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
第 42 章
侍應生看了眼停在門後的聞南,似乎在疑惑他為什麽不進去。
聞南上下摸了摸兜,輕笑說:“手機好像落衛生間了,我去看看。”
他轉身就走。
侍應生并沒有多問,扭頭走進包間。
包間門即将合上時,聞南一只手抵住,堪堪留出一道縫。
裏面的對話還在繼續。
“好奇罷了,沒看出來你還男女通吃。”
周向北眼皮微掀,語氣散漫。
“說不上男女通吃,不過是見不得有人可憐到來我面前求愛。”
“哦?這麽說來,你是來者不拒?我怎麽記得你以前可是拒絕過不少人的。”
周向北輕輕晃着手中的酒杯,嘴邊帶着絲笑意。
“那也得能入得了我的眼,讓我有心思提起興趣陪着玩一玩,我又不是救世主,難不成是個人來我面前說愛我,我就要施舍一段感情給他嗎?”
“而且,比起被人求愛,我更喜歡自己出手,将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裏。”
侍應生放好酒出來,看到聞南還站在門口。
猜不透這個人是要進去還是要怎樣,侍應生客氣地替他抵住門。
聞南無聲做了個口型:“在躲酒,不進去了。”
他本想對着人禮貌微笑,可是嘴角肌肉微微抽搐着,絲毫不聽他使喚。
一直到人走遠了,聞南都不知道自己剛剛到底笑成功了沒。
他覺得自己應該走了,再待下去多沒意思。
難道他要在這裏等着周向北出來,和他正面碰上,然後跟他理論剛剛說的話什麽意思嗎?
他才剛成年,正是年輕氣盛愛炫耀的年紀,尤其是在感情上,被人喜歡着,就好像能夠彰顯自己的魅力,會忍不住口嗨,把自己塑造成感情中的勝者和掌控者。
縱使心裏被刺了下,聞南還是試着這樣去理解周向北。
更何況,裏面的人又沒有指名道姓說是他,興許是有誤會呢?興許是因為周向北之前的情感經歷呢?難道他要因為一段周向北的過去,就揪着這件事指責他嗎?
即使占有欲作祟,瘋狂叫嚣着讓他質問,聞南還是維持住了理智。
他不想因為這樣一件事,讓兩人之間出現隔閡,更不想讓周向北覺得他是小肚雞腸,連愛人的過往都容不下的人。
他覺得自己該走了,周向北今天在這裏說的話,他全當沒聽到。
周向北既然不想讓自己知道他回國了,那他就裝不知道。
周向北想和他在國外見面,那他就飛去國外,在周向北希望的場合和時間跟他見面。
他就當自己沒有來過這裏,沒有在這裏看到周向北,也沒有聽到周向北說的那些話。
也不是什麽大事,忘掉就是了。
聞南正要收回抵住門的手。
“這麽說來,那個傳聞中跟你同居過的男朋友,你也只是玩玩喽?”
腦海中突兀拉起一條警戒線。
直覺告訴聞南,不要聽,松手,轉身走掉,什麽也不要聽。
可他心裏卻還懷着一絲期待,周向北不是這樣的人,他們剛剛還在打電話,周向北還說想他了,想見他,怎麽可能只是玩玩,他一定會……
“你都說了是嘗嘗鮮,還指望我能有多認真?”
……否認。
聞南抵在門上的手,緩緩垂了下去。
那一道微不可察的門縫,緩緩移動,合上,嚴絲合縫,将包間裏的一切全都隔絕在內。
啊,真會開玩笑。
什麽亂七八糟的這是。
聞南轉身離開,才走了兩步,他突然感覺胃部一陣痙攣,讓他幾乎快要站不住腳。
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扶着牆,聞南一步一步走出會所。
坐到車裏時,他已經疼的滿頭大汗。
緩了一陣沒緩過來,聞南叫了個代駕,讓人送自己去醫院。
強撐着精神,聞南努力讓自己維持清醒。
不知道是因為太疼還是因為什麽,聞南覺得腦子昏沉,視線也變得有些模糊。
在手機上搗鼓着,把淩晨的機票改簽到下午,聞南極其努力地半眯着眼,試圖讓自己能夠看清手機界面,不會因為眼下的狀态導致出現什麽失誤。
代駕把他送到醫院門口,聞南一個人走進去,挂了急診。
看到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聞南第一句話是:“明天下午要趕飛機,能不能讓我不要那麽疼?”
不管是什麽樣的止疼藥都好。
貴一點,有副作用也沒關系。
只要讓他,現在不那麽疼,明天不那麽疼,讓他可以,好好去見周向北一面。
他會忘記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他發誓,他一定會忘的。
一定,會忘的。
第二天下午,聞南準時上了飛機。
除了護照和身份證等一些必須帶的東西,他幾乎什麽也沒帶。
他本以為,十幾個小時的航線會很漫長,結果,也不過是閉上眼,再被空姐叫醒。
就那麽一眨眼的事兒。
周向北打電話說找了人去接他,聞南沒有在機場看到他。
來接他的人是姜介,兩個人之前見過,沒出什麽差錯碰上了面。
姜介開車把他接到周向北的住處。
“您可以稍微休息一會兒,小周總有事要忙,一時半會兒還來不了。”
聞南點頭,禮貌致謝:“麻煩你了。”
話音一頓,他問:“客房是?”
