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看着一直鬧騰硬是要與自己的本體較勁過不去的陶小樹,小白幾次欲言又止,最後,他終是忍不住了,生怕陶小樹真的再做出什麽了不得的傻事讓師父擔心,開口道:“你不要這樣。”
“不要你們管!你們走開!”
看着眼前執意要和自己過不去的迷你小娃娃,鬼王眉頭皺成了川字,眼裏滿是無奈,雖然知道曈曈現在的樣子根本不能再傷自己本體半毫,但依然藏不住眼裏的擔憂……他的曈曈,要是能……多理解他,乖乖聽話就好了……
現在不是他們團聚的時候,有很多東西,他也不想他的曈曈知道得太多,他只想将一切處理好後,再去接他回來。
可是……
看着那小臉憋得死白的小東西,他又一時間心頭悶出一口氣來,這不聽話的小東西……他現在真的有點上去給他屁股狠狠來一巴掌,不就是他不在的時候收了個徒弟嗎?這麽難以接受嗎?這氣得要死不活的樣子,搞得他覺得自己背着他的曈曈……在偷情?一樣……
偷情?
這什麽奇怪的想法?腦海中突然浮出這兩個字眼的人無奈地嘆了口氣,轉身對一旁滿臉焦急不知在煽陰風點鬼火還是在真心勸人的北帝道:“麻煩帝君跟我來一下。”
“幹嘛?”正忙着哄娃兒的北帝轉身不耐煩又沒好氣地看着他,“沒看到小樹樹在幹嘛嗎?他這樣子要是再有個什麽好歹,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
興許小樹樹不管怎樣他鬼王都能把他救回來,可他區區一個小小北帝,哪有他鬼王那麽大、那麽神秘的本事……他想養得小樹樹自然是個活蹦亂跳的可愛小人兒,可不是什麽真桃樹苗子……不然這世間那麽都桃樹苗子,他堂堂北帝幹嘛非得吊死在這棵樹苗苗上,真是的!
看着北帝這副要幫曈曈讨個說法的讨厭模樣,鬼王睨了他一樣,沒有再說話。
……
可就是這一輕飄飄的一眼,北帝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顫……古懷義這狗東西,這是有點冒火了?從來雲淡風輕萬事都放得下的人,今兒被他這不輕不重地一句話就惹生氣了?
從來在鬼王面前說話沒個顧忌的北帝“啧”了一聲,呵,這到底是在對他生氣,還是對這讓人無可奈何的小娃娃生氣?
“行行行,這就跟你去,有話就說就屁就放,快點啊,我擔心我家小樹樹呢!我要盡快回來陪他。”
到這份兒上,自然是要給老友點面子,北帝甩了甩衣袖,便屁颠屁颠地跟着鬼王走開了。
留下默默看着陶小樹一臉複雜的小白。
他一直不明白,為何這普普通通,任何地方都比不上自己的小樹苗,師父會如此在意。
自從收自己為徒以來,師父都從來冰冰冷冷,面色毫無波瀾,除了教授自己知識和術法以來,再沒有多的一句關心的話語,本以為師父對誰都是如此,卻是不想對眼前的拇指小孩,會如此不同,就是這短短的一日,他竟是從師父眼裏看到了擔心、憤怒、疼愛……這些,本不該出現在師父臉上的表情,都竟是……為了一棵普普通通的小桃樹。
雖然他不明白師父為何會有這些奇怪的情感,他們本就是師徒,他無需去和這樣一棵普通的小桃樹比,但是……看着今日這樣的師父,他怎麽隐隐心裏……還是有些嫉妒眼前那個任性妄為不聽話的小娃娃。
“其實……師父他也是有他不得已的苦衷的。”看着那不知死活的娃兒,小白終于忍不住開口了。
苦衷?
“什麽苦衷?”就是不想要他了的苦衷嗎?
