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洗手間裏,燃脂的香氣環繞在各個角落。
鐘娉擦了擦額間的汗,然後從包裏拿出一個氣墊,補了補脫妝的鼻翼部分。
胃裏是灼熱且翻騰的酒精,她強忍下想吐的沖動,塗上口紅。
剛剛在包間裏,一陣又一陣的起哄聲,鐘娉硬生生被灌了三杯酒。
到第四杯時,一個最令她不可思議的人——田恬,居然出聲打斷這一幕,聲音嬌嬌柔柔的,帶了些埋怨:“王總~你怎麽老是逼她喝酒啊?人家都叫你好久了。”
男人極為受用,立馬安慰:“寶貝兒,我這不是沒聽到嘛。”
田恬依舊不滿,這個被衆人稱為王總的男人便過來哄她。
鐘娉愣在原地,幸好謝岩站在她身前,替她賠罪:“抱歉,鐘娉她身體不舒服,先失陪了。”
張道坐在中間,也不表态。
既不說這個小藝人有沒有博得導演青睐,也沒有管她身體是怎麽個不舒服法。
包間裏哄笑聲不止,鐘娉雖是醉醺醺的,仍有幾分不知所措。
謝岩把她拉過,低聲提醒:“去洗手間。”
鐘娉悶悶應下:“哦……”
等到了洗手間,鐘娉感到腹部一陣絞痛,立馬捂住肚子蹲了下來。
恍惚之間,她聽到過道裏的談論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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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田恬跟了萬家那個小公子?”
“什麽跟不跟啊?人就是和她玩一玩,不然怎麽會讓自己馬子抛頭露面?”
“那王總這邊?”
“可不嗎?這娛樂圈裏,凡是想往上爬的,有幾個是幹淨的?”
“你剛剛看見了嗎?”
“什麽?”
“就那個叫鐘娉的……我要是她,以後在這個圈子裏,頭都不擡不起來了。”
鐘娉腦袋暈乎乎的,沒有聽見他們說的具體內容,只是強撐着站了起來。
下一秒,謝岩提着一個黑塑料袋進來,視線順着她的白裙子往下,語氣有幾分不自然:“……你怎麽沒去廁所裏?”
去廁所?
她又沒尿意,為什麽要去廁所?
“你不是讓我來洗手間補妝嗎?”鐘娉不解地反問。
謝岩別開臉,耳根子卻染上了紅。他不想和她讨論這件事,只是脫下衣服系在她的腰間,然後遞給她一個黑色塑料袋。
鐘娉卻一瞬間驚醒,這幾天好像是她的生理期!
“咳,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謝岩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說起話來也支支吾吾的。
鐘娉立馬接過袋子,飛一般進了廁所。
不說打底褲,外面的白裙子紅點污漬極為顯眼。
鐘娉如遭受當頭一棒,可算明白為什麽剛剛包廂裏笑聲那麽大了。
不是嘲笑她不自量力,也不是奚落她喝酒這件小事都不會。
一股無端的羞憤與委屈湧上心頭,初入社會的小姑娘的自尊心被砸得稀巴碎。
鐘娉攥緊裙子,努力憋住眼淚。
廁所門被輕輕敲了敲,門外是謝岩的關切聲:“……鐘娉?”
她整理好表情,推開門走了出來。
謝岩看她眼睛紅紅的,心頭一顫。
後者卻若無其事地問起:“他們散了嗎?我們要回去嗎?”
“……”謝岩聽到她的話,心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針紮滿了千百道瘡口,深呼吸一口,最後輕輕搖了搖頭,“不回去了。”
鐘娉茫然地看着他。
謝岩告訴她:“我送你回家。”
鐘娉沒拒絕,只是指了指腰間的衣服:“……我洗好就還你。”
……
夜深一點,鐘娉胃裏不舒服,小腹也出現墜脹不适的症狀,只好蜷着身子躺在後排座上。
謝岩透過前面的鏡子看到她皺着眉頭的熟睡模樣,忍不住喊了她一聲:“鐘娉?”
沒有回應。
車內安靜一刻,駕駛座上的男人低低說了句“對不起”。
還是沒有回應。
謝岩垂眸,沉聲:“作為一名經紀人,我希望你獨當一面的願望太迫切了。”說完他又自嘲地扯了扯唇,“不對,應該說我想要證明自己的願望太迫切了。”
“……”
“也許你現在怨我,讨厭我替你做的任何決定,甚至後悔進入這個圈子。”謝岩直視着前方,是這座城市最真實的夜景,嘴裏兀自陳述着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實,“但是鐘娉,等你站在金字塔的時候,你就會發現,曾經你怨的讨厭的,糾結的害怕的壓根算不了什麽,他們只會被你踩在腳下。”
“我對你不會有任何私心,所以你應該相信我的。”
繁華都市的光影籠罩着這座城市上,一片川流不息中,眼前的人與物似乎從來沒有停滞不前。
稍作停歇的十字路口面前,謝岩踩下剎車,等待紅燈。
車內一片凝靜,後座上的女孩睫毛輕顫。
*
“沒錯!就是這個感覺!”攝影師按下快門,錄影棚裏的工作人員小聲誇贊,就連剛開始并不看好這一次廣告代言人的導演也若有所思。
導演和攝影師一幀一幀地查看畫面,鏡頭裏的女孩蓬勃而有朝氣,像是初升的太陽,口條清晰地說出廣告詞:“銀龍魚調和油,給您和家人綠色均衡的營養。”
導演點點頭,這個新人身上有一股天然的淳樸和靈動,很符合這一次的廣告策劃要求,後期再補上商品的特效就能有很完美的效果。
他們只管廣告拍攝效果,代言人的表現力和鏡頭感,至于代言人身上的流量以及後續帶來的經濟效益都是上面考慮的問題。
單論這一次拍攝來說,這個代言人無疑是合格的。
“怎麽樣?”不知何時,謝岩到了攝影棚。
杜淼聽到這個聲音,急忙轉過身:“謝岩哥,你來了?”
