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不渝

第18章 告白

告白

第十六章——告白

【我心聲灼燙，敢訴與冰霜。】

在村莊邊緣的一間破舊的小酒吧，Voldemort命令四名食死徒留在那裏等候，他自己則帶着納吉尼順着白雪皚皚的小路前往霍格沃茨。納吉尼其實挺想留下來喝一杯熱騰騰的黃油啤酒，可是Voldemort顯然不願久留，她只好跟着他離開了溫暖的室內，重新踏入雪地。半個小時以後，昔日的母校，幾乎曾被兩人視為第二個家的地方，緩緩向他們敞開了大門。

已經是晚上了，紛紛揚揚的碎雪片落在Voldemort的鬥篷和雙肩上。納吉尼凍得臉色發青，她把手攏在袖子裏，瑟瑟發抖。

久違的古堡在漆黑的雪夜中愈發巍峨壯麗，再次踏上熟悉的石階，納吉尼思緒萬千。這是她一生中第三次來這個地方，第一次是人，第二次則是蛇。她喜歡這裏，可惜沒有一次她真正成為了這裏的學生。兩人來到八層那兩頭怪獸石像前，敲響了門。

“晚上好，湯姆，”鄧布利多校長仿佛早已料到他們的來訪，輕松地說，“這位小姐是……？”他的頭發比之前白了一些，但仍然不顯得蒼老。

“我的朋友。”Voldemort簡短地介紹道。

“坐吧。”鄧布利多看上去有些驚訝，他點了點頭，迅速變出了兩把椅子，讓兩人落座。

“我聽說你當了校長，可敬的選擇。”

“我很高興你贊成。”鄧布利多微笑道，“可以請你們喝杯飲料嗎？”

“那太感謝了，”Voldemort說，“葡萄酒就可以，給她來杯熱飲。”

鄧布利多站了起來，快步走到櫃子前，那裏擺滿了酒瓶。他遞給Voldemort一杯葡萄酒，給自己也倒了一杯，然後打了個響指，一個家養小精靈立刻送來了還冒着熱氣的可可。他回到書桌旁。“那麽，湯姆……是什麽風把你吹來的？”

Voldemort有馬上回答，只是呷着酒。納吉尼知道，他極讨厭別人叫他湯姆，但她沒有參與談話，只是啜飲着熱可可。一股暖流滑進她的胃裏，很好地驅散了嚴寒。

“他們不再叫我‘湯姆’了，如今我被稱為——”Voldemort的臉像窗外的雪花那麽白。

“我知道你被稱為什麽，”鄧布利多愉快地微笑道，“但是對我，你恐怕将永遠都是湯姆·裏德爾。這恐怕就是當老師的讓人讨厭的地方之一，他們從來不會完全忘記學生當初的情形。”

他舉起杯子，像要跟Voldemort幹杯。後者面無表情，沒有舉起杯子。他知道，鄧布利多拒絕用Voldemort這個稱呼，是拒絕讓他支配談話。

“我驚訝你在這兒待了這這麽久，”Voldemort停了一會兒說，“我一直奇怪，你這樣一位巫師怎麽從來不想離開學校。”

“哦，”鄧布利多說，依舊面帶笑容，“對于我這樣的巫師來說，沒有什麽比傳授古老技藝和訓練年輕頭腦更重要了。如果我記得不錯，你也曾經看到過教師職業的吸引力。”

“我現在仍然能看到，“Voldemort說，“我只是奇怪為什麽你——經常被魔法部請教，并且好像兩次被提名為魔法部長的人——”

“實際上有三次了，但魔法部的職業對我從來沒有吸引力。這是我們共同的地方，我想。”

Voldemort低下頭，又呷了口酒，掩蓋眸子裏翻湧的紅光。他從未覺得魔法部的職位不夠有吸引力，他只是不願意服從別人或是遵守那些條條框框。而魔法部的飯桶什麽主意也拿不定，他們總是求助于鄧布利多。Voldemort清楚地知道他的仕途不順利有一半是鄧布利多暗暗阻撓的結果。納吉尼還是什麽都沒說，她輕輕攥着Voldemort的袖子。鄧布利多沒有打破沉默，而是帶着愉快的表情期待對方先開口。

