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女明星的保姆車上你永遠也想不到會發生什麽。
比如此刻,鐘娉聯合自己和小助理和保镖,勉勉強強把這兩個就要扭打成一團的男人拉開。
當然,舅舅惹的爛攤子,外甥女得頂上。
星樂公司,謝岩的辦公室。
鐘娉坐在沙發椅上,心虛地低着頭,後面常豐和杜淼大氣也不敢出。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他們仨估計可以死幾回了。
終于,謝岩發出他的招牌冷笑:“我看你們是在公司待膩了,帶着外人排擠我是吧?”
鐘娉小聲申辯:“我們哪有排擠你……”
杜淼接上:“明明就是謝岩哥你技不如人。”
常豐赴死閉眼,替這倆捏了把汗。
他才剛來,不想下崗。
謝岩一拍桌子,音量幾乎要掀翻屋頂:“好!很好!你們翅膀硬了,把我的話當耳旁風是吧?”
三人虎軀一震。
緊接着,謝岩直指鐘娉:“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還在風口浪尖上?大晚上的把男人往車上帶,嫌自己不夠糊是吧?”
鐘娉率先認錯:“對不起。”
下次還敢。
謝岩氣呼呼地瞪了她一眼,終于說起今晚的正事:“你那部戲要拍完了吧?”
鐘娉:“這個月底就殺青了。”
謝岩點點頭,把手裏的一疊文件遞給她:“我給你接了兩個代言,一部綜藝和一部電視劇。”
鐘娉沒想到他行動這麽迅速,重複問了一遍:“都接了?”
“怎麽?我是你經紀人,我會害你?”謝岩對她語氣裏的質疑很不滿。
“沒有沒有。”鐘娉急忙否認。
謝岩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上部戲我就由你胡來一次,現在你在這個圈子裏慢慢走上正軌了,以後的行程我都會幫你提前規劃好。”
鐘娉翻了翻文件,先問的綜藝:“這是個戀愛綜藝?”
“對,最近戀綜很是被投資方看好,這檔戀綜在原有的基礎上做了改良,收視率和話題度應該會不錯。”
這檔戀綜的名字叫《截然不同的戀愛》,邀請社牛和社恐兩種截然不同性格的男女嘉賓同居戀愛。
杜淼湊過來看了一眼,驚訝地問:“娉姐,你要上綜藝談戀愛?”
公司準嗎?謝岩哥居然同意?
“想什麽呢你,我是去當觀察嘉賓的。”鐘娉好笑地敲了敲她的腦袋。
謝岩鄙夷道:“你覺得她适合哪個定位?”
杜淼認真地想了想,道:“娉姐的話,應該是這個吧——”說完她就指了指綜藝本上的一類嘉賓,社牛外放。
鐘娉不敢相信:“我?社牛?”
謝岩反問:“未必你覺得自己可以歸類于社恐?”
鐘娉無語凝噎。
她就不能是中間那正常類人嗎?
鐘娉憋屈地翻下一個本子,發現這部電視劇是群像篇,講述剛上大學的四類風格各異的女孩随着校園生活各自成長的故事。
女寝,哦,肯定少不了撕逼。
鐘娉繼續細看。
第一個女孩是個體型微胖、樂觀積極的小太陽。
這個還算正常。
第二個,家境富裕、性格直率的網瘾少女。
這個肯定是撕逼第一人。
如果說前兩個還算正常的話,那麽接下來這兩個就是挨罵的份了。
一個是高考失利、心比天高、尖酸刻薄的學霸,一個是虛榮拜金、綠茶僞善、千人千面的心機girl。
鐘娉心裏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杜淼直接替她先問出口:“謝岩哥,娉姐演哪個角色啊?”
謝岩以為她早就猜出來:“不明顯嗎?”
鐘娉緊張起來:“哪個?”
“最後那個。”
啪地一下快樂就沒了,鐘娉抱住頭,欲哭無淚:“我又演綠茶?”
杜淼也說:“謝岩哥,娉姐才因為這個被罵,現在她又演這種角色,大家對她印象本來就不好……”
小助理說的正是鐘娉想說的,她立馬滿懷希冀地望向謝岩。
“換角色也可以。”謝岩不急不忙道,“你們看看一番的演員,這些都是新四小花旦裏演技最好的幾個,如果你有信心讓制片人心服口服的話。”
鐘娉:“……我覺得這個角色挺好,反正這事我熟。”
常豐在這聽了半天了,心直口快地說出心中的疑問:“那咱是怎麽被看上的?”