姜介很明顯一愣,似乎沒有想到他會這麽問。
很快,他又恢複以往的鎮定。
“二樓最裏面是主卧,其他房間都是客房,平常都有專人打掃。書房在一樓,院子後面有泳池,也有健身房,您可以自己去看看。”
“我想先睡一會兒。”聞南說。
“好的,如果有其他事,您可以電話聯系我。”
聞南本來想說,不用對他這麽客氣,不過轉念一想,還是沒有把話說出口。
如果這也屬于姜介的工作範疇,他不想讓人為難。
轉身上了樓,随便推開一扇客房的門,聞南走向房間裏的大床,掀開被子躺了上去。
周向北之前說,這飛機坐得跟被人打了一悶棍似的,聞南眼下也體會到了。
不僅整個人昏昏沉沉的,耳邊還充斥着連續不斷的“嘟——”的嘈雜聲,跟舊社會發電報時一手按下去不松開,導致發出一長串刺耳的失真聲音似的,完全清靜不下來,吵的很。
聞南實在難受,躺在床上閉眼休息。
本想幹脆睡一覺,可這會兒卻怎麽也睡不着。
頭疼的讓他想狠狠錘兩下,到底還是忍住了,只緊閉着眼睛,放空所有思緒,讓身體和大腦完全放松下來。
這一下,他倒是真的睡着了,還做夢夢到了周向北。
“都跟你說了我要來,為什麽不在家裏等我呢。”
聞南說完,才反應過來周向北曾經也對他說過這樣的話。
伸手撫摸着周向北的臉,聞南聲音放的很輕,問他:“你是不是生氣了?”
“因為我那時候沒有等你,所以你今天,也沒有等我。”
周向北沒有回答他說的話,只是說:“哥,我想你了。”
撫着周向北臉頰的手擡起,輕輕點了下他的鼻子。
“說謊鼻子會變長的,你沒有想我,你在騙我。”
要是真的想我,為什麽回了津市卻不告訴我?為什麽不來見我?
為什麽我來到了國外,你卻不在這裏?
聞南其實稍稍一想就能想明白,周向北既然想瞞着他回國這件事,必然不能跟他乘同一趟航班,但是要确保盡快趕到這裏,只能選一趟最近的,大概率還需要轉機。
想到這裏,聞南閉上眼,湊上前抵住周向北的額頭。
“這樣也挺好,至少,你還願意騙我。”
“沒有騙你,我是愛你的。”
聞南輕輕笑開,眼睛卻隐隐發燙。
“如果……”
如果……真的是你,就好了。
聞南醒了,他覺得嗓子有點幹,異常口渴。
從床上爬起來,到樓下廚房去喝水,喝完,放下杯子,聞南又爬回二樓客房。
他以前總是入睡困難,可這一天,從在飛機上開始,他就一直在睡覺,這會兒竟然還是覺得困,爬上床又睡了個天昏地暗。
聞南覺得自己一直半夢半醒着,一會兒是斷斷續續光怪陸離的夢,一會兒睜眼又是陌生的天花板。
他在夢中看到了自己和周向北——以第三人的視角。
很奇怪,他似乎完全從那具身體裏抽離出去,以旁觀者的角度看着他和周向北的種種過往。
不只是過往,他還看到了許多他們未曾經歷過的場景。
有他們兩人在國外街頭,無所顧忌地牽着手的場景。
周向北手上還戴着戒指,不是他之前送給聞南的對戒,而是聞南重新買的。
他還帶着周向北去爬山,結果周向北不小心崴了腳,他背着人下山,再背着人回家。
周向北還調侃他,說救腿之恩無以為報,要以身相許。
聞南被他這句話逗得笑了好久。
啊,還有,周向北把他壓在床上,說他也想當一回老攻,說什麽也不下去。
聞南由着他胡來,可最後,不知道為什麽,周向北還是沒能當成老攻。
周向北氣極,咬他撓他,趴在他耳邊,咬牙切齒喊他媳婦兒,說他怎麽這麽能幹。
聞南笑醒了好幾次。
他又睡着了。
這次,他回到了那天的包廂外面,縱使心中千萬個不願意,聞南還是眼睜睜看着那天的場面再一次重演,再一次聽到周向北說:“嘗嘗鮮而已,你還指望我能有多認真?”
只是在夢裏,聞南沒能好好離開會所。
他被周向北發現了。
“你在幹什麽?”
周向北眼神冷漠,就那樣不帶一絲溫度盯着他。
聞南心下慌亂,嘴裏發幹發苦,面對這樣的質問,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跟蹤我?還是監視我?”
“我沒有!我只是碰巧在這裏看到你!”聞南啞着嗓子辯解。
“不管是哪一種,”周向北說,“既然你已經聽到了,那我也沒有必要在繼續陪你演戲。”
“不!你別……”
“我們分手吧。”
周向北毫不留情打斷他說的話。
接着,他又道:“其實都不能算分手,兩個男的分哪門子手?怪我當時不成熟,竟然這麽輕易就被你騙上了床。”
聞南搖頭,想說不是這樣的,想讓他閉嘴不要再說了,可周向北并沒有因為他的痛苦放過他。
“不過也沒什麽大不了,我也沒少占你便宜。”
“現在我不需要你了,膩了,煩了,厭倦了,嘗新鮮嘗夠了,還是覺得女人比較好。”
“起碼女人可以結婚生子,可以光明正大帶到人前,可以不用忍受別人的非議。”
周向北一點不猶豫,話語裏帶着凜冽寒風,洶湧着侵襲向聞南,讓聞南連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
在聞南幾欲碎裂絕望的目光中,周向北扔下最後的審判。
“所以我們就這樣吧聞南,我不想再跟你一起胡鬧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