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開車吧老司機》是某水果臺新推出的綜藝,主要記錄明星的學車駕考經歷,一個藝人兩天才錄制三小時,時間不長,錄制方式靈活,也不會和拍戲沖突。
馳蒙是常駐嘉賓,科一到科四都是一次過,可以較好地給新人嘉賓提供經驗。
當然,嘉賓主要還是由駕校教練一對一指導。
前幾天鐘娉不需要長時間拍攝,因為她需要背科一的題。
但她沒想到,羅嘉妮居然也來參加這個節目了,而且比她提前半個月。
“鐘娉啊快救救我。”羅嘉妮看到熟人便抑制不住體內的暴躁因子,朝她飛奔而來。
鐘娉不解:“你這是怎麽了?”
羅嘉妮一副頭疼欲裂的模樣:“這個鬼題我是一秒也背不下去了。”
鐘娉才開始背,受到她情緒的渲染,莫名有些恐慌:“不是吧?這麽難嗎?”
羅嘉妮嚎:“我他媽都考四次了!”
鐘娉下意識回道:“……那你還挺牛逼。”
羅嘉妮幽怨地盯着她,指着手機裏的一道錯題:“你看看這題目是不是出得有毛病,這路上這麽多水,保持較大跟車距離不就是怕撞上去嗎?我選影響對距離的判斷怎麽了,答案怎麽就是濺起來的水會影響視線?我又不是開飛機。”
“還有這個,我這邊是綠燈對面肯定是紅燈啊,我的車為什麽不可以先走?憑什麽要等對面的車?設計這個紅綠燈的人腦子有坑嗎?”
“貨車離地高度不能超過多少?我他媽又不開貨車!判幾年和我有一毛錢關系嗎?我又不是警察!”
“圖片裏的人有幾種違章行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出題人指定有點大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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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娉聽她噼裏啪啦地吐槽完,夢回高三學地理的時候。
一條公路,道路兩旁種的樹木不同,原因是行政區劃不同。
她願稱之為玄學。
馳蒙笑着安撫羅嘉妮:“都是原題,好好背一背,下次肯定能過的。”
羅嘉妮抱着腦袋:“我也想過啊,可是車管所它不給過啊。”
“你只要不鑽牛角尖,科一就成功了一半。”馳蒙又看向鐘娉,“小鐘啊,你不要被羅嘉妮帶偏了,科一不難過的。”
“馳蒙哥,我預約後天場的可以嗎?”鐘娉算了一下,兩千多道題,給她兩個晚上足矣。
馳蒙當時背題背了一星期,聽到鐘娉的話驚訝不已:“這麽快?你題都看完了嗎?”
羅嘉妮也是不敢相信地看着鐘娉。
鐘娉自信一笑:“這是當代大學生的神秘技能之一。”
一個晚上,一支筆,創造一個奇跡。
……
從考場出來的鐘娉對馳蒙比了個OK的手勢。
馳蒙:“過了?”
鐘娉:“多一分,險過。”
馳蒙比了個贊。
羅嘉妮再次像被抽幹靈魂一般走出來:“……我又挂了。”
鐘娉:“昨天給你的筆記沒看嗎?”那可是她兩個晚上智慧的結晶。
羅嘉妮:“看了,但我記不住。”
鐘娉:“……”
這她也沒辦法了。
羅嘉妮癟着嘴。
鐘娉摸摸她的頭:“我在前面等你。”
羅嘉妮卻死命拖着她,兩只眼睛哀求一般盯着她:“鐘娉你再等我兩天,我下次一定過!”
目前為止,鐘娉覺得羅嘉妮這人還挺有反差萌的,尤其是和人熟了之後。她索性站在原地,享受着她乞求的目光,輕輕吐出兩個字:“求我。”
羅嘉妮:“求你。”
鐘娉大笑:“求我也沒用。”
羅嘉妮一副“你看我高興嗎”的表情。
鐘娉這倆天戲份很重,而且她确實怕上手操作,便扭頭問馳蒙:“我推遲兩天練車可以嗎?”
“你可以和你的教練溝通一下練車時間。”馳蒙回答。
鐘娉:“OK。”
羅嘉妮知道她同意了,抱着她不撒手:“鐘娉我愛死你了。”
鐘娉表示:“我只愛你的錢。”
“你要多少?我去ATM裏給你取。”羅嘉妮一本正經地說,大有掏出銀行卡的架勢。
鐘娉急忙按住她,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這種交易,咱私底下進行就好了,在節目上可使不得。”
羅嘉妮準備脫外套,抛了個媚眼給她:“錢多俗啊,肉償如何。”
鐘娉:“我就喜歡俗的。”
面對兩位女嘉賓的危險發言,pd慌忙之中提醒:“大家可以稍微冷靜一點,考個駕照而已,不至于不至于。”
羅嘉妮思考了一下,直言:“我有時候覺得我還挺适合這節目的。”
鐘娉瞥她一眼:“比如?”
