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不渝

第57章 克雷登斯番外

克雷登斯番外

克雷登斯番外

【此生若是錯在相逢，求一個善終。】

我喜歡過她……也許一直喜歡着。從隔着鐵籠的驚鴻一瞥開始，到偶爾在巴黎屋頂上看到的落在她發梢的夕陽。她是世界上最珍貴美好的存在，是我在那個灰暗的地方最初也是最唯一的光亮。

她被關在籠子裏的時候，我偷偷帶吃的給她，與她聊天，為她争取到了可以像人一樣自由活動的機會，再後來，我帶她逃離了那個馬戲團。

但那時的我太過執迷于自己的身世，也不願僅僅只是我體內那個怪物的容器，我要學着掌控那個怪物，否則我可能終生無法出人頭地。而且那種力量有時候會變得完全不可控，我不能再繼續留在她身邊。于是我狠下心，甩開她的手，投奔了格林德沃先生。那天我沒敢去看她的眼睛，我知道她一定很難過。

其實我不後悔，跟随着格林德沃大人，我的确學會了控制身體裏的默默然，使它最終轉化成了我自己的力量。我變得強大，并終于能夠掌控自己的命運。

離開後不久，我曾寫過信托斯卡曼德先生照拂她。隐約聽聞她被帶去了霍格沃茨，那裏有我那位偉大的親戚，我想她在那裏會遇見她的機緣。可後來我很久都再也沒見到她，她大概是終于被血魔咒折磨得不成人形了吧。

多年後，我又見到她了。那時格林德沃大人理想破滅，無處可去的我跟心灰意冷的他一起困居于奧地利偏遠的山區。在那個大雪紛飛的夜裏，雪花沾滿了她的旅行鬥篷。她說她的詛咒解除了，她有家了，過得很好。她是為一個人來的，為了得到阿夕拉斯的下落，甘願傾其所有。

我那時想，無論如何我都該幫她得到草藥，那是我虧欠她的。可是格林德沃大人并沒有為難她，而是直接給她指了路。

得到草藥，她就可以回去幸福地生活下去了吧。我繼續留在這裏陪伴格林德沃大人，跟他學習深奧的古代魔法，倒也不錯。

十幾年後，我在一本英國的《巫師周刊》上再次看到了她。她和以前幾乎一模一樣，容貌一點變化都沒有。而在她身畔溫柔地牽着她的手的，是名動歐洲的第二代黑魔王——Lord Voldemort。她看上去很幸福。可我知道，那不是她最好的歸宿。她從來都只會為別人考慮，她那麽善良、溫馴，也沒什麽野心。她和那個人，分明是兩個世界的人。

我給那個人寫了一封信——讓他別辜負她。我并沒有收到回信，但我知道他收到了，因為我的貓頭鷹回來的時候，除了爪子上的一道傷口，什麽也沒帶。

命運像個笑話，沒過多久，那個人就失敗了，而她杳無音信。就這樣過去了十多年，在我以為我終于要放下她的時候，那個人複出了，我再次看到了她的身影。她永遠站在他身後，默默支持他。

我突然有些羨慕。直到那個該死的男人再一次失敗。

再後來她來找過我和格林德沃大人，臉色木然，如同一具失了魂魄的木偶。她唯一的希望就是手上的戒指，她說那上面有他的靈魂。大人見多識廣，認出了那戒指上的寶石正是三大死亡聖器之一的複活石。

她欣喜若狂。

可是複活石并不能真正複活亡者，只能招來一種比靈魂要真實、比實體要虛幻的物質。複活的死者只會有悲觀心理，能将人折磨瘋，就如同三兄弟傳說中的老二。我勸她放棄，在這個宛如童話般的哈爾施塔特鎮上就此定居，平平淡淡地過日子，可是她沒有留下。

兩天後的清晨，我見到了她的守護神。那是我第一次見她的守護神，可我幾乎第一眼就知道那是她。那是一條銀色的毒蛇，與她的獸化形态一模一樣。守護神用她那空洞的嗓音說了很多很多話，從哈爾施塔特缭繞着霧氣的尖塔到很多年前塞納河上粼粼跳躍的夕陽。她希望我能找到自己的追求與幸福，她說我值得這一切。最後，她說她很抱歉。

她的聲音承載着滿滿的要溢出來的絕望和悲傷，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麽要說抱歉，我害怕了，她只言片語裏描述的風景讓我知道了她八成是在全鎮最高的鐘樓，直覺告訴我她要做什麽傻事，我立刻幻影移形去了鎮上。

我看到她從鐘樓頂上墜落，像一只斷了翅膀的鳥。

我慶幸我去了。

我用漂浮咒接住了她，而她已經意識模糊了。我把她帶回了紐蒙迦德，為她做了基本的檢查，發現她只是由于疲憊和悲傷過度昏了過去。我還發現，她的靈魂中有一些不屬于自己的部分——是那個人的。晚些的時候她醒了，于是我告訴她，我也許可以試着用她靈魂裏的那部分碎片，用煉金術和黑魔法将他複活。我真心想幫助她，不想看着她痛苦，看着她傷害自己。這是我虧欠她的。

