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黑暗的世界,一切都安靜得不像話,燈火搖曳閃爍,鬼影綽綽。
從一來便開始排斥這個奇怪世界的陶小樹一聲不吭地趴在男人的身上,急切地希望快點離開這裏,他一刻都不想在這裏待着,他想回去……回到那個有人氣,有聲音的世界。
走過漫長的奈何橋,橋的盡頭是一座現代風味十足的茶鋪,鋪子的堂口挂着一塊年歲看着很是久遠的老匾,上面用篆書寫着三個字,陶小樹雖然不認識,但是不用猜他也知道,那鐵定是“孟婆亭”。
奈何橋頭孟婆湯,果然傳聞不假。
是不是只要喝了孟婆湯,他就可以重新去輪回了?
想到這裏,陶小樹指着那正笑眯眯一瓢一瓢地給排隊的鬼魂舀着湯水滿臉皺紋神情慈祥的老婆婆,激動地對着男人道:“我要喝孟婆湯。”
男人對向他行禮的孟婆點了點頭,卻沒有帶他過去,只解釋道:“曈曈,現在還不行哦,人死後,得先去十殿閻羅那裏受審,斷了善惡功過,如可再世為人,才可以來這裏喝孟婆湯入輪回的。”
“那我們現在是要去十殿閻羅那裏去嗎?”
“是的。”
“……”恨不得立馬投胎的陶小樹郁悶地趴在男人的肩頭,可憐巴巴地看着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孟婆亭,咕哝道,“我是好人,沒有做過壞事的”。
古槐均笑了笑,“我的曈曈自然不是什麽壞人了,但即使這樣,也是要去一趟那裏把手續辦齊的”。
陶小樹這時候才明白,原來鬼界和人界一樣,做什麽都是要辦手續的,沒有例外。
陶小樹撇撇嘴,只得接受現實,“好嘛”。
去十殿的路上,男人問了他一個問題,“曈曈不喜歡這裏?”
“嗯。這裏到處都黑燈瞎火,還死氣沉沉的,沒有人氣,我不習慣。”
“那如果到處都變得亮堂堂了,還有人氣了,曈曈願不願意留下來?”
陶小樹沉默了。
鬼王眼色微暗,“曈曈如此留戀人間,可是有未了的心願?”
陶小樹點了點頭,卻是随即又臉色迷茫地搖了搖頭。其實,他也不知道,孤身一人的自己回去後,又能做什麽……但,他就是想回去,想回去……
然後,兩人之間各有心事,再次陷入沉默。
不知走了多久之後,一路抱着他的男人突然停了下來,溫柔的男音在他的耳邊響起,“曈曈,我們到酆都城了”。
陶小樹轉過身去,就見身後不遠處出現了一座高大無比的城門,上書“酆都”二字,城門兩邊,有面色冷酷的鬼吏正在一一檢查想要入城的鬼魂的身份。
見那些鬼魂有條不紊地從身上拿出不知道寫着什麽的黃紙給鬼吏看,他有些方,弱弱地看着不知道在想着什麽的男人道:“我……我好像沒有那個紙……”
男人低頭看了他一眼,解釋道:“這是路引,是人死後之魂到陰曹地府報到的憑證。”
路引?
陶小樹壓根就不知道這東西長啥樣。
“難道黑白無常沒有給你嗎?”
陶小樹茫然地搖了搖頭,他死後魂兒才剛出殼,就被黑白無常糊裏糊塗地帶到這裏來了,莫說路引,就是讓他想想怎麽來的,他都有點記不清了。
男人的表情有些嚴肅,“看來是他們忘了”。
陶小樹眨了眨眼,黑白無常勾了這麽多年的魂兒,這都還能搞忘?該有的起碼的業務素質呢?!既是這樣,那他一路暢通無阻是咋進來的?走後門兒?
如今境況,陶小樹徹底懵逼糊塗了……怎麽啥到他這裏就狀況百出?
“那……那你有沒有?”
男人搖搖頭。
陶小樹更方了,“那……那怎麽辦?”
男人皺眉,有些發愁地看着那些鬼吏,“我也不知道”。
見他如此,陶小樹腦子頓時一片空白。
這麽說,他們倆都是這裏的黑戶了?
那他們怎麽進城?如今城門都進不去那他怎樣去投胎?
想了想陶小樹又覺得哪裏不對,想起橋頭鬼警對男人的态度,直覺他身份不簡單。
能像小說那樣被恭敬稱作尊上的,左右都不應該差到哪裏去吧?
這個人要進城的話,應該是可以的吧?于是,他巴巴地看着他道:“如果是你的話,他們會讓你進去嗎?”
“我可以,但你不行。”
“……”
陶小樹再傻,此時也從男人的話裏聽出了些道道,人家這是根本就不想帶他進去……
他撇撇嘴,心裏有些被愚弄後的憤怒,可轉眼一想,人家跟他非親非故的,沒有義務要冒險帶他這個黑戶進城?
何況他剛才還一路嫌棄人家……對人家橫眉豎眼不待見的……此時人家憑什麽還一門心思熱臉貼冷屁股幫他。
他……自作孽不可活!-。-!!