鐘娉也不解:“對啊,人家怎麽看上我的?”
代表作充其量是個《專屬寵愛》,再出圈一點的就是最近的紅毯吧,可這些東西都太虛,總不能這樣就能入制片人的法眼吧?
謝岩咳了咳:“有人幫了我們一把。”
鐘娉好奇:“誰啊?”
“你認識的,羅嘉妮。她向導演推薦了你,不過角色是制片人定的。”謝岩言簡意駭表示,“她爸是投資方之一。”
*
書寓裏一片狼藉,丫頭和老鸨都顫顫巍巍地跪在地上。
敵軍士兵搜羅了一屋子的字畫,均沒有找出線索。為首的軍官怒不可遏,對着天花板開了幾槍,吓得幾個姑娘家紛紛抱在一起。
其中一個尖嘴猴腮、小腿少一截的男人站出來,模樣一看就是漢人。他聲調揚高,盛氣淩人:“說,江盎在哪裏?”
老鸨拿着手帕,哭着解釋:“我們哪知道江少帥的下落?你們這不是為難奴家嗎?”
為首的軍官正要抽出長刀,老鸨臉色煞白,惶惶倒在地上。
“太君。”剛剛那個尖嘴猴腮的男人附在他耳邊說了一句什麽,後者立馬收回長刀,把視線轉移到一個穿着翠綠旗袍的年輕女人身上。
春意能感覺對方在看她,她迎上來人的目光,目光之中不含一絲畏縮。
“我們太君問你江盎在哪。”瘦猴模樣的男人直接逼問。
春意輕哂:“江少帥的蹤跡,我們幾個女人家怎麽會知道。”
瘦猴走到她旁邊,貪婪地打量了一眼,道:“我們可都打聽好了,這江盎和你關系甚是密切,你肯定知道他躲到哪裏去了。”
春意仍然不承認:“我和江少帥只是萍水相逢,交情并不深。”
瘦猴便到軍官那邊說了一遭,他似乎得到了一個準确的指令,大步流星地站在春意面前,不懷好意道:“我們太君說了,你們要是不肯說,就把你的臉蛋刮花,再讓你給我們脫衣作畫。”
春意指頭關節泛白,面上仍作微笑:“幾位爺要拿我尋樂子盡管尋,江少帥一事無可奉告。”
“妓子無情,想不到這閨房裏還藏着一位情深之人。”瘦猴摸着下巴,面露兇光,“既然你如此有情,那我們就試試,這江盎對得起你幾分情深。“
……
“鐘娉,待會兒可以嗎?”由于下一場戲需要演員飽滿的情緒,而且尺度過大,這對于導演和演員都是不小的挑戰,陳平便特意跑過來詢問鐘娉的狀況。
鐘娉發絲淩亂,雙眼通紅,衣裳破損,卻顯出一種驚人的頹廢美。
她努力醞釀情緒:“我可以。”
昨天晚上鐘娉就在準備這場最重要的戲份,杜淼去接人的時候看見她眼睛都是紅的,不禁擔心地問:“娉姐,你還好吧?”
鐘娉點點頭:“沒事。我舅舅呢?你讓他出去了沒?”
“他說他哪兒也不去,就在外面等你。”
……
男人的嬉笑怒罵聲混作一室,女人的哭泣聲由強漸弱,最後化作低聲的嗚咽聲。
只有一具胴體,暗淡地盯着天花板,臉上看不出悲喜。
男人們從她身上下來,穿好衣裳,去找下一個樂子了。
瘦猴剔了剔牙,似乎是心滿意足了,才肯施舍一點消息:“消息已經放出去了,你覺得江家那個小雜碎會來尋你嗎?”
“春意說過了,春意和江少帥交情并不深。”春意不在意地笑了笑,指甲卻深深地嵌進肉中,“他一介少帥,何苦為了一個不相幹的女人搭上自己的命?”
瘦猴咂巴了一下嘴,抽出一把短小精悍的匕首:“死到臨頭,你還在嘴硬什麽?十六年前撿到你的不是他?你說你們萍水相逢,真當我瘦猴是個人哄人欺的軟蛋?”