羅嘉妮挑眉:“你不覺得這個節目的名字就很靈性嗎?”
開車吧,老司機。
老司機。
鐘娉搭上她的肩:“華生,你發現了盲點。”
導演:“……”
節目很幹淨,是你們不幹淨。
*
臨近月底,鐘娉的生日快到了。
以前這個時候,她是最期待這一天的,并不是因為她能收到很多祝福和禮物,而是只有這一天能證明,她并不是一個沒人要的孩子,她也有家人。
外婆會煮一碗長壽面給她,後來姜京韶來了,就會給她帶哪個廠子出品的三無娃娃,除了鼻子眼睛不對稱沒別的毛病。
一盞暖意融融的燈,三人齊聚在小屋裏,桌上的菜都是她愛吃的。
外婆摸着她的頭,眉裏眼裏都是笑:“我們阿娉啊,又長大了一歲。”
姜京韶端來一個花花綠綠的蛋糕,上面還插着去年的劣質蠟燭:“來,阿娉,許願了。”
鐘娉記得,她對這個男人有着天大的敵意,尤其是看到這麽醜的蛋糕,頓時撒氣道:“你又去蛋糕店偷邊角料了,我不吃。”
“這不是偷來的,是老板送我的,還有奶油和水果,我付了錢的。”姜京韶強行解釋。
鐘娉:“呸!騙子!”
外婆也幫着姜京韶:“你舅舅這次真沒騙你。”
鐘娉瞪眼:“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們家阿娉過生日,舅舅怎麽會騙你呢?”姜京韶把蛋糕放在她面前,哄騙道,“不信我帶你明天去問老板。”
鐘娉癟嘴:“……好吧。”
緊接着,鐘娉許下一個願望,吹滅了蠟燭。
姜京韶托腮望着她:“我們家阿娉許了什麽願望啊?”
不知什麽時候起,男人的音容突兀地占據了她的視線,鐘娉是個敏感的孩子,幾乎不假思索道:“希望姜京韶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外婆聞言,一巴掌拍在她腦袋上,訓斥:“你這孩子說什麽呢?”
鐘娉感到委屈:“外婆——”
姜京韶不僅不生氣,反而制止:“今天是阿娉生日,霜姨您別打孩子。”
老太太收回手,卻還是不依不饒地教育鐘娉:“下次不許說這種話了知道嗎?京韶是你舅舅,我們是一家人。”
鐘娉心裏不服氣,卻沒有反駁。
姜京韶切好一塊蛋糕遞給她,柔聲細語:“阿娉嘗一嘗,看味道怎麽樣。”
“我自己會切。”鐘娉嘴上這麽說着,手卻還是接過了他遞來的蛋糕。
什麽滋味呢?
現在甜品行業都宣揚動物奶油好,植物奶油有反式脂肪酸,不健康。
小時候的記憶裏,鐘娉卻在那塊又硬又膩的老式奶油中嘗出了難以忘懷的美味。
鐘娉吃完蛋糕和長壽面,姜京韶又問:“明年的生日禮物想要什麽?”
鐘娉沒好氣地回答:“反正不要那種頭發都沒幾根的娃娃了。”
姜京韶囧:“……”
他就是在廠裏的垃圾堆翻出的,誰知道次品這麽次,那頭發一扯就掉了。
鐘娉撐着下巴,陷入暢想:“我想去游樂園,我們班同學都去了。”
夜幕之際,一場盛大的煙花秀,爸爸媽媽牽着她的手。
她無數次在夢裏幻想過這個場景。
姜京韶摸了摸下巴,思索道:“游樂園啊……”
這個年紀的小孩心思最是捉摸不定,鐘娉看了看年邁的外婆,心裏瞬間變得酸酸澀澀的,裝作不在意道:“算了,我同桌說游樂園不好玩,我還是想吃好吃的,我要冰激淩!巧克力味道的!”
姜京韶覺得這個可以實現:“好,明天就給你買,但只能吃一個。”
鐘娉咕哝一句:“小氣鬼。”
……
再大一點,她上了高中,外婆早就離世,留下她和姜京韶相依為命。
家裏經濟條件更加困難,鐘娉在講臺上自述着家中情況,争取那一筆杯水車薪的貧困生資助金。
最後,大家把票投給了她。
實話實話,這種事情多了,一開始的羞恥心早就被磨滅,她甚至能面不改色地站在全校師生面前哭窮。
直到有個職校的男生找上她,笑嘻嘻地問:“喂,你是鐘娉吧?”
鐘娉看着他。
“聽說你家很窮?”男生年紀不大,染着一頭黃毛,身上穿戴的都是同學口中的名牌,但說話之餘有一股難聞的煙味。
鐘娉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
男生湊近她,勾唇一笑:“這樣好了,你當我女朋友,我每個月給你兩千塊,怎麽樣?”