明明知道自己那麽喜歡他,想待在他的身邊,他卻背着自己又養了一棵小樹,雖然他明白這棵小樹一看就比自己厲害多了,但是……有什麽天大的苦衷,讓均叔他什麽都不願意和自己說?若是和他好好說了,他也未必會如此傷心……
沒人知道……他有多喜歡……均叔,只要……他願意讓他陶小樹待着身邊,他養再多的樹,他其實……都不會吃醋的,他只要能待在均叔身邊就好,他會很聽話的,安安靜靜地,再也不給均叔惹麻煩。
看着陶小樹急切想得到答案的迫切眼神,小白搖了搖頭,“具體我也不清楚,但是……”
他話鋒一轉,“你要明白,在師父的眼裏,我和你是不一樣的”。
你那麽弱,離開了師父都不能活……
這句話小白終是沒有說出來,但是,陶小樹又是如何的人,這世間冷暖他看盡,小白眼裏的憐憫和不易覺察的輕蔑,卻是給了他再明白不過的答案。
“我和你不一樣?”
這樣的現實,他其實早在第一眼看到小白,這像是均叔複刻版的小孩,就懂了,如果是他自己站在均叔的位置,他肯定也會選擇這樣優秀的徒弟,而不會選擇他陶小樹這樣羸弱的拖累。
這明明就是他早該明白的現實,但是,他就是想親口從他喜歡的均叔口裏得到明确的答案……才甘心啊……
“明明知道我很弱,那當初為何還收留我?難道只是好玩兒嗎?”初見的美好,就真的像是欺人的毒藥……讓人如此傷神。
“我本來就比你更适合待在師父身邊。”看着滿眼破碎傷心無奈的人,小白歪頭,十分不解。
這世間,優勝劣汰,不本該就是這樣的道理嗎?他認真地打量了陶小樹一眼……如他之前所見,實在沒有從他身上看出什麽特別的值得人注意的東西……
他們之間的差別,可以說是天差地別的距離,師父選他不是理所應當的嗎?這麽明顯的道理他為何就是走不出來?又是自傷自殘又是怨天尤人的,很是讓人對他無可奈何。
天地大道,肯定不能交給這樣這樣羸弱的小樹苗來守護。
他為何就看不明白?還這麽的……無理取鬧。
對于陶小樹的印象,小白只有“無理取鬧”四字,不明白這樣的孩子,為何還會得到那麽多人的關心,若不是因為師父的原因,他早就離這吵着鬧着要死要活的娃娃老遠的距離了。
“你知道嗎?你現在就是在無理取鬧,讓師父很為難的。”他覺得,這樣弱的小樹苗,不值得讓讓師父操心,作為師父的弟子,他有必要與他說清楚。
“無理取鬧?”
陶小樹轉身看着他,突然笑得比哭還難看。
似乎……自己真的是在……無理取鬧,從一開始就是如此的。
無理取鬧,自以為是得讓人讨厭。
眼淚順着臉頰留下……是因為,他不想離開均叔啊……
盡管自己在旁人的眼裏,如今的樣子有多難看,他就想讓均叔心疼自己,不要再……不要自己的。
卻是這一切做了後,他發現……都是徒勞。在旁人的眼裏,無理取鬧地讓人生嫌,他就是這樣醜陋的凡人。
……
他知道自己很弱,什麽都幫不了均叔,似乎對均叔來說毫無價值,除了一哭二鬧三上吊,除了傷害自己,他想不出還有什麽別的法子來挽留均叔,讓他留下自己在身邊,就那麽安安靜靜地待在他身邊就好了。
在陶小樹的眼裏沒有天地,只有他的均叔一人……本就一無所有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卻又眼睜睜地看着這根稻草從自己手裏離開,無法挽回,那種窒息絕望的感覺,誰又懂?
低頭将臉埋在雙膝之中,陶小樹再也不說話。
看着面前的小娃娃,小白眼裏露出一丁點的憐憫,卻也是轉瞬即逝,見兩人再無話可說,他轉身便離開了,他要去找他的師父。
師父是他的。
不知過了多久,與北帝交代完事返回的鬼王,就看着雙手抱膝坐在自己樹下的小孩,安靜地毫無聲息。
“曈曈?”
