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該死！明明五年前才出現過！天殺的黑暗維度！”駐防隊長布羅迪怒罵了一句，來不及繼續多說，當即起身迅速沖進城堡頂層，敲響了警鐘。
這道帶着魔法力量的警鐘聲會以最快速度傳到上級駐地，不出意外，支援很快就會趕到。
但願這道提前出現的裂縫僅僅是時間出了差錯，而沒有別的意外。
芙拉和隊員們互相對視了一眼，用腳趾頭就猜到了他們向她投來的複雜眼神代表了什麽：老大，你不愧是能修複裂縫的天選之女，走哪兒碎哪兒啊！
芙拉無語了一秒鐘，懶得跟他們解釋，一聲令下：“備戰！”
随後便迅速鑽進帳篷換上作戰服，出來時全隊已經集合完畢，與準備就緒的羅拉多琳和聖騎士小隊等人一同登上城堡最高處，熟稔排開防禦陣列。
時空裂縫出現時往往速度很快，不到三分鐘前還只是一道裂痕，現在已經徹底擴散成了橫跨半個天際的巨大裂口，一團團肉眼可見的黑色霧氣源源不斷從裂口中冒出來。
更令人驚詫的是，那裂縫還在不斷擴大！
布羅迪臉色微白：“不可能……裂縫擴大了一倍！”
芙拉沉着臉眼睜睜看着天上的黑色裂縫仍在不斷擴張，明顯超出了這處标記點的歷史記錄，心頭控制不住劇烈跳動起來。
——裂縫如果持續擴張下去的話，連她也無能為力。
“嗷——”
一聲嘶啞難聽的巨獸咆哮自裂縫內轟然傳來，引得地上的士兵們渾身一震，幾個能力差一些的士兵像是遭到了什麽貫穿心靈的魔法攻擊，雙耳竟滲出了血跡。
滿身裹着黑霧的黑暗生物開始爬出裂縫，密密麻麻的，好像望不到頭。
也是在這時，一道魔法陣出現在城堡頂端的空曠處。
支援到了。
芙拉等人只來得及回頭看了眼，發現魔法陣中第一個出現的竟然是赫麗爾長官的身影，卻已然顧不得深思，騎上翼馬騰上半空開始施展各自的能力驅趕不斷湧來的黑暗生物。
芙拉朝黑霧騰騰的怪物堆裏丢去一個群攻魔法，瞬間消滅一大片，可從裂縫中湧現的黑暗生物數量多到令人頭皮發麻，即使她戰力不俗，又在《海拉的筆記》中新學了不少秘法，實力已經接近八級巅峰，卻還是對這些像蝗蟲一樣殺不完的怪物感到頭疼。
太多了！
怎麽會有這麽多！
戰鬥的間隙，芙拉也察覺到了不少士兵的驚駭不安，大概連他們也被怪物的異常數量吓到了。
赫麗爾是這片大區的駐軍長官，黑水城标記點歸屬于她麾下，今夜她突然接到警報，沒想到黑水城裂縫竟然提前十年出現，想也不想就親自帶人趕來支援。
她乘着翼馬硬生生殺出一條路尋到芙拉身邊，“芙拉，你能修複這個裂縫嗎？”
芙拉擡頭，看到裂縫一直在繼續擴張不曾停歇過，那道幾欲震破耳膜的嘶吼聲發出的頻率越來越高，越來越近，好像有什麽大家夥要從裂縫中出來了。
而裂縫持續擴大的緣由……難道是要為那個大家夥開路？！
芙拉被自己的猜測吓到了一瞬，迅速朝周圍友軍丢出一個魔法保護結界，避免他們再次被那詭異的吼聲攻擊，這才騰出精力回答赫麗爾的話：“黑暗生物太多了，根本沖不上去。”
赫麗爾的表情更沉重了幾分，很快她就做出了決斷：“我派一隊人全力開路，送你們上去！”