“我回來了，”過了片刻Voldemort說，“可能比迪佩特教授期望的晚了一點……但是回來了，為的是再次申請他那時說我太年輕而不适合擔任的職位。我來請你允許我回這座城堡執教，你想必知道我離開這裏後見了很多，也做了很多，我可以教授你的學生從其他巫師那裏學不到的東西。”

鄧布利多從他的杯子上面打量了Voldemort一會兒才開口

“是的，我知道你離開我們之後見了很多，也做了很多。”他平靜地說，“關于你所作所為的傳聞也傳到了你的母校，湯姆。如果它們有一半可信，我将非常遺憾。”

Voldemort依然面無表情，說道：“偉大引起嫉妒，嫉妒導致怨毒，怨毒滋生謊言。這你一定了解，鄧布利多。”

“你把你的所作所為稱為‘偉大’ ，是嗎？”鄧布利多優雅地問。

“當然。”Voldemort說，他的眼睛像是燒紅了一般，“我做了實驗，可能已把魔法推進到前所未有的——”

納吉尼知道他又要發怒了，她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關切地注視着他。

鄧布利多注意到了納吉尼的小動作，他眨眨眼睛，繼續對着Voldemort說，“是某些魔法，某些。但在另一些上，你還是……恕我直言……無知得可悲。”

Voldemort笑了，那是種睥睨的譏笑，邪惡的表情，比暴怒更加可怕。納吉尼冰涼的手輕輕但不可抗拒地握住了他的手。

“老論調，”Voldemort輕聲說，“可是，鄧布利多，我在世上所見沒有一樣能證明你那著名的觀點：愛比我那種魔法更加強大。”

“也許你找的地方不對。”鄧布利多看了一眼納吉尼，提醒道。

“那麽，還有哪裏比這兒——霍格沃茨——更适合我開始新的研究呢？”Voldemort說，“你肯讓我回來嗎？你能讓我與你的學生分享我之所學嗎？我将我自己和我的才能交給你，聽你指揮。”

鄧布利多揚起了眉毛。

“聽你指揮的那些人呢？那些自稱——或據說自稱食死徒的人怎麽辦？”

Voldemort那充血的眼睛仿佛變得更紅了，兩道縫隙般的鼻孔張大了。

“我的朋友們，”他停了一刻說，“他們沒有我也會繼續幹下去，我相信。”

“我很高興聽到你把他們稱作朋友，”鄧布利多說，“我以為他們更像是仆人。”

“你錯了。”Voldemort說。

“那麽，如果我今晚去豬頭酒吧，不會看到那群人——諾特、羅齊爾、穆爾塞伯、多洛霍夫——在等你回去吧？真是忠誠的朋友啊，跟你在雪夜裏跋涉了這麽遠，只是為了祝你謀到一個教職。”

鄧布利多對他的随行者如此了解無疑使Voldemort更加不快，但感受到納吉尼冰涼小手上傳來的力量，他還是努力鎮定了下來。

“你還是無所不知，鄧布利多。”他冷冷地說。

“哦，哪裏，只是跟當地酒吧服務員的關系不錯而已。”鄧布利多輕松地說，“現在，湯姆……”

鄧布利多放下空杯子，坐直身子，雙手指尖碰在一起，“我們把話說開吧，你今晚為什麽帶着手下到這裏來，申請一份你我都知道你并不想要的工作？”

“我不想要的工作？恰恰相反，鄧布利多，我非常想要。”

“哦，你想回到霍格沃茨，但你其實并不比十八歲時更想教書。你究競想要什麽，湯姆？為什麽不能坦率一次呢？”

Voldemort終于不耐煩了，他冷笑了一聲。

“如果你不想給我一份工作——”

“當然不想，”鄧布利多說，“而且我看你也沒有指望我給你。但你還是來了，提出了申請，你一定有所企圖。”

Voldemort掙脫了納吉尼的手，站了起來，滿面怒容，“這是你的最後決定？”

“是的。”鄧布利多也站了起來。

“那我們就沒有什麽可談的了。”

“沒有了。”鄧布利多說，臉上露出深深的悲哀，“我能用燃燒的衣櫃吓住你，迫使你贖罪的時間早已過去。可我希望能，湯姆……我希望能……”

