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大夢一場
第66章 大夢一場
許書華陪着弟弟去醫院,量完體溫,許書華瞪大眼睛,脫口而出:“喲!四十度!牛啊!”
說罷,還拍了一下許書容的肩膀。
許書容沖着他翻個白眼,有氣無力道:“我現在沒力氣,你等着,等我好了……”
“你能把我怎麽樣嘛?”許書華嘲笑他,“發燒到五十度把我燙死啊。”
許書容呼出一口氣,吐出的氣體都是燙的,下船前也感覺到不舒服,但在船上,以為自己暈船。
到了醫院,才慢慢感覺到頭重腳輕,呼吸都困難。
護士來給許書容挂點滴,囑咐幾句就走。
許書華拿出手機和弟弟自拍,他比着耶,笑容開心又犯賤,許書容白着一張臉,有氣無力地躺在病床上,眼裏的怨氣極重,厲鬼都比不上。
“诶!笑一下嘛。”許書華看着弟弟要死不活的樣子,不爽道。
許書容懶得搭理他,“滾。”
許書華哼一聲,舉起手機,對着鏡頭燦爛一笑,襯得許書容臉色青白,活像個僵屍。
許書華絲毫不顧及弟弟那殺人的目光,編輯一條朋友圈發出去,兩人的合照,外加四十度體溫計的照片。
文案:弟弟發燒四十度,急需救命錢,家人們點點水滴籌鏈接。
當然,屏蔽家裏人。
許書容拿着手機,看着哥哥發出的整活文案,連帶着評論區幾排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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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默默握緊拳頭。
“你有病啊!”
許書華哈哈大笑,許書容抓起枕頭扔到他哥身上。
“滾啊!”
許書華笑笑,把枕頭還給弟弟。
許書容躺在枕頭上,閉上眼睛,慢慢地呼吸。
許書華見弟弟一臉難受,也不再犯賤逗他。
他站起來,悄聲出去,端來一杯熱水回來。
站在床邊,許書華看到弟弟眼角帶着淚。
他把人叫醒,“醒醒,怎麽了?”
許書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眼中流動着水光。
“差點就見不到你們了。”許書容閉上眼睛,眼淚止不住地流。
許書華見弟弟哭得那麽傷心,損人犯賤的話到了嘴邊又咽回去。
“你這話太吓人了,怎麽就見不到了?不就是出去旅個游嗎?”
許書容似乎嘆息一聲。
千言萬語到嘴邊只是一聲嘆息。
“我……”
他想跟親人聊聊在小島上的經歷,但又覺得荒缪,說出來誰會信啊?
遇到一個半人半蛇的神,被神當成寵物養了一段時間,然後又被當成洩欲工具?
說出來,別人會覺得他瘋了吧。
“在海上遇到海盜,差點死掉。”
許書華聽着弟弟的話,總有種奇怪的感覺。
事實真的如此嗎?
不過這些事情只有許書容自己知道,許書容不想說,那他也不問吧。
“回來就好,別想那麽多,好好休息。”
許書華揉揉他的腦袋。
許書容閉上眼睛,很快陷入黑暗的夢境。
許書華守着弟弟,從天亮等待天黑,期間許書容說了不少胡話。
他也聽不太清楚,只聽到一句。
“大蛇,看星星。”
星星?什麽星星?
蛇?又是什麽蛇?
吊完點滴,許書容也好得差不多,整個人也清醒不少。
許書華問他弟弟:“你昨晚上說好多夢話,一直念着蛇啊,什麽的,你到底夢見啥了?”