春意身子一僵,她死也沒想到,這個她藏了許多年的秘密居然就這麽被這個不相幹的人輕易說了出來。
瘦猴在她臉上劃了一刀,鮮血順着她的臉頰流進發縫和脖頸。
“他以為他江盎是個什麽東西?”瘦猴發瘋地在她臉上畫井字,“他廢我一條腿,我就廢他女人!”刺痛來襲,春意聽見男人粗鄙不堪的罵聲:“死娼妓,你不說是吧?你護着他是吧?”
“……”
終于,刀停了。
外面傳來一陣熙熙攘攘的腳步聲,瘦猴忽然警覺起來,院子裏一個士兵跌跌撞撞地跑進來,在瘦猴耳邊說了一句話。
他笑容凝住,止不住的慌張。
下一秒,他看着床上血流不止的女人,心上一計。
春意是被拖着出去的,瘦猴并沒有給她穿衣服,她的傷口被明明白白地敞放在外面。
她的眼睛被血污得看不清,只能模模糊糊地感知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一個曾在她耳邊親昵耳語、低聲調笑的聲音。
“喂!江盎!這個是你女人吧?她現在在我手裏,你不想她沒命的話就放下槍!”瘦猴挾持着她,用槍抵在她的太陽穴,試圖威脅對面意氣風發的男人。
“……”
空氣好像停頓了一秒。
春意承認,即使她見過這世間大多數的世态炎涼,在這短短的一秒之內,她是抱有一點點的期待的。
就像小時候孤零零的她,渴望有一雙手牽住她。
就像身居書寓、褪去少女稚氣的她,無數次在夢裏夢到與意中人重逢。
血嘩啦啦地往下流,春意以為自己已經狼狽不堪了,下一秒,她聽到對面戲谑又譏諷的聲音:“我女人那麽多,我怎麽知道你說的是哪個。”
“……”
不算意外,應該說是意料之中。
春意終于露出今晚的第一絲笑容,眼淚混合着血一起滲入唇齒間。
瘦猴急了,他大吼:“這小娼妓你不知道?”
“哦,這血擋着臉,我怎麽看得清?”江盎依然舉着槍,語氣吊兒郎當,“你可別訛我啊,我欠下的情債多了去,這一樁一樁的我怎麽還?”
“你他媽讓你的人開槍試試!我讓這女的沒命!”瘦猴确實慌了,他想賭一賭這個女人在他心裏的份量。
“你不解決她我遲早要了她的命!”江盎冷笑一聲,“敢出賣我,還指望我給她收屍嗎?”
扣動扳機的聲音,春意聽到的時候并不害怕。
她不怕死,或者說,她早就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可是,如果是死在眼前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面前——
這種感覺,既慶幸又難過。
一聲槍響,劃破黎明。
身體被子彈穿破,她心驀地一空。
原來這個時候已經天亮,原來這個時節是春暖花開的時候。
春意被猛地甩在地上,她只要一低頭就可以看到汩汩流血的胸口。
千軍萬馬踩破她的頭顱,踐踏她的身子。
這些她都已經感受不到,她唯一記得的是,臨死之前她悲哀而絕望地凝視着江盎,可那個男人無情地把槍口對準她,不曾憐憫她半分。
……
“恭喜鐘娉殺青!”
最後一場戲結束,劇組的工作人員都一同朝她祝賀,尤其是導演陳平:“你的演技很好,希望下次還有機會合作。”
鐘娉鞠躬:“謝謝大家。”
周峰林看她眼圈還是紅紅的,開玩笑道:“還沒出戲嗎?”
鐘娉怨氣地看了他一眼:“峰林哥你離我遠點,不然我就要遷怒你了。”
周峰林笑:“江盎行為,不要上升到我啊。”
“娉姐,你演的實在是太好了。”杜淼這個戲外人都被虐哭了,還一邊哭一邊過來幫她卸妝。
鐘娉用手給自己扇風:“我感覺自己還是沒緩過來。”
杜淼抱着她:“太慘了太慘了,以後不要接這麽虐的劇了。”
“我舅舅呢?”鐘娉不知道為什麽,想哭的第一反應就是找姜京韶。
“常豐哥好像說他過來了。”
“在這呢。”猝不及防地,身後傳來男人溫柔的應答。
鐘娉轉過身,看到熟悉的身影,忽然鼻子一酸,想哭的沖動更加強烈,只能皺着鼻子不做聲。
姜京韶用指腹輕抹她的眼角,好笑而無奈道:“哪裏來的小花貓,怎麽這麽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