“你們”自然指的就是芙拉和軍隊裏的空間修複魔法師。
情況危急，芙拉戰鬥的間隙就留心觀察了一會兒裂縫的擴張情況，不敢擅自托大，只得告訴赫麗爾：“我不能保證，這次裂縫比我以往見過的任何一次都要嚴重，赫麗爾長官……您最好還是向指揮中心求援吧。”
說完，她也顧不得赫麗爾驟變的臉色，勒住翼馬缰繩繼續朝高處飛去。
行不行的，總得先試試才知道！
“嗷——嗷——”
嚎叫聲越來越近，似乎已經能從巨大的裂縫中心窺見一道猙獰的影子，芙拉留在大部分士兵身上的保護罩也承受不住這樣猛烈的聲波攻擊，瀕臨碎裂。
她卻再無暇顧及，越往上，黑暗生物的數量越來越多，她必須集中精力殺出一條通往裂縫的路。
梵爾歌的空間魔法師們一生致力于鑽研空間奧秘或是如何修複時空裂縫，并不擅長攻擊類魔法。在這樣的境況下，只能借助空間魔法一次又一次位移，同時還要兼顧身邊負責護衛安全的士兵，戰鬥起來很是吃力。
怪物的數量實在太多了，不管瞬移到哪兒，全都是密密麻麻不見縫隙的黑霧和詭異刺耳的怪物嘶叫聲。
“啊！！”
士兵的慘叫聲自高空傳來，洛洛西眼睜睜看着面前落下半具被撕咬得面目全非的身體，從對方身上的殘破盔甲認出，那是不久前坐在布羅迪身邊，一臉自豪地誇耀着布羅迪廚藝的士兵。
她顫抖着雙唇，因為憤怒與哀恸，雙眼紅得好似滴血。一瞬間的怔愣讓離得最近的一只黑暗生物找到可乘之機，就在那只黑暗生物朝着她後背撲來時，一柄金色長劍遽然斬下将怪物身體砍成兩半。
聖騎士隊長菲利克斯看了她一眼，硬邦邦說了句：“戰場上別走神。”
然而身體十分誠實地在洛洛西身邊開辟出了一片暫時安全的真空地帶，等到她回過神來能夠繼續戰鬥了，才一路沖殺着與自己的隊伍彙合。
羅拉多琳帶着一支小隊從天而降停留在洛洛西身邊：“洛西！專注一點！我奉赫麗爾長官的命令來帶你們與芙拉彙合，跟在我身後！”
洛洛西沒有猶豫，立即跟了上去。
芙拉帶來梵爾歌的隊員都是精銳，不說她曾經的軍校同學和其他兵團認識的戰友，光是從第二兵團選出來的士兵個個都是百裏挑一的好手，即使怪物數量再多，也沒有絲毫怯陣。隊伍熟練地組成三支小隊各自分散開來，主動朝怪物堆裏殺去。
有聖騎士施展了光系魔法，在漆黑無光的黑水城上空鋪開一片堪比白晝的光明地帶，便于士兵作戰。
然而即使有光源破開黑暗，那從黑暗中不斷湧入的黑霧與永遠殺不盡的怪物更加顯得可怖猙獰。
半空中時有殘肢碎肉掉落，伴随着血跡紛飛，那些破損的肢體有守境軍團士兵的，也有黑暗生物的。
不同的是，怪物的肢體會很快化作黑霧消失不見，士兵們的殘肢卻淌出黏稠發黑的血液，将沾滿青苔的殘垣染成觸目驚心的黑紅。
“老陳！小心！”
墨安一個錯眼，猛然看見一節巨大的利爪從黑暗中破空而來，眼看就要襲向隊友的腦袋，一道魁梧黑影猛地沖出，持劍抵在巨爪掌心，為老陳争取了逃離的反應時間。
布羅迪的劍尖與黑漆漆的爪心相撞的一瞬竟然産生了兵戈相擊的脆響，他雙眼猛地睜大，驚駭地看着被自己灌注了魔力的長劍劍身立時顯出幾道裂紋。
