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十二歲
十二歲
這一切，君風眠都看在了眼裏。
她無法忽略清然眼底的落寞，像是一盞慢慢熄滅的燭火，光芒消失的霎那，一片荒蕪。
君風眠跟在清然身後，伶牙俐齒的她，這一刻竟不知道說什麽。
單薄的背影，背挺得筆直，步子和從前一樣沉穩，可是她微微垂下去的頭，告訴君風眠，此刻她并不開心。
她依舊面無表情，雙眸再無光彩，不說話，像是沒有生命的人偶。
君風眠看了一陣心疼。
講不出一句安慰的話，她在君家不似這般落寞，因為有哥哥和姐姐的關心，所以她并不覺得孤獨。
清然不同，她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
走到房間，清然先去換了常服，長發紮成一個低馬尾，穿了件白色的寬松高領毛衣，衣擺遮住了屁股，下身穿了一件黑色褲子。
“君小四，午餐想吃什麽？”
清然拿了一個蝴蝶結別再腦後，看見君風眠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表情有些凝重，看向她的眼神裏有心疼。
清然笑了一下，走過去坐在她對面，道：“想吃什麽？我讓小廚房做來，今天中午咱倆就不去餐廳了。”
君風眠疑惑，放下了支着下巴的手問道：“啊？為什麽？”
清然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十一點半了。
“陪你吃飯。“
畢竟是家宴，君風眠一個外姓人在也不合适，而她是清然的朋友，清然自然是要陪着她的。
君風眠努努嘴，癱坐在沙發上，手指把玩着耳飾上的流蘇，有些擺爛的模樣。
“啊……然然，你這些年都是怎麽過來的啊……”
清然眼神黯淡，起身又去泡了茶，倒水的時候，陷入了回憶。
她沒有十二歲之前的記憶，當她從病床上起來的時候，她的記憶才開始。
清然并沒有得到家裏的關心，從醫院回到家之後，她憑着身體的記憶，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冷漠的家人卻對自己的妹妹表現出熱烈的關愛，清然在十三歲之前，都很羨慕。
回到學校之後，她嘗試用成績來博得關注，第一次，考了滿分，換來清湛和白佳人的一句“這是你應該做的。”
第二次，她考了倒數第一，清湛和白佳人只是搖搖頭，沒有管她。
那時清然知道了，成績不會讓他們對自己有半分關心。
第三次，清然夜不歸宿，第二天十點多才回來，回到家，換來白佳人一句“下次早點回來”
第四次，因為樣貌出衆，被初中時期的校草表白，清然被關在了衛生間裏，潑了一盆水，關了一個下午。
回家的時候，衣服還是濕的，長發滴着水，清湛只是問了一句“你去做什麽了？“
清然沒有回答，看向他們的眼神裏，再無期盼。
希望是一點點被磨滅掉的，清然看着清悠得到的關心，她可以肆無忌憚的在父母懷裏撒嬌，在他們面前任性，向他們索取自己心儀之物。
清然期盼過，努力過，除了更多的零花錢之外，再無其他。
初二那年，清然收起一切想法，在校期間成績在中上游，不出班級，只是坐在教室裏看書，用長發半遮住自己的容貌，既不會被老師關注，也不會被其他男生關注。
清然無比慶幸，被霸淩的那天，天氣很好。
她不知鋒芒是什麽，不知道自己心裏到底有沒有怨恨，在得知自己被定為繼承人的那一天，她只是想問：這算什麽？
婚姻順從家族，好在老天還算是對她有一絲憐憫，讓她遇見了謝椋。
水從茶壺裏溢出來，茶盤上漫了水，君風眠連忙提醒她，清然才回過神.
水面倒映着她的臉，眼神空洞，面色蒼白。
君風眠擔憂的走到她身邊，拿走她手上的水壺，把茶盤裏的水倒掉，扳過清然的身體。
那單薄的肩膀，撐起了她所有的痛苦。
“然然，不要再想那些了，愛你的人又很多，我們都是愛你的。”
君風眠嚴肅的看着她，眼神裏滿是心疼，眉頭微微蹙起，她想抱住清然，但沒那個膽子了。
清然紅了眼眶，她想起了謝椋。
她還有愛人，還有朋友。
清然點點頭，輕輕推開君風眠，繼續泡茶。
“午餐吃水煮肉和辣子雞怎麽樣？”
她平淡而又溫和的語氣，像是在告訴君風眠她沒事，但那微紅的眼眶卻告訴她，她很累。
“好。”
君風眠放下了手，半晌才答應。
要多給她時間才行。
下午三點，君風眠開車回了君家，臨走前她想抱抱清然，卻不知怎麽開口。
清然看出了她的想法，并未理會。
不能讓她得意忘形呢。
上了車，君風眠深深看了一眼清然，随後，如同往日一樣，笑的張揚肆意。
“我回去了哦，然然別太想我，還有，新年快樂。”
清然笑笑，向她揮手。
“新年快樂。”
天色漸黑，清然攏了攏身上的衣服，看着她離去的方向，呼出一口氣。
回去吧，明天好好休息，後天要祭祖了。
清然便一直在房間裏，不出來，晚餐也沒有吃。
傭人端來飯菜，清然看了看那幾塊肉，搖搖頭說沒胃口。
“可以幫我弄一份水果來嗎？草莓、芒果、藍莓和香蕉。”
傭人把飯菜端下去，十幾分鐘後，又端來了清然要的水果。
清然拿着叉子，叉起一塊草莓，放進嘴裏咀嚼着，看手中的手機，是群消息。
五個人的大群，君風眠發了今天下午拉着清然拍的照片，引來江婉約一陣驚呼。
看着那些消息，清然笑了笑，注意到彈框，有謝椋發來的視頻聊天。
清然放下水果盆，接通了視頻。
那邊，謝椋難掩臉上的疲憊，黑襯衣解開了兩顆扣子，喉結滑動兩下。
“然然，我回來了。”
今天忙了很久很久，從早上到現在才結束一天的安排，他看到了清然發來的視頻和消息，剛回到房間便忍不住給她發了視頻。
清然有些擔心，問道：“剛忙完嗎？你還好吧？”
聽到她的擔心，謝椋笑了一下，眉眼間的疲憊散去了些，柔聲道：“嗯，剛忙完，剛回來就給你發了消息，今天然然做了什麽？發來的視頻我看了，然然好厲害，那劍沉不沉？手腕有沒有疼？中午吃了什麽？”
一連串的問題清然一時間不知道先說什麽，呆呆地看謝椋。
謝椋也發覺自己的話有些密了，抱歉的笑了笑，手指忍不住扶上屏幕，慢慢劃過她的臉頰。
“今天沒做什麽，練了一會兒劍，視頻是早上拍的，下午給爺爺看了一下成果，他很滿意，劍不沉，手腕也不疼，中午吃的水煮肉和辣子雞，現在在吃水果，拌了酸奶，就當作是晚飯了。”
她耐心的回答他每一個問題，表情溫柔，如同劃過心間的泉水，謝椋心一動，下意識說出了口。
“我好想你。”
清然一愣，耳尖微微泛起了紅，她微微一笑，眼裏浮現了微光。
“嗯，我也好想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