想到這裏,他竟是找不到怨怪男人的理由……唯有恨自己倒黴,黑白二使工作失誤忘了給他路引,讓他一個大好青年就這麽成了黑戶,胎都投不了。
“那個……”話剛到口,他卻是又難為情起來,實在說不出來求男人幫他的話。
男人低頭不解地看着他,“什麽?”
-。-!!
“那個……”陶小樹揪着長了好大一截的白襯衫袖子,小臉蛋憋得爆紅,卻是始終都說不出下面的話來。
看自家娃娃一臉難為情地将頭埋在自己懷中,從脖子到耳根都是一路通紅通紅的,鬼王不着痕跡地微勾了唇角,“曈曈是想讓我帶你進城?”
懷裏的娃娃聲音小的跟蚊子似的,可憐巴巴又沒底氣道:“可以嗎?”
“不是不可以”,男人沉吟片刻,有些為難道,“但你始終得有個身份才行,不然他們會将你認作是孤魂野鬼抓起來,這樣的話,就算是我也不能救你”。
陶小樹心髒一跳,有這麽嚴重?
“那要怎樣做才可以?”
男人思慮了很久,才面色嚴肅地看着他道:“曈曈一定要記住,待會兒他們盤問的時候,你一定要說是我家的孩子,當着他們的面要叫我均叔,還有,不要緊張,也不要表現得太過生疏,以免讓他們看出什麽破綻到時候不讓我們進城就麻煩了,知道嗎?”
跟想的不一樣,這麽簡單就行了?陶小樹懵裏懵懂地點點頭,“嗯,好”。
“那你現在知道該做什麽嗎?”
陶小樹一愣,反應過來,立馬十分親昵地将他的脖子抱住,再不似之前那般拘謹,小心問道:“這樣可以了嗎?”
男人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才擡步抱着他往城門口走去。
門口正是認真盤查的鬼吏瞧着一氣質非凡的黑袍男子抱着一“白袍”小娃娃走來,詫異地互視一眼,這是哪位大神大駕光臨?
男人周身氣勢尊貴,修為對他們這樣的普通鬼吏來說更是看不出深淺,一看就知道身份不一般。
守城的鬼吏自然也是有些眼色的,這酆都城裏城外除了十殿之外有哪些大佬他們可都是做了功課的。他們幾秒鐘便反應了過來,不用說,這位頭插桃木發簪,又一身标志性的金紋黑袍的大佬,不是忘川那位還能有誰?
“小的見過尊上。”
“我有事需要進城一趟。”鬼王說着從懷裏取出一枚玉制的腰牌與他看。
鬼吏哪裏敢接,直接象征性地看了一眼,便是引着他向城門走去,“尊上有請,小的這就給尊上開路”。
鬼吏與前方的同伴打眼色,那邊不一會兒便将等着入城的鬼魂們分開到城門兩側給讓出一條道來,恭敬地站在兩邊等着大佬過去。
卻是大佬只站在門口,沒有進去的意思。
?鬼吏有些懵逼,請道:“尊上有請。”
剛說完,就聽到大佬用着只有他們倆才能聽到的腹語與他道:“我要你按例盤查我懷裏的娃娃。”
……這是什麽意思?他懷裏的娃娃有問題?
大佬有吩咐,他一小小鬼吏不敢多問,只得一臉問號地照做。
“對了,敢問尊上,這小娃娃是誰?”
眼看城門在即,陶小樹本以為憑着男人的身份,自己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混進去,哪想這關鍵當口,人家卻突然想起問他這句。
他簡直……
于是,他只得照得事前約定好的劇本念起臺詞,“我是均叔家的孩子”。
“均叔?”鬼吏看了眼鬼王,這是尊上名諱?
別怪他不知道,這三界,除了人間會把別人名字呼來喝去的,其他兩界都是用別的尊稱來代替,直接叫名字對他們來說是大大的失禮。
所以,他們從來只知道河對面有個鬼王,大家都“尊上尊上”的叫,卻從來少有人知道他真名叫什麽。
陶小樹看鬼吏似乎有些不明白,猶豫三秒,“吧唧”一口親在鬼王臉頰處,然後與那詫異的鬼吏解釋道:“這就是我的均叔啊,有什麽問題?”
“啊,哦”,鬼吏愣愣地差點學起鴨叫,反應過來趕緊行禮道,“原來是尊上家的小公子,失禮失禮”。
陶小樹生怕他再問些別的問題自己答不上露了破綻,看了一眼城裏的方向,急切問道:“那我們可以進去了嗎?”
鬼吏暗中看了一眼鬼王的方向,尋求指示。
意外多了一項福利的大佬滿意地與他點點頭,鬼吏松了一口氣,這才又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當然當然,二位有請”。
直到兩位大神都走得好遠好遠了,那鬼吏才敢摸着後腦勺懵裏懵逼的自言自語起來,“尊上這一出到底什麽意思?”
這素來大神行事都不尋常路,高深莫測的,他實在是沒猜透其中的玄學。
可能這就是修為的差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