很多家長都信奉過一條教育法則,那就是“窮養兒子,富養女兒”。
給予女孩物質和精神上的富足,這樣能讓女孩眼界開闊,內心強大,不至于被一點蠅頭小利和所謂的甜言蜜語迷昏了頭腦。
鐘娉承認,在這個男生說出這項誘人的條件之後,她确實有一點點的動搖。
兩千塊錢一個月。
她現在兜裏連兩塊錢都沒有。
後續的日子裏,鐘娉受到那個男生的熱烈追求,比如她從沒有吃過的乳酪三明治早餐,标有英文的進口小零食,還有一小顆就要賣52的巧克力。
鐘娉和他去過一次酒吧,男生的朋友嬉笑着評價:“這個嫂子比上個嫂子更漂亮。”
男生吹了個口哨:“還在追呢,你們別搗亂。”
有個星探在酒吧裏看到鐘娉,如發現金子一般,趕上前遞自己的名片。
鐘娉受寵若驚地接過。
男生卻問她:“你想當明星?”
鐘娉搖了搖頭:“不知道。”
男生吸了口煙,笑着提議:“要不你真去當個明星試試,反正你那書念了也沒用,以後也不知道能掙幾個錢,說不定還沒我們家司機掙得多。”
鐘娉沒說話。
男生又哈哈大笑:“算了,你跟了我得了,別去當什麽明星了,我有錢。”
“……”
她生日的那一天,男生大手筆地送了她一雙打着勾勾的運動鞋。
青春期的虛榮心作祟,她縮了縮洗得發白的帆布鞋,居然收下了這份昂貴的禮物。
回到家中,鐘娉把鞋子塞進鞋盒裏,回想起接過禮物的場景,心裏無端地開始發虛。
玄關處傳來鑰匙擰動的聲音,姜京韶今天特意和老板提前請了假,一進門就興沖沖地喊她:“阿娉,看舅舅帶什麽回來了。”
鐘娉走出房門,看到熟悉的打包盒,問:“這又是你從哪個剩菜裏搜刮出來的。”
姜京韶從背後提出一個漂亮的蛋糕盒子,揚了揚下巴:“買的,昨天就找人訂好了。”
鐘娉沒有他想象中那樣開心,只道:“真難得。”
姜京韶也不介意,沾沾自喜地進廚房:“我去熱一下飯菜,對了,我買了面條,待會兒就給你煮個長壽面。”
鐘娉興致缺缺地點了點頭。
“阿娉,吃飯了。”姜京韶把飯菜端上桌,“嘗嘗面條怎麽樣?”
鐘娉低頭吸溜面條,含糊地說了句“還行。”
“舅舅看你那雙鞋開膠了,就重新買了一雙,吃完飯你試試合不合腳,不合腳的話我明天去商場給你換。”姜京韶又拿出一個購物袋,順便掏出裏面的□□。
鐘娉瞟了一眼,三百五十九元。
她微微垂眸。
姜京韶這些天回家很晚,好不容易有機會和她談心,自然要聊一聊老師和他反映的問題:“阿娉,你們班主任說你最近成績下滑,怎麽了?是遇到什麽事了嗎?”
鐘娉矢口否認:“沒有。”
姜京韶敲了敲桌面,面色嚴肅:“你們班主任說最近你和一個職高的男生走得很近,阿娉,你怎麽認識的這種男生?”
鐘娉讨厭他這副說教的嘴臉,不服氣地頂嘴:“職高怎麽了?人家至少上了學,你高中畢業證都沒有,有什麽資格看不起人家?”
“我不是阻止你的人際交往。”姜京韶舔了舔唇,艱難地和她解釋,“如果你成績下滑的原因是這個,阿娉你——”
“煩死了!”鐘娉打斷他,“你憑什麽管我?我和誰交往是我的自由!”
“這種男生追女孩都是圖一時的新鮮感,而且早戀會影響學習……”
鐘娉宛如被他窺見了隐私,惱羞成怒地沖他大吼:“那我不學了又怎麽樣?”
姜京韶瞳孔一顫,愕然地看着她。
“我告訴你,我早就不想上學了!我連學費都交不起,還得站在講臺上說自己有多慘,求同學們施舍一點同情心給我!”
“人家拿兩千塊錢打發我跟鬧着玩一樣,送雙鞋我一輩子也穿不起!我能怎麽樣?我就是沒見識!我就是嫌貧愛富!我就是忍不住地嫉妒!”
鐘娉眼眶發紅,死咬着嘴唇。
“……”
“姜京韶,我想打工了。”鐘娉吸了吸鼻子,倔強地盯着他,“那雙鞋子你去退了吧,下次別買這麽貴的鞋子了,幾十塊錢的我也能穿的。”
“你給自己買件衣服吧,後面那麽大個窟窿也補不了,大冬天的你也不嫌冷。”
“我不要上學了。”她哽咽着,說出這句話。
作者有話說:
超長的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