有一瞬間，Voldemort的手移向了口袋裏的魔杖，但下一刻，他硬生生克制住想咒死鄧布利多的沖動，轉過了身。

“這位小姐，你長得很像一位故人。”鄧布利多深深地看了一眼納吉尼，說道，“可惜她應該已經去世了。”

納吉尼垂下眼眸，不置可否。她失去記憶前在霍格沃茨，幫着奧格打理南瓜田的那段日子裏，曾遠遠瞧見過鄧布利多，雖然從來沒打過照面，被認出也毫不奇怪。

“湯姆，學會珍惜。”鄧布利多最後對着Voldemort的背影說道。

納吉尼站了起來，她清楚Voldy已經生氣了。她跟着他，走出了辦公室。

Voldemort一出門就掩着嘴劇烈咳嗽起來，咳到腰都彎了下去。納吉尼意識到，他在鄧布利多面前一定是刻意忍住了，他不想讓敵人看到自己脆弱的樣子。她想扶住他，手臂卻被推開了。片刻，他擦去血跡，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我們回去嗎？”納吉尼小跑着追上去，問道。

“不，我還有東西要放。”他沒有回頭，卻稍稍放緩了腳步。

在走廊的另一頭，巨怪棒打傻巴拿巴的挂毯對面，Voldemort來回走了三次，納吉尼知道他要幹什麽了——牆上出現了一扇非常光滑的門。門自動朝裏打開了，屋子裏面琳琅滿目，堆放了不知道幾個世紀的雜物。Voldemort往裏走了走，繞過幾排櫃子，從包裏掏出他們曾經在阿爾巴尼亞找到的拉文克勞的冠冕，戴在了一個灰撲撲的雕像頭上。

“這冠冕屬于霍格沃茨，讓它長眠在此吧。”Voldemort是這樣說的。

但納吉尼知道，那冠冕已經不是原先的冠冕了，它上面萦繞着淡淡的黑魔法氣息，Voldemort把一片靈魂存在了那裏。納吉尼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做的，她也無力阻止。

當天晚上，食死徒們走了，弗恩堡重歸寂靜，前院的大理石噴泉被施過魔法，此時并未凍結，發出輕微的水聲。尖塔的剪影矗立在夜幕裏，納吉尼突然發覺，弗恩堡簡直有些像微縮版的霍格沃茨。Voldemort難得沒有一頭鑽進暗室，而是來到門廳前，欣賞雪景。

他心情并不好。

回到霍格沃茨，是想繼續探索這座祖先留下的城堡的奧秘——他不相信只有密室那一處。他甚至肯向鄧布利多承諾，将自己的才華與能力交與他指揮。為了顯得不那麽充滿惡意和侵略性，他還帶上了納吉尼。Voldemort覺得，自己已經展示出了足夠的誠意。然而鄧布利多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

納吉尼抓起衣帽架上的鬥篷，從背後走了過來，她把鬥篷披在Voldemort肩上，輕聲說：“窗口冷。”

Voldemort挑眉看着她，語氣惡劣。

“從什麽時候起我穿衣服也需要你管了？”

“只是怕你着涼。”納吉尼不在意地笑笑，她知道他心情不好。

“能談談嗎？”

“談什麽？”

“你別生氣，還是老話題，我覺得……你變得越來越不一樣了。”

“哦，是麽？具體點，哪裏不一樣？”他通紅的眼睛裏看不出情緒。

“很多地方……就比如——你的脾氣變得好差，你的定力與專注度也不如從前。那本《靈魂魔法的歷史與根源》我看過——就在你書架的第二排最左邊，上面說‘靈魂是傳說附在人的軀體上作為主宰的一種非物質的東西，其本質是力量。’你有沒有覺得，分裂已經影響了你的力量？”

“納吉尼，人都是會變的。”Voldemort轉身不再看她，這是結束話題的意思。他的确是越來越暴躁和喜怒無常了，Voldemort自始至終都明白，是分裂導致的靈魂不穩定。在他把一片靈魂分給納吉尼後，這種焦躁不安似乎達到了一個頂峰。每當這種暴虐的情緒來臨，他就不得不做出點什麽，不是殺人，就是用鑽心咒折磨手下，這其中最輕微的，大概就是對納吉尼惡語相向了。