謝岩繼續問:“鐘娉今天怎麽樣?”
“娉姐今天表現很好,導演一直在誇她呢。”杜淼如實回答。
謝岩看向和導演交談甚歡的鐘娉,心裏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他昨天送鐘娉回家還以為她又會鬧小脾氣。
但出乎意料的是,鐘娉不僅沒有和他提起昨天的事,工作狀态也比以往更加投入。
杜淼見拍攝快要結束了,趕緊履行一名助理的職責:“我去給娉姐買咖啡。”
“等等。”謝岩叫住她。
杜淼回過頭:“怎麽了謝岩哥?”
謝岩咳了一聲,道:“給她換成熱牛奶。”
杜淼解釋:“可是娉姐說了,咖啡熱量低一點。她最近胖了一斤,您不是讓她控制控制嗎?”
謝岩:“我說過嗎?”
杜淼:“您不是天天在說嗎?”
“是嗎?”謝岩強行失憶,“我不記得了。”
杜淼:“……”
行,您說什麽就是什麽,畢竟我的獎金都在您手裏。
“這幾天別給她喝冰的,她特殊時期。”謝岩提醒小助理。
同樣身為女性,杜淼立馬懂了,然後屁颠屁颠跑去買熱牛奶了。
結束完拍攝,鐘娉沒看到杜淼,反倒看到了謝岩大忙人抽時間過來檢查行程了。
她揚揚下巴,特意說明:“我可沒摸魚。”
“掙錢的事,你敢摸魚?”謝岩涼涼地看了她一眼。
鐘娉不置可否,問他:“你今天怎麽有空過來了?”
“談妥了。”謝岩說的是昨天飯局上談的那個大IP。
鐘娉不是不知道昨晚那些投資方有多纏人,也不難想象謝岩受了他們多少責難。
謝岩千方百計替她争取到一個小角色,按理說她應該心懷感激才對,可她并沒有意想之中的開心,反而有一根刺卡在喉嚨裏。
謝岩看出她的遲疑,極力讓自己的表情以及語氣變得不近人情:“鐘娉,你記住昨天的感覺了嗎?”
鐘娉沒想到他會再次提起,一時間沒有說話。
謝岩繼續:“這個圈子裏,利益交叉是常事,你只有夠紅,人家才會看你的臉色辦事。”
鐘娉知道謝岩在安慰自己,也明白這個經紀人足夠照顧自己。
底層的新人需要摸爬滾打,見慣這個圈子的陰暗面,這些謝岩都盡力替她擋下,就連一個小小的飯局她都無法應付。
謝岩年紀應該不比她大多少,對于一個年輕的經紀人來說,他替她拉資源、替她游走于這些陰暗面,卻從來沒有在她面前抱怨過一句。
想到這,鐘娉堅定地點了點頭,說了句“謝謝”。
謝岩假意看手表,裝做不在意:“謝什麽。”
“謝謝你看起來兇巴巴,總是替我考慮咯。”鐘娉揶揄他一句,“我感覺你有時候還挺像我舅舅的,不過他看起來比你不靠譜多了。”
謝岩知道她那個不學無術的舅舅,不滿地反問:“誰是你舅了?”
再說了,他有那麽老嗎?
鐘娉谄媚一笑:“我就是比喻,覺得您人特好。”
“別套近乎。”謝岩冷笑一聲,似是看不上她這副樣子,轉身離開,“晚上別忘了回公司上表演課。”
“……”
靠。
鐘娉微笑着,心裏罵了一句“謝扒皮”。
買完熱飲的杜淼趕回場地,一邊把熱牛奶遞到鐘娉手裏一邊問:“咦?謝岩哥呢?”
“走了。”鐘娉捧着熱牛奶,不解地問,“咖啡沒了?”
“這個啊,是謝岩哥讓我給你買的。”杜淼又補充了一句,“謝岩哥還說了,娉姐你生理期,不能喝冰的。”
暖意從杯壁透過指尖傳遞到身心,鐘娉低頭喝了一口,牛乳的香甜味瞬間在舌尖溢開。
小助理又叽叽喳喳道:“娉姐,其實謝岩哥有時候也挺關心你的。”
鐘娉不置可否,挑了挑眉道:“謝扒皮勉強做一回人吧。”
作者有話說:
潛臺詞就是以前幹的都不是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