哐啷一聲，陪伴了他三十年的武器就這麽化作一堆碎片，顫顫巍巍自空中墜下。
他仍處于極度的驚駭與恐懼中，沒來得及回神，一道橫空出現的巨力猛地撞上他後背将他推開。
下一刻，布羅迪原本所處的位置已然被巨爪占據，險險将他推開的墨安半個人幾乎都被按在爪下，身下的翼馬已經屍首分離，而他下身正在汩汩往外冒着鮮血。
“墨安！”
“墨隊！”
芙拉遠遠便聽見了撕心裂肺的呼喊，她深深擰着眉回頭朝聲源處看去，只看到了滿身鮮血的墨安說了句“別過來”，就被那只突然出現的巨爪撈起準備退回黑暗中。
此刻再也顧不上頭頂的時空裂縫，芙拉一個閃身躍近，将魔力灌注于手中短劍，咻的一下直沖利爪擲去。
劍尖頃刻間與爪身相撞，卻并未直接穿破包裹着巨爪那層黑乎乎的堅硬外殼，兩相僵持片刻，芙拉再度凝聚出幾道光刃，狠力劈向巨爪，終于在黑色外殼上割開幾道傷痕，一股黑氣自傷口處湧出。
巨爪負傷略微松了力道，隊員立刻飛身上前将一身是血的墨安接住，卻在看到他已經血肉模糊的兩條腿時悲憤到目眦欲裂，只能哽咽着不知言語，“墨隊……”
墨安像感覺不到痛苦似的，拍拍他的肩輕聲安撫：“沒事，命還在呢。”
隊友臉上的淚痕卻越來越多。
芙拉來不及因戰友受傷而難過停滞，她施展出一記驅散魔法，将眼前的黑霧盡數驅開，一個龐然大物漸漸從黑暗中顯出本來面目。
“天吶！怎麽會有這麽大的怪物！”
“神啊！這要怎麽贏……”
巨型怪物的出現在士兵中引發了一陣騷亂，黑暗生物的攻勢随之越發猛烈。
芙拉需要用力仰起頭，才能将這只擋在裂縫前的巨獸身軀全部納入視野。
不遠處，赫麗爾舉起長劍肅然發令：“後退！列陣！”
她遙遙看了眼立在巨獸腳下，身形顯得格外渺小的女孩。
幸好她聽了芙拉的話，及時向外發出支援，她所統轄的駐軍地已經派出了所有能調遣的兵力。
但是，還不夠。
赫麗爾看到幾乎已經貫穿整片天際的狹長裂縫，猶如一道猙獰的傷疤覆蓋在他們的世界，帶來無窮無盡的災難與死亡。
他們需要更強力的支援，以及更強大的空間修複者。
總指揮官此刻正在梵爾歌巡察，也許……
震耳欲聾的嚎叫聲打斷了赫麗爾瞬息間的思慮，她擡眼眺去，發現芙拉已經與那巨獸對戰起來。
芙拉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強大的敵人。
此時此刻她才意識到，從前在中庭軍團見過的那些黑暗生物和眼前這頭巨獸相比，不過是小巫見大巫。
她也從來沒有親眼見過這麽嚴重的裂縫。
印象裏，大概只有中庭最危險的中大洋标記點的時空裂縫比眼前這個嚴重了吧。
更何況，還有那麽一個大家夥擋在這裏。
芙拉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戰意，更大過了本能意識裏的恐懼，她心無旁骛地運轉起周身魔力，魔力迅速在體內形成一股特殊能量，繼而逸散到體外，緩緩塑成一把鋒銳長劍。
這是守護神傳授給她的最強秘技之一，以純能凝聚的武器，比任何神兵利器都趁手，她的力量有多強，這把劍就有多強。
