，因此沒聽見何芬的喊聲，走過了才意識到，回頭拿掉一邊耳機，大着嗓門問：“什麽事？”
何芬關了砂輪機，快步走過來商量：“你爸說要拿三萬塊急用……”
“沒有！”
“二妹，他才是一家之主，這筆錢是家裏的，你拿了這麽多年，不合适。他是你爸，事事要聽你的，別人看着不像樣子。”
“按人頭分的錢，大家都有。錢剛到賬就被他折騰去了一半，沒找他賠就算了，剩下這些關他屁事！”李勝男來了氣，口不擇言，“他要是威脅了你，你告訴我，我給你出氣。要是這主意是你自己出的……哼，是還沒被他打夠嗎？”
被家暴這事，堅持一百年也習慣不了。何芬心虛，立刻轉移話題：“昨天那個我看着不錯啊，你怎麽不願意呢？這天氣，大家穿着打扮都沒那麽講究，這方面不重要。”
大家都習慣了穿得随便點，T恤短褲配拖鞋，上街都是這配置，也沒哪條法律規定相親要穿什麽。但是，不打招呼就上女方家來見面，上完廁所到客廳來拉拉鏈的神經病，絕對違法！
“看不順眼！”李勝男不着急出門了，反問她，“他又上哪去了？”
何芬跟個犯了錯的孩子似的，垂頭盯腳尖，不吭聲。
“這單大概多少條？”
“三百多。”
李勝男擡高嗓門喊：“李家盛！”
李家盛利索地推開窗，踮腳探出腦袋答：“在這呢。”
“你老子上哪去了？”
“旺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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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說話，撅什麽嘴？”
李家盛把皮繃緊了，趕緊唱：“我的姐姐是個大漂亮，世界第一大漂亮……”
“停！4頁，快點。”
李家盛趕緊縮回去寫口算。
旺旺家跟她家一樣，只能接些便宜糙貨。李旺跟李勇的為人也一樣，愛偷懶愛喝酒，還愛酒後暢想哪天“機器一響，黃金萬兩”，抱着帝王綠走向人生巅峰。
還沒走到地，就能聽見兩個老登吹牛逼的嗨叫。
旺嫂在店門口翻揀石頭，擡頭看到她，壞着臉色搖頭嘆氣。
确定了人在這，更确定在這家肯定借不到錢，坑不了人。
喝高了幹不了活，拉回去還有可能發酒瘋，浪費人力。
扔這吧，醉死拉倒！
李勝男掉頭回家，騎上電動車去送貨。
貨主正跟人談生意，賣貨高于一切，她還得等。
李克斯：來，随機挑選一位幸運男嘉賓。
阿魅：我選3號！這小模樣，帶勁。
李克斯：不改了？
阿魅：就他了！眼緣，你懂的。
李克斯：那今天就他了。三點轉播，不要錯過。
單價20塊的工費，抛光費免了，低到不能再低，去掉水電損耗，沒剩多少，如果店鋪不是自家的，那溫飽都解決不了。就這，貨主邊點數，邊唧唧歪歪挑刺，非要少給一條的錢。
垃圾！一輩子吃不上四個菜。
李勝男在心裏暗罵，但不得不同意——淡年淡季，有單接就不錯了。
萬兩街兩邊基本都是加工鋪和關門鋪，要麽灰頭土臉，要麽神頭鬼臉。
巷口黃金位的好邁餐廳是整條街最有牌面的店，地位牢不可破的相親集結地。
李勝男在進去之前，先做了一番心理建設。
她幾年才回來一次，過完年就走，社交量非常小，有些人要眯眼瞄半天才能确定她是誰。但是，當年她把金豪壓進排水溝裏蹂躏的時候，人家放過話：李勝男，你等着，我這輩子都不會放過你！
金老板确實在等着。
“能不能別笑了？”
金豪做不到，包着嘴憋得臉通紅，太亢奮，沒法為“顧客”推薦菜品。他把餐單留在桌上，走了！
“好邁”貴為萬兩街top.1，其實一樓也就七八十平米大。李勝男沒聾，能清楚地聽到他跟廚師在分享她曾經丢下的豪言壯語，笑得雞賊。
我李勝男這輩子都不會挨你們這些臭男人！
可惡，要是國家允許女女結婚，她不就成功裝到了？
相親男姍姍來遲，理由很充分：臨時來客戶，談的是高貨，要開保險箱，脫不開身。
微信上提前解釋過，可以原諒。