他伸手将人捧回手中,看着慢慢擡起頭來的小娃娃,輕蹙的眉頭舒展開了些。
“曈曈,這段時日就乖乖待在均叔身邊,等身體好了再回去。”
看着眼前對自己溫柔得奇怪的男人,陶小樹突然就有些陌生了,一時間他再不知道如何去面對他。
“好。”
陶小樹本來心中還有諸多的委屈憤怒無處發洩,聽到他這麽說的時候,一下整個人就跟被針紮破的氣球一樣,“嘭”地一下爆了,然後,什麽委屈、什麽憤怒全部消散。
他還是想哭,但他又不想去細究為何想哭了。
确實,他也讨厭自己現在無理取鬧地樣子,他不是幾歲的小孩子了,卻是還跟小孩子一樣撒潑哭鬧想引起旁人的注意,幼稚又好笑,這樣的人,怪不得大家不喜歡。
他感覺自己像個戲精一樣表演着想博得均叔的關注,确是又用力過度,如今只剩下精疲力盡,再沒有半分力氣去争取、去辯駁……
陶小樹低下頭看着自己那雙羸弱的手,眼裏多出了些許茫然,聲音有氣無力,“謝謝……鬼王殿下,不用了,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照顧就好了,我現在就可以跟哥哥他們回去”。
“你叫我什麽?”
陶小樹直接無視鬼王的話語裏的詫異和不悅,轉頭看向站在另外一邊的北帝,問道:“帝君,您知道我哥哥他們去哪裏了嗎?能不能幫我通知一下我哥哥,讓他來這裏接我回家?我想回家。”
回一個可以讓他安心的家。
“曈曈,不許對我如此生分,好好說話!”鬼王話語裏的怒氣,任誰都聽得出來,“聽話,等養好了身子再回去!”
一旁的北帝見狀一把将鬼王手上的陶小樹奪過來,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東扯西拉地安撫了幾句後,轉頭不悅地瞪着旁邊黑着臉,跟着大冰棍兒似的鬼王,斥道:“我說死鬼,你這黑臉拉這麽長給誰看的?不是你自己一個勁兒地把他往本君懷裏推的嗎?這如今關系生分了,你又受不了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人家這麽喊你你就受不了,之前你那麽對人家,也不想想人家會怎麽看?”
說完,北帝絲毫不管鬼王是個什麽臉色……只自顧低頭哄自己手裏的娃娃,怎麽解氣怎麽來,“小樹樹咱們不理他,他就是根沒有感情的槐樹疙瘩,咱不稀罕,你要喜歡槐樹,咱鬼界多的是,想要哪根你随便挑,你就是想要一整片林子本君都可以給你種,不要吊在這棵歪脖子槐樹上下不來了,走,咱們離開這裏,本君帶你找哥哥去”。
見北帝這麽為自己着想,跟着自己一起跟均叔對着幹,陶小樹心情稍微有了些舒暢,剛不輕不重地“嗯”了一句,哪想一陣天旋地轉後,自己就突然又挪了位置。
看着再次出現在視線中的熟悉臉龐,陶小樹:“……”
均叔這是又想幹嘛?
“曈曈。”
陶小樹整一個厭世臉,生無可戀地看着他。
“均叔既然養了你,便是一輩子,我不允許你如陌生人一樣稱呼均叔,你跟別人,對均叔來說是不一樣的。”
不一樣?
陶小樹吊着眼皮看了他的眼睛一眼,“不一樣?”
說完,他就看到均叔将右手放在了自己心髒的位置,“你是均叔的寶貝”。
寶貝?
寶貝卻又什麽都不和自己說?就讓自己這麽在得失之間失魂落魄,像個小媳婦兒一樣?
“……”
如今,他已不想知道均叔到底想幹嘛了?既然他什麽都不願說,那麽他便試着去接受這個事實。
也許,自己應該去過一過正常人的日子,或許,就不會那麽在意這個神秘的鬼王了。
他明明有哥哥的。
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哥哥。
那才是他的至親血脈,真正的家人。
人世間十八載,他好不容易找回了一個哥哥,他還是想好好過一過人的日子。而且,哥哥如今的身子那麽弱,他更需要自己的照顧才是。
想到這裏,陶小樹突然想起了走之前扶家老爺子的囑托。這幾日這又哭鬧的的,他居然忘了這麽重要的事。
能救哥哥命的事,他居然忘了。
既然均叔還是在意自己的,那麽,自己向他要一枝小樹枝沒問題吧。
“均叔。”
“曈曈乖。”聽到陶小樹聽話地改了口,鬼王一直輕蹙的眉頭終是舒展了些。
“可以給我一根你的樹枝嗎?”
“樹枝?”
一旁的鬼王聽到這裏,不明所以地湊過來,“小樹樹你要這個幹啥?”
小樹樹可知道,鬼王的這東西可不能随便給。
要是被有心人利用,那可會天下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