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林睿。”
“嗯？”低沉又溫柔的聲音。
“你可要想清楚了，貨物一出門，一概不退換。上了船，可就沒有中途退出的機會了。趁現在，我還清醒的時候，你還可以反悔。你不用顧慮我的，經過那事兒，我已經沒什麽熬不過去的。大不了痛苦幾天，你一定要跟我說。”
說着說着，我抽泣起來了。
“想清楚了。”林睿停了停，繼續說，“餘生，請多多指教。”
我只覺得內心像是被什麽撞了一下。
又想起初中時，因各種因素跟一個成績優異的男同學網戀過一個星期，當時，他喊自己老婆的時候，無端端的很憤怒。感覺自己不屬于自己，仿佛是誰的附屬品般，恨不得一巴掌扇過去。
現在聽來，這樣沉重的“餘生”卻可以安然接受了。
我向來随心而走，喜歡小希是随心，為愛自殺書随心，對林睿怦然心動，亦是随心，這一次，同樣聽從于內心的指引。
想來，這是不會後悔的事。
“小希，我愛過你；但是現在要停止了，對不起，我喜歡上了另一個人，以自己都不相信的速度。”
夜色溫柔如水，四處靜谧，唯有電話那端傳來的沉穩的呼吸聲。讓我可以确信，這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
“林先生，你好呀。”我以同樣的虔誠回應着他。
我不知道是什麽令他改變了先前不敢跟我繼續下去的想法，但可以篤定的是，不管怎麽變那都是變了。
管他黑貓還是白貓，能抓老鼠的就是好貓。
手指磨砂着睡衣的花邊，我有點兒後悔了。
“我，能反悔嗎？”
那邊的呼吸加重了，疑問道：“你确定？”
我聽出來了變化，急忙說道：“我覺得你一問我就高興得像寵物，太不矜持了。而且，今天，穿得也太随便了。”
林睿松了一口氣。我能想象得出他翻白眼的神情。但他依然耐心問我：“那你這樣穿舒服嗎？”
“當然舒服啊。”我毫不猶豫的回答。
“那不就得了。”
語氣中的鄙視隔空傳來，卻因為是這個人說的，恨鐵不成鋼當中硬生生地多了一絲絲的寵溺。
撥弄着窗臺上的多肉，我也笑了起來。
其實，我也不算貪心，要得也不是很多吧。
“我喜歡你美的時候，可相比看見表面光彩熠熠的你，這樣的你讓我更安心。我不嫌棄你，你也不要嫌棄我，好不好？”
林睿的聲音低沉，說話時卻不像之前那樣正氣凜然、理直氣壯，而是諄諄誘導，一環扣着一環。
聽着前半部分，我縱然有着不爽，可是後半句卻動之以情，這樣的林睿，是我未曾想過的。
“好叭，林先生。”
和林睿在一起，是不期而遇，恰如其分；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是無心插柳柳成蔭，是上天給我的意外之喜。
在放棄的那一刻起，我便自動遠離。我已經不像那個跟小希相識不久的自己，有着奮不顧身的決絕。相反，得不到的我便不要了，決不以身試險。說是聰明，不如說是已經失去了不顧一切地去愛一個人的勇氣。
但林睿突如其來的那一句，不确定又似乎還帶着自卑的小心翼翼。‘我們，要不要試試？’
還是讓我好驚喜。
心有餘悸地想，還好沒有錯過。不早不晚，還好你那小心翼翼的勇敢。
很開心。但開心歸開心，我沒有馬上将這段感情公之于衆。也許這是失戀後遺症，總是将上一任給自己的傷害，多多少少的留給了下一任。
北方已經大雪紛紛，廣州一直入冬失敗。一覺醒來，終于迎來了雨，伴随雨而來的是寒冷。
與北方的冷不一樣的是，廣州的冷是刺入骨髓的濕冷。冷就已經讓習慣炎熱的南方人招架不住了，偏偏這雨，無端端地為風助力，讓人很是心煩。再加上冬天的蕭條，總讓人有悲傷的感覺。
雨不像夏雨般淋漓盡致，也不像春雨般藕斷絲連，只幹淨利落地飄落下來。也許它并沒有什麽仇恨，只為了完成自己的宿命。不曾想到自己夾帶着的寒冷，讓人很是害怕。
但我偏偏最愛這種感覺。
這時候，電話響了。
“小夭嗎？我是秦起。”
“嗯？是你呀。”從醫院回來後，就忘了他了，我有點不大好意思。
“嗯，我準備離開廣州了。”
“那麽快，怎麽了嗎？”我問。
秦起沒有回答，只是說他想再看看珠江，詢問要不要再見一面。我當然應允。
等我撐着傘，到達珠江邊時。只看見一個穿着工裝的男子，面向着珠江，不知在沉思些什麽。
發覺我過來，他從背包裏拿出一杯熱奶茶，遞給了我。
“還是暖的。”他說。
我接過來。其實還是挺感動的，僅僅數面之緣，沒有什麽特別大的緣分，臨走之前，卻依然尋思着跟我告別。
奶茶的溫暖包裹着整個掌心，擡頭看這個俊朗的男子，似乎比之前多了一分的帥氣。
我搖搖奶茶說：“這麽會撩，看來是不會缺女朋友的人。”
年紀不大，卻并沒有被我的話弄得臉紅。
他望着滾滾流去的珠江，又上下打量着我。
我被這眼神看得渾身不舒服，立刻像個刺猬一般，豎起全身的刺，他敢再動一下，就毫不留情地紮下去。撐着傘後退了一步說：“你想幹嘛？”
“你現在過得挺好的吧？”
“嗯？”
“聽陳教授說你出車禍了，學生都流傳着你的事……”秦起看了我一眼，情緒并未失控，繼續說，“想看看你怎麽樣了，畢竟你當初收留了我。”
他欲言又止。
我順着他的話說了下去：“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他驚訝，滿是不解。
“我也覺得那個奮不顧身的自己好可怕，可是現在不就好端端地站在這兒？”
我一話帶過。不知怎樣解釋自己的不正常，且不想舊事重提。秦起似乎也懂，臉上露出了笑意。
“也是，你看你那麽聰明。”
“你也不錯，秦起。”
“怎麽看出來的？”
“就憑這一杯奶茶。”我舉手示意。
我們相視一笑。轉而不說話，只是看着這奔流不息的珠江。其實，江面看起來并不洶湧，反而挺平靜的，只是不知平靜的背後有着怎樣的暗湧和暗礁，處處致命。
冬雨落在江上，并不能激起多大的漣漪。但每一滴雨都在空中直落，以飛快的速度親吻江面，好像一朵朵正在綻放的蓮花，不一會兒便彙聚成江水，消失不見。
許久，裸露的手已經冰冷得不得了。我站得有點受不了，拿出了手機。
秦起預料到了我的不耐煩。
“能抱一下嗎？”
我不說話，只微笑。但随即想起了林睿。想起在醫院時，他說的因為自己的父親出軌，母親終日以淚洗臉的無奈。
“算了吧，我想，他會不開心的……”
還未說完，秦起便輕輕地抱了一下，以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速度，便放開了我。一時緊張，我連奶茶都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