陽綠馬鞍戒，種色都還行，水頭差點意思，尺寸比較小，卡4卡8的樣子，很薄。她不清楚最近的行情，但基本可以斷定媒人對他的身家報價水分很大，起碼要打兩折。
單身主義時期，每天幻想讓各位大佬輪班給她洗腳擦地都不是問題，但現實是很現實的。
自己什麽條件，她列在表上，一日三省。
兩折就兩折，要啥自行車。
眼緣=顏值，阿魅認證過的長相，實物效果只差圖片兩成，中上水平，穩穩過關。
別踩雷啊，大哥，我很看好你！
可惜這位大哥忙着回語音，回完一條接一條，沒聽到這段心聲，當即就踩了上去——一個大男人，語音這麽嬌羞，不是舔狗就是基佬。
滾滾滾！
她從包裏拿出紙筆，寫上：老板催返工，先走了。
“老嫂子”悶頭轉賬，眼裏根本沒她，含糊發出個“啊”。
李勝男默認他同意了，走到金豪那，壓低聲音說：“加個微信。”
“威脅我？沒用的，我告訴你，等下就把監控截出來轉播到群裏。哈哈……”
“我給你請個鑼鼓隊吧。生意興隆！”
“算你狠！”
沒有老板，沒有工，也沒有威脅，只有她點的這部分餐費：27。
金豪收了紅包，順嘴問一句：這誰啊？不是我們街上的。
沒一會，他又發：什麽都沒點，把你那杯檸檬茶帶走了。
沒加表情，大概是把表情列表全加上，都不足以表達看笑話的心情。
李勝男從中獲取了靈感，沒生氣：聽說你店裏缺人，我來打幾天工。
金豪：什麽意思？我這不缺人。
李勝男：字面意思。應該缺！
金豪：【中指】
與其這樣盲相啞見浪費時間，不如先構架一個能有效運行的模型。
相親勝地就是最佳數據庫，她可以一邊采集信息，歸納整理，一邊瞧準機會撿漏。
不想被閑人注視，不想被閑言碎語包圍，能不露臉就盡量不要露，一兩百米的距離，她騎車來騎車去。
何芬正在切菜，李勝男把買回來的魚跟肉丢池子裏，再下指令：“都煮了。”
“你爸又不在家吃飯，搞這麽多浪……吃不完。”
“吃不完再扔！”
她不擅廚，只能揀點容易點的事做，剛拆兩片小白菜就被念叨扯得不好。
一句就算了，唠叨個沒完。
她火氣上頭，不幹了。
她媽就是這樣一個人，上一秒你心疼她，下一秒她就能讓你疼。
機器一響，沒有萬兩黃金，但吵得像是耳朵進了萬兩黃沙，二樓租不出去，自家人住。
李家盛像只被掀翻的青蛙，抱着膝蓋癱在沙發上看電視，餘光瞥見她，立刻蹦起來，蹲在地上，摸着拖鞋尖，等待發落。
還像青蛙。
李勝男檢查了作業，沒錯誤，書寫還行，大手一揮，放他自由。
李家盛重新打開電視，把音量調到最低，規規矩矩坐在沙發一角，看起來乖得不得了。
李勝男斜睨一眼，他趕緊把拖鞋穿板正點。
永遠不要輕視任何男人——在她回來前，這小混蛋幹的壞事簡直是罄竹難書。
何芬惦記自家男人，上來找她商量，要把魚留一半晚上吃，才開個頭就被李勝男噴了回去。
她只好壓低了聲說：“有好菜留給家人吃，總比給外人吃了好。”
這個外人指做學徒的表侄，白天在這義務勞動，他們管一頓午飯，天黑前，他再下工回家吃晚飯。
李勝男深谙一個道理：不要跟被婦德洗腦的人講道理。
冷暴力有時也管用。
何芬見她不搭腔，只好放下心疼男人的心思，說起另一件憂心事：“隔壁也在相親，你千萬要注意，別配到一塊去了。免得得罪人。”
“金明開去相親？”李勝男不悶了，彈起來打聽，“什麽時候，上哪？”
“明天吧，他媽說的。肯定成不了，我怕他媽算計你，騙她說你在拍拖。”
“行，我知道了。”
這事确實成不了。金明開比她小，年齡上很有優勢，膚白眼睛大，不說貌美，反正有鼻子有眼，不會在長相這關被刷下去。這家夥笑起來單純無害還有點可愛，但是，千萬不要因此生出憐愛，因為他有個“一票否決權”的大BUG：摳門，精确到小數點後兩位的那種摳。
因為某些歷史問題，李勝男并不讨厭他，但相親的女孩肯定受不了這奪奇葩。
好戲不容錯過！
李克斯單方面宣布：我明天上工。
金老板這次誠意翻倍，回了一對中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