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廚房裏的材料還算充足,應許随意挑選了一些,就雜七雜八地湊成一鍋生滾粥,只用等粥水開鍋放入片好的鲈魚,再煮個四五分鐘就能出鍋送上餐桌。
應許把最後的步驟交給廚房的機器人,自顧自出了廚房去到二樓的浴室,應允還在泡澡,浴室裏亮着燈。
也許這宅子和十八年前格局一樣,沒有多大的變動,回到這裏的應允輕車熟路地找到浴室,沒用應許多提醒。
輕輕叩門,應許想告知應允,魚片粥快做好了。
但應允聽到動靜,直接說了聲:“進。”
應許不明所以地推門而入,心想難不成他要在這裏履行自己金絲雀的隐秘職責,然而心裏打鼓歸打鼓,應允真要他寬衣解帶他也不含糊。
哪怕隔着一層水霧,他依舊能感受到側卧浴缸裏應允,有些許灼熱的視線。
他不敢多看浴缸裏的應允,但應允勾勾手說:“進來,陪我洗一會兒。”
“那粥……”怎麽辦?你不是說餓了嘛。
“放涼些再喝,不着急。”應允說着,又屈指敲了敲浴缸壁,“快一點,你就穿件短袖怎麽還磨蹭?”
得,可能是精.蟲上腦了,也許三十七歲的應允禁欲,成天繃着張冰山臉,身為著名鑽石王老五、大齡男青年卻沒有一絲緋聞,但十九歲的應允明顯百無禁忌,應許可不是傻子,知道他方才在盯着哪個位置看。
應許深吸一口氣,一臉慨然赴死的模樣,而後被空氣裏過于濃烈的玫瑰花香氣熏了一個跟頭,正正好栽進寬敞的雙人浴缸裏。
這是放了多少入浴劑啊?應許看見了滿池子粉紅的泡泡水,剛要閉氣卻發覺不對,眼前被泡得通體緋紅的應允笑眯眯地撲過來,向他露出了毫無遮蔽的後脖頸。
那處暗紅柔軟的腺體,散發出玫瑰的甜香,但應允是Alpha,這濃烈的信息素對于同是Alpha的應許來說,無異于刺破脖頸的利刃和穿腸的毒藥。
他閉氣都不能阻擋這信息素的入侵,也不能推開已經如莬絲花般纏在他身上的應允,靠的很近且水汽氤氲,他無法躲避地看清應允濕漉漉的眉眼,精細得仿若那易碎的瓷器,一點點蹙眉都讓應許驚心動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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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我們都是Alpha。”饒是如此,應許還是啞着嗓音提醒,他慶幸自己後頸的抑制貼粘得牢靠,不然他得和自己懷裏燙成一團火的應允撕咬起來,保不準就把他金主給掐死了。
“我知道。”應允垂下鴉羽般的眼簾,眼睛如同浸水的藍玉,幽幽深邃,看不清其中流轉的光澤,“Alpha就不可以了?”
他質問,語氣裏帶着怨怼。
應許還以為是自己的不配合讓他惱怒,趕忙迎合道:“您喜歡的都可以,沒什麽不可以。”
金絲雀要有金絲雀的自我修養。
“你很有職業精神。”連應允都誇獎他。
很快應允松開對他的桎梏,扶着浴缸壁起身邁出了浴缸,他懶懶地從架子上取下浴袍裹身,背着應許說:“你去再給我找片抑制貼。”
“遵命。”應許忙忙掙紮着起身,應允已經推門出去。
沿途一片水跡,應許後知後覺:應允打着赤腳就下樓了。
*
他收回之前的大話,應許拿着拖鞋四處追着應允跑:十九歲的應允不比三十七歲的應允好伺候。
祖宗,我可求你穿上鞋吧,地上涼,到時候又感冒了怎麽辦?
而應允則捧着一小碗粥,在自個兒寬敞的書房裏走走停停,看看這架子上的水母雪兔子化石,再瞅瞅那面牆上挂着的《快雪時晴圖》摹本,粥沒喝兩口就飽了,打發應許拿去倒掉,得到解放般噔噔地又跑去露臺,不知道是去看星星還是數月亮。
最終,應許沒能成功讓應允穿上拖鞋,應允在露臺的秋千上晃累了,耍賴說要應許抱他回卧室睡覺。
應許好說歹說押着他泡了個熱水腳,結果把人又惹惱了,腳蹬在應許小腹胡亂擦了一通,見應許起了些不可明說的反應,又露出點兒蔫壞的笑。
“小許,要節制啊。”應允蠻不講道理。
而應許已然無力跟他辯駁,想着剛出院就高強度工作累着他了,讓他發洩發洩情緒也無可厚非——論金絲雀的自我修養。
“您好好休息,明天還要更多的工作需要您處理。”應許低眉順眼好聲好氣地提醒。
應允一下子又變了臉:“我不要嘛!”
