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路過一超市，林睿忽然問我：“你們家就爸爸媽媽在家？”
“奶奶過來了”，我看他遠遠地望着抄書并往那邊開，急忙說，“不用買東西了。”
林睿沒有說話，将車停在了廣場上。
讓我在原地待着，不一會兒便提了兩袋水果回來。
“最後還是讓你破費。”我哭笑不得。
“你不用考慮人際，我可得考慮。”
“這麽直接？我還是個病人诶。”
林睿聳聳肩：“這個時候想起來了？我看你一切都為自己打算好了。我還能說什麽。”
我牽牽他的衣袖：“那你記得哈。”
“行了，啰裏啰嗦的。”
……
這人還真不怕我傷心。不過我圖的正是他這嘴，有話說話，來得真實多了。用不着廢多少的腦筋。安心的很。
奶奶打開門，便摸着我的臉：“回來啦，我們都在等你呢。”
看着兩鬓斑白的奶奶，顧不上換鞋，就抱上去：“我，回來了。”
“那就好，那就好，回那邊，我還特意央人給你瞧了瞧。那神婆說很快就時來運轉，果然如此。”奶奶拍拍我的肩膀。
“辛苦奶奶了，為了我什麽方法都試遍了”，鼻翼酸了酸，“對了，奶奶，這就是林睿。”
意識到還有人，奶奶很快便止住了情緒。熱情地拉着林睿的手說：“林醫生，啧啧啧，真俊俏。”
轉而又在我耳旁附聲：“你瞧，看見你還能帶個男生回家，大家夥兒都輕松了不少。我們家小夭魅力還是可以的。”
我看了看嘴角微微上揚的林睿，急得跺腳：“奶奶，說什麽呢你！”
陳姨端上湯，擦擦圍裙開心地說道：“瞧，還能帶個朋友回來；這下子，老太太總算放心了。”
這幾天都擺着一副陰沉的臉的父親，也多了一絲絲微笑。
開心的同時，也多愁善感起來，自己到底帶來過多少陰霾。但下一秒，還是将情緒隐藏到心底，想要好好呵護這來之不易的愉快。
林睿悄悄在我耳邊低聲說道：“看來我帶來了很多歡樂，得多來來。”
像有人在耳邊吹氣，暖暖的，像是一把火，将我的臉灼燒起來。
“是的呀，多帶些手信來的人在我們家都很歡迎。”擡頭卻發現大家都假裝認真吃飯，卻都瞥着我們。
林睿似乎也發現了，便老老實實地吃飯，不再逗我。
臨走前，母親還特意詢問道：“林醫生一個人住吧？多來我們家喝喝湯，外面的都比不了。我們陳姨的手藝很好。”
“抽空一定多點過來。”林睿瞧瞧我回答道。
“用不着看她，是我邀請你來的”，母親拍拍我的肩膀，“去，送送小林。”
電梯裏只有我們兩人，我真誠地看着他：“謝謝。”
“你們家挺有愛的。”平常很客套的話，從他的口裏說出來，卻無端端地多了一分落寞。
果真一場秋雨一場涼。傍晚的秋雨之後，越晚便越冷了。人影也稀少了。
“那，以後常來。”一改杠的往常，我低邀請。
“嗯，你明天就可以過來了”，林睿拿過我的手機，存下自己的號碼，“有什麽事跟我說。”
“好，路上注意安全。”我揮手。
走了幾步，我忽然忘了什麽，便又轉身敲車窗。
随着車窗的緩緩下移的，是林睿看向我的帶有疑問的眼神和露出的淺笑。
“回到家，記得告訴我一下。”我一字一頓地說。
林睿對着我敬了個不怎麽标準的禮，随後便開車而去。
不遠之處，一對情侶正緊緊地擁抱，忽而想起剛剛的自己，還挺溫馨的。轉瞬即逝的念頭把自己給吓了一跳，大概是接觸的男生太少了。
自打恢複記憶後，頻頻想起從前的朋友說的一句話：你呀，太好騙了，給你一片面包就能跟別人走了。從前小希也是這般，只怪見得太少，方有那般奮不顧身的可怕。
坐在小區旁的長椅上，幾人走來，幾人又離去。彷佛置身世外，是遣使來勘察人間的，有一種孤獨的感覺。這種孤獨不同于尋找記憶期間一人走在街上之感，這種漂浮于空中的感覺是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隐隐之中，卻有着半分的擔憂。
林睿這人，雖然愛拌嘴，但是勝在真，是個好人。可萬一我看錯人了呢？萬一他跟母親合議非得把我“治好”呢？我猶豫地撥通了林睿的電話。
“喂？”那頭傳來低沉而帶有磁性的聲音。
“萬一到時候我們不在一起了，怎麽辦？”卑微如塵的自己曾這麽問過小希，也許打從一開始，我就不相信他會愛我，這才是我們最後分道揚镳的理由吧。難道林睿也不值得信任嗎？
不。我不應該是這樣的我。應該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
“喂？小夭？”
“嗯，是我。沒……沒別的事，就想問問你到家沒。”說話時連嘴唇都在抖。不知是因為往事還是因為撒謊。
“怎麽，這麽短時間就想我了？不然我兜回去？博美人一笑。”
“切，就你這幼稚園的撩人手段，連小女孩都搞不定吧？”
對輕佻的人總是無緣由的讨厭，盡管知道那是開玩笑。一下子便激動起來，果然還是太年輕了。心裏止不住地嘲諷自己。
“幼稚不幼稚不重要，搞得定你不就行了。”
“噗”，我忍不住笑了，“那倒也是。這麽說來，得看看你的本事了。”
“我到了，你回家去吧。大晚上的，別瞎溜達了。”
挂了電話，猛然醒悟，他怎麽知道我還沒上樓去的？又沖沖跑出來，卻又沒有人影。
是自己想太多了。晚風一吹，便愈發覺得手腳冰冷。
“回去吧，小夭。一切随緣便好。”
回到家，奶奶便迎了上來，如釋重負地打聽道：“怎麽送人送那麽久？”
我捏捏奶奶的臉：“在樓下聊了會兒天，能出什麽事啊我。”
奶奶倒沒想到我一針見血，便坐回沙發。
“你呀！傻得時候有得一拼，話倒是說得真。我倒覺得這小林長得不錯，人也有禮貌，你覺得呢？”
“……奶奶！想什麽呢你？我覺得，一定的空窗期是對前任的尊重。”我不再嬉戲，捧着水暖手，認真地說。
奶奶拄着拐杖，翻了個白眼，也坐了下來：“你這還不夠尊重，你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你以為菜市場買菜那樣交了錢菜就能個人家店主一刀兩斷？”
“唐小夭，你可別再對他耿耿于懷了。”
不提我還沒那麽傷心，一提我就更忘不了。
我深吸一口氣，只有溜達的念頭，再沒有争辯下去的力氣：“嗯；我可不跟你說了，可累死你的寶貝孫女了。”
“那趕緊洗洗睡。”
淅淅瀝瀝的水聲掩蓋住了奶奶的詢問，也帶來了皮膚的舒适感。一天的勞累，都能從中得到宣洩。
“一直這樣下去，豈不是證實了他離開是正确的？會慢慢好起來的，哪怕現在很痛苦。唐小夭。”我撫摸着鏡子中的自己，絕望而悲傷的眼神中帶着求生的欲望。
也就這一點篤定，才是渴望的自己。可我相信，有時候，這一點篤定便能扭轉乾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