我把這些告訴了格林德沃大人，他立刻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那個人把她做成了魂器，那部分靈魂碎片，是用黑魔法強行注入的。傍晚的時候，耐不住她的一再要求，我帶她見了格林德沃大人。就在我終于等不及，推門進去的時候，看到她跪倒在地，神情悲戚，态度卻異常堅決。

“Voldemort的那部分靈魂早已經跟你的融為一體，強行抽離出來，你很可能會魂飛魄散。”大人告訴她，“況且任何黑魔法都是有代價的。”

“請幫幫我吧，先生……求您了。”

我沒能勸住她。

靈魂的剝離過程異常痛苦，遠甚鑽心剜骨。積年累月，兩個人的靈魂融合的太緊密了，早已水乳交融，互相滲透，為了完整剝離出Voldemort的靈魂，她寧願傷害她自己的。她的嘴唇咬出了血，手背上青筋畢露。我握着她瘦骨嶙丁的手腕，看着她為另一個人承受撕心之痛，我悲傷地看着她的臉，她用唇語對我說了最後一句話：

“謝謝你……”

她的頭垂了下去，我的心跳一瞬間停止了。我慢慢地伸出手去試，害怕得到最壞的結果。感謝梅林——她仍有淺淺的呼吸和微弱的心跳，我懸着的心才放下一點。

Voldemort複活了，而納吉尼徹底昏迷了，我治好了她嘴唇的傷口，擦去她嘴角的鮮血。她的神态平靜安詳，臉色卻白得可怕，像是死了一般。她的靈魂支離破碎，她已經沒有多少生命力了。

“晶石上的能量耗盡前，她醒不來，就是真的醒不來了。”格林德沃大人說。

我不願意接受這個結果，Voldemort也不願意。于是我們就守在她身邊，看着魔法陣上的晶石一顆一顆暗淡下去，直到那細細的光帶也幹涸了，斷了。她始終睡着，安安靜靜的。也許她沒有立刻死去已是梅林的恩賜。

我知道她在最後一刻是滿足的，因為她看到她的愛人複活了。

可我呢？我會自責一輩子。

我把一切都歸咎于Voldemort。我挖苦他，責怪他，直到他抽出魔杖，抵上了我的脖頸。

殺了我也好。我有一瞬間是那麽想的。

我其實并沒有他做得好——是我先抛棄了她，松開了她的手，所以失去了她。而現在我只能諷刺她的男人，看那個人痛苦的樣子，就好像得到了一絲慰藉。

我看到他在顫抖。繼格林德沃大人之後第二位呼風喚雨、殺.人如麻的黑巫師，他握魔杖的手居然在顫抖。他的神情是那樣痛苦，那樣絕望，那樣瘋狂。他的眼裏翻湧着暗紅色的雲霧，簡直像個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他會瘋掉的。

我突然發現——他比我愛她。

最後Voldemort帶着她離開了，去了我不知道的地方。他們不會老去，可我不一樣。她看上去還是二十多歲的模樣，我的頭發都已經白了。我終于決定放下她了。

那麽多年了，所有執念都會慢慢消弭，對我也是，對別人也一樣。

2001年，紐蒙迦德來了一位訪客，那是一個穿着紫色旅行鬥篷，帶着一頂尖帽子的老人。他花白的胡子編成了小辮，不太正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半月形眼鏡。他就是我那位偉大的親戚，但也許我們一輩子就見過兩次。

阿不思·鄧布利多停在了格林德沃大人小小的囚牢門口。

“好久不見，蓋勒特。”

兩位老人相視一笑。

他們相攜離開了紐蒙迦德，周游世界去了。這座著名的巫師監獄就此荒廢。

我打點着行裝，是時候離開這裏了。做了這麽多年研究，也許該把我那些筆記整理整理，寫一本書出來，也算不枉此生，也算對得起鄧布利多這個姓氏。

2009年，我結束游歷，定居在了巴黎，以為此生都不會再聽到她的消息，卻意外收到了一封從阿爾巴尼亞寄來的信。漂洋過海的信紙上充滿着風塵仆仆的味道，而娟秀熟悉的字跡卻讓我熱淚盈眶。信封裏掉出一張照片，是不會動的麻瓜相片。她赤着腳站在斯庫臺湖畔，浪花拍打着白淨的腳踝，她的頭發被風吹得亂蓬蓬的。回憶湧入腦海，我仿佛再一次看到了巴黎的那個屋頂上，跳躍在她發梢的夕陽。她看上去真的很好。

她在信裏說，她都想起來了。

她說，她用守護神對我說的那些話，并非有意對我這般殘忍。她說她太懦弱，不敢選擇其他方式結束生命，那些話是她即将離開這個世界的最後時刻對我真心實意的祝福。畢竟，我是她在這世間唯一可以信任的朋友。

她說，傷害到我了，很抱歉。

我想我并不怪她，我現在仍然慶幸我立刻去了。

最後，我給她寄去了一卷手稿，那是我一輩子的心血，上面有我繪的魔法陣，可以從自然界中汲取能量，補全靈魂。讓他們自己選擇吧！

一切都是最好的結局，沒有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