“但那是您的公司。”應許面露難色,“而且您現在也不是十九歲的孩子了。”
*
應允生氣了,為昨晚睡前應許的話。
應許也沒辦法,他說的都是事實,應允哪怕失憶了,也不能逃避事實。
好在他只是不跟應許說話,到了該上班的點兒,還是乖乖地上了飛艇,翻看應許遞過來的資料,為今天的工作做準備。
而應許自己的情況不算好,因為應允鬧的那一茬,他晚上做了個噩夢,夢見自己被困在無窮無盡的玫瑰花海裏,被玫瑰花的刺紮得遍體鱗傷。
最後他是被疼醒的,坐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摸自己滾燙的後頸,易感期提前開始了,好在現在喝個抑制劑就能緩解症狀,不會耽誤後邊的工作。
應允還有不少工作處理,作為合格的金絲雀,應許自然也不得閑。
而且就算抛開金絲雀這層假身份,他還是應允正兒八經的半個兒子,他不幫着應允,沒人能幫着應允。
養父只會口頭上着急,他要真能有點用,應允不至于被綁票一百天,最後還落得失憶的下場。
雖說以目前應允的狀态,應許越想越覺得自己像是養了個兒子。
他才十八歲啊,應允就算失憶也有十九歲了,為什麽他們的性格差距那麽大。
可能因為應允确實是用錦衣玉食養大的小少爺,而應許只是養父為圖個好名聲,從孤兒院抱養來的可憐小孩。
應許想一想,把自己想難過了。
*
應允鬧脾氣,應許狀态不佳,倆人連軸轉了一整天,彼此都沒交流一句話。
應許是真能忍住,他面對三十七歲正牌的應允,都能在他暴怒砸掉積木模型時,情緒穩定地半蹲下.身撿拾地上的碎片,好容易收拾幹淨擡起頭,便對上應允煩躁又複雜的眼神,他還能微笑着道歉,說:“不好意思,小叔叔,我會把時間都用在學習上。”
“不會再惹您煩心了。”
至于現在鬧脾氣的應允,比起那個喜怒不形于色、只在眼睛裏流動些許情緒的應允,要好對付得多。
只要不去觸他黴頭就行。
唯一有些不好的是,鬧脾氣的應允不會撒錢給應許了。
應許寬慰自己說前幾天撈的錢已經夠多了,不缺這一天兩天的,日子還長着,祖宗的氣總會消。
而且他也沒辦法嘛,他又不能代替應允成為他掰手指頭都數不清的那麽多家公司的老板,應允這麽忙碌,還不是怪應允自己太有錢了。
有錢人的煩惱,就是那麽樸實無華且枯燥。
趁應允去浴室洗漱的功夫,應許回房間換新的抑制貼,為以防萬一又給自己灌了一支抑制劑。
幸好這會兒祖宗沒讓他進浴室陪洗,而且今晚也更不可能讓他陪.睡,當然昨晚也沒有,應允更喜歡一個人睡。
應許喝完抑制劑,走到全身鏡前看自己,為了配合應允工作,他特地換上了正式的服裝,黑襯衫的紐扣扣到頂,這會兒因為要換抑制貼而解開了兩顆,露出蝴蝶狀的鎖骨。
發膠失了效,這會兒他銀灰色的頭發亂糟糟地蓬松着,他伸手抓了把,讓自己整張臉暴露在鏡子前。
他記得這個只有十九歲記憶的應允,每每打量他的目光,從他的眼睛開始,目光猶如手術刀般輕巧地滑到他的下颌線,像是在确認什麽,又像是在懷念什麽。
應許又不蠢,金絲雀這個行業有很大一部分人作為金主的替身而存在,十九歲的應允又不認識他,卻很直白地邀請他當金絲雀。
那麽應允在透過他看向誰?
*
這個疑惑暫且沒法解開,應許對應允的了解太過單薄,而且他剛整理好衣領走出房間,就聽見應允在浴室裏沒命地大喊:
“應許,快來救我呀!我要被淹死了!”
浴缸裏的水都是智能控制的,人躺進去最多淹沒肩膀,能在浴室裏被淹死的幾率比喝粥嗆死還低,但應許還是迅速地推門,哪怕與浴缸裏閑閑舀水的應允對視個正着,他也微微颔首做擔憂狀:“先生,您這是怎麽了?”
應允不叫喚了,側身過來面對着應許,雙手扶着浴缸壁,被水汽蒸得粉若桃花的臉粲然笑道:“我想看你是不是還生我的氣。”
“先生不生我氣就好。”應許接着這臺階就下,“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
“沒什麽。”應允還是笑,“你做的魚片粥好喝,今天再做一份吧。”
應許還沒回答“是”,就聽應允補充:“今天我會喝完的。”
真是……莫名其妙。
應許忍笑,他的回答在喉頭轉了個彎:“您喝完可不行,得給我留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