納吉尼沒有再說下去，現在的Voldy，盡管抛棄了Riddle這個姓氏，卻愈發像個謎了。他瞞着她的事情太多了——比方說Voldemort和他的朋友們談話，納吉尼從來聽不到；他出門幾天，回來時身上帶着淡淡的血腥味，也不會告訴納吉尼去了哪裏；偶爾拿到的《預言家日報》上，開始刊登一些針對麻瓜種巫師的襲擊事件。Voldemort的所作所為昭然若揭，只是她選擇性忽視了。

這麽多年互相陪伴養成的默契，納吉尼不會去多問，她心裏明白Voldemort做的事情很可怕，與她的道德觀念背道而馳，她也一直都清楚Voldemort是怎樣的人，卻為了他一再退了底線。她隐約覺得，要是她知道了他的一切秘密，就無法繼續留在他身邊了。納吉尼也知道，即使他真的做了十惡不赦的事情，她依舊會為他找好理由，然後默默站在他身側。對于Voldemort的一切隐瞞，她在心裏給出了這樣的解釋——有時候不讓一個人知道真相，其實是在保護她。她心中的天平，永遠不自覺地向Voldemort傾斜。

納吉尼想，現在依然能留在Voldy身邊，這就足夠了啊，她一向單純，從來不會糾結太久。這麽想着，突然間釋然了，女孩微微蹙着的眉舒展開來，嘴角輕輕翹起。

“納吉尼。”Voldemort凝視着她變換的表情，叫了她的名字。

“嗯？”

“‘愛’是什麽？”

Voldemort此刻突然有點想弄明白這件事了。他自忖情商并不低，從學生時代起有讓女人為他着迷的本事。他每一次接近那些異性，都是帶有目的的，并且最終都達到了目的，他可以肯定自己并不愛她們。可是難道她們就愛自己嗎？曾經垂涎自己那副好皮相，如今臉毀了，就垂涎自己手裏的權力。至于親人，他那可悲的麻瓜父親暫且不論，他的母親作為一個有魔力的女巫，卻輕易地抛下他撒手人寰。

如此說來，他根本沒嘗試過愛的滋味，也沒有被愛過。他想到鄧布利多悲憫的眼神，以及那句嘆息一般的“你不懂愛”，眸中的紅光更甚。

在他思索的時候，有什麽柔軟的東西貼了上來。納吉尼突然吻了他。她踮着腳，認真而虔誠描摹着他沒有嘴唇的嘴，棕色的眼睛并沒有閉上，清澈得驚人。這是一個幹燥的吻，沒有舌的參與，也不含欲望的成分，卻顯得無比真誠和珍重。

片刻之後，那飽含溫度的柔軟離開了，而滾燙的熱度似是還停留在他白蠟一樣的皮膚上，停留在他支離破碎的靈魂上。這樣簡單的真摯，在他充斥着孤獨和仇恨的生命中顯得彌足珍貴。

“我愛你。”

她不再掩飾心意，這三個詞就這樣直直撞進了他的心裏。

Voldemort那冷硬的、帶刺的外殼好像裂開了一條縫隙，暗紅的眸子深處那終年不化的積雪第一次有了消融的跡象。這并不是他第一次聽到愛語，但也只有這一次讓他動容。他一只手放在她背後，另一只手穿過她腦後的黑發，将她整個圈禁在懷裏，他絕望而霸道地撬開了她的牙關，長驅直入，帶着他一貫的強硬和侵略性，徹底擾亂了她的呼吸和心跳。

納吉尼喪失了剛剛一瞬間的主動與大膽，她的眼睛閉上了，一陣天旋地轉，大腦一片空白，雙腿失去了力氣，整個人像是在雲端，為了避免下滑，她雙手緊緊抓住Voldemort的手臂，幾乎半挂在他身上，仿佛他是風雨飄搖的大海中唯一的支撐。半分鐘後，兩個人跌進了扶手椅裏。

“別在這裏……Voldy……”納吉尼懇求道，聲音細若蚊蠅。

下一秒，她的後背撞進了Voldemort柔軟的雕花四柱床上，帷幔垂了下來。納吉尼知道将要發生什麽，她不打算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