她手持魔劍飛身而起，在巨獸的利爪攻擊中靈活騰躍，巨獸的身軀看起來巨大笨拙，速度卻一點也不慢，芙拉好幾次都與爪尖擦身而過。
她與巨獸戰鬥的同時，其他人也沒閑着，從各個方向朝巨獸攻來。
然而這巨獸渾身都被黑漆漆的堅硬外殼包裹得密不透風，任何魔法攻擊和物理攻擊都沒辦法穿透它的外殼，即使是集中魔力攻擊某塊看起來比較脆弱的皮膚，也只能造成淺顯的傷口。
更令人絕望的是，那巨獸的身體自愈能力極強，不管士兵們輪番上陣在它身上留下多少傷口，也能在轉瞬之間愈合。
除了巨獸之外，還有繼續從裂縫中如潮水般湧出的黑暗生物持續進攻，一時之間，梵爾歌一方劣勢盡顯。
士兵不斷被巨獸揮落，在它壓倒一切的力量之下，不管是善戰的精靈士兵還是高大強壯的獸人士兵，無一例外都像一只只微不足道的蝼蟻，輕易便能被它碾碎。
危急關頭，赫麗爾為了保護一隊士兵，親身上前擋住巨獸一擊，攜帶有聲波攻擊的嚎叫聲同時傳來，饒是赫麗爾實力不俗，也難以承受多重壓力，被巨爪下噴薄而出的黑霧擊飛。
不到一小時，陣列已被巨獸的強大攻勢打亂，士兵們七零八落，死的死傷的傷，竟只剩下芙拉一人仍能靠近巨獸。
芙拉修習的魔法大多是如今失傳的上古秘術，強大的攻擊力之外又不乏靈活機動性，所以才能在巨獸強勢的攻擊下堅持那麽久。
但只有她知道，她現在已經接近強弩之末。
剛才幾次試圖近身尋找出巨獸弱點時，芙拉硬生生擋住了幾波強攻，不時還要騰出手斬殺前來滋擾的黑暗生物，時間一久，體力耗費得也差不多了。
“轟——”
巨獸一個甩尾朝着芙拉掃來，她迅疾翻身避開，巨爪緊接着鋪天蓋地壓下，芙拉握住魔劍的雙手不自覺顫了顫，下意識舉劍擋住。
體力快到極限了，她能感覺到由她的力量凝聚而成的魔劍也堅持不了多久，現在已經接近消散的邊緣。
“芙拉——”
“快退開！”
嘈雜的呼喊聲已經分不清由誰發出，就在芙拉覺得自己還能撐一撐的時候，眼前的巨獸突地仰天長嘯，長尾一甩，掃落一片士兵。
而她也在這道攻勢更猛烈的聲波中猝然失力，再也來不及築起防禦結界保護自己，雙耳與鼻腔慢慢滲下兩道殷紅的血跡，魔劍在她手中緩緩化作光點消散。
巨獸的利爪即将壓下将她徹底碾碎，耳邊的驚呼已經聽不清楚了，芙拉疲憊地合上雙眼，此刻陷入一片空茫的大腦終于停止了思考，嘴角微動溢出一聲極低啞的呢喃：“老師，我讓您失望了。”
可她現在還不想死。
“敢于直面自己的弱小，不失為一種進步。”
空缈悅耳的聲音仿佛自靈魂深處響起，引得她的心髒微微顫栗，芙拉遽然睜開雙眼，只看到了周遭一切倏地靜止下來的景象。
夜幕驟亮，狂風旋停，萬物于此刻悄然無聲。
漫天遍野的黑霧與屍骸血海中，一道黑色的身影淩空懸在巨獸頭頂，黑色長袍隐隐有暗金色的光芒随着袍上精巧的不知名花紋緩然流動，那光芒雖不刺目，卻仿佛看一眼就會被其間流淌着的磅礴偉力席卷，身不由己俯首臣服。
是芙拉的守護神。
無所不能的守護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