許書容穿鞋的動作一頓,擡起頭看他哥一眼,又迅速移開視線。
“醒了就忘了。”
許書華點點頭,也沒放在心上,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行吧。”他看看時間,“快走吧,再晚趕不上飛機了。”
——
小半年沒有音訊的小兒子回家,父母都高興壞了。
父母兩人拉着許書容,不停地數落他。
說他不該離家那麽遠,不該去做那麽危險的工作,不該不聯系他們。
許書容什麽都沒說,乖乖聽着,放在以前,憑他一身的反骨,肯定要還嘴幾句。
許書華原本在旁邊喝着酸奶看熱鬧,看到許書容的樣子,還是大發慈悲幫他解圍。
“爸媽,許書容的行李都還沒放下呢,讓他先去放行李。”
就這一句,父母暫時放過許書容。
許書容笑笑,倒沒覺得什麽,從前覺得煩,現如今只有慶幸,還有機會聽到父母的唠叨。
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幹幹淨淨,陳設布局還和以前一樣,沒有任何變化,就像他從未離開一般。
放下行李,他坐在床上,望向窗外。
靜靜地望着,眼神放空。
大病一場,如大夢初醒。
許書容嘆口氣,打起精神,開始收拾東西,父母還在,他不想讓父母擔心。
許書容打開那個破破爛爛的背包,把裏面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
手指被戳了一下,許書容輕輕皺眉,從立馬拿出一個貝殼。
他看着手中的貝殼出神。
蛇神送給他的漂亮石頭,他嫌重,一個沒帶,全扔了。
貝殼也是,都扔了,什麽都不想帶走。
現在這個,是漏網之魚。
他撫摸着貝殼上的紋路,恍惚間又想起,蛇神帶他去海邊撿貝殼的情景。
感覺,就是昨天的事。
許書容輕笑一聲,眼眶卻酸了,心裏也像堵住什麽東西,悶悶的,沉甸甸的,不斷往下墜。
“呼——別想了。”許書容勸自己,他把貝殼扔進垃圾桶。
轉身出去吃飯。
飯桌上,許母撩開許書容的頭發,“看你的頭發喲,都快掉進碗裏了。”
她起身去自己房間,“等着,我給你拿個皮筋。”
許父皺着眉:“你那頭發也太長了,男娃子嘛,還是剃寸頭精神點。”
許書容笑笑,“船上哪裏能剪頭發?”
“那你明天出去剪個頭發。”說完,他習慣性地從兜裏掏出幾張紅票子,遞給許書容。
但許書容沒接,“爸,我工作了,不需要你給錢。”
許父突然回過神,才想起來,他頗為遺憾地收回自己的錢,感慨道:“長大咯,不需要老父親了。”
許書華和許書容相視而笑。
許母拿着皮筋回來,興沖沖地給許書容紮辮子。
“哎呀。”她整理一下辮子,“這樣把頭發紮起來,跟小姑娘似的。”
許書華哈哈大笑,他嘲笑許書容,“看,我就說吧,你還不信。”
許母坐在許書容旁邊,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小兒子。
“容娃子要是個閨女,肯定漂亮,當年我懷你的時候,人家看我的肚皮都說是個姑娘,結果生下來還是個小子。”
她指指許書容又指指許書華,“全是不讓人省心的臭小子。”
許書華搖頭晃腦,夾了一筷子肉塞進嘴裏,誇張地嚼着,顯然是不把母親的話放心上。
許書容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他們笑。
許母發現許書容的不對勁,頭發長了,外表也沒什麽變化,甚至圓潤了幾分。
就是話少了,眼神也滄桑了些,像是經歷了不少事。
“容娃兒,咋了嘛?”許母摸摸許書容的臉。
許書容笑着搖頭,“沒事,暈車還沒緩過來。”
許母連忙說:“那你今天好好休息,讓你哥洗碗。”
“憑什麽咯!”許書華抗議道。
許書容笑着低頭吃飯。
父母康健,親人和睦,多幸福美滿啊。
許書容卻總有想哭的沖動。
為什麽要哭?又為了誰傷心呢?
許書容找不到答案。
回到卧室的許書容,眼神看向垃圾桶。
垃圾桶裏的貝殼,還靜靜地卧在裏面。
許書容靠在門上,望着那塊貝殼。
良久,他嘆口氣,把貝殼撿回來。
第二天早上,許書容起床吃飯,他哥已經走了,他創業,忙起來也是大半年不回
父親打着哈切,走到餐桌邊,把自己的茶杯提在手裏。
他看到許書容,從懷裏拿出錢包,抽出幾張紙幣遞給許書容。
“好好學習,看着就要高考了,飯要吃飽哈,我走了。”
說完,在許書容震驚的目光中走出家門。
許書容拿着紙幣,看向母親,“他又忘了,我大學都畢業了,還高考呢?”
許母端上來一小碟酸菜,“不用搭理你爸,他還沒睡醒呢,以為你還小。”
“這次回來,有什麽計劃啊?”
許書容想了想,“先剪個頭發,再……換個工作。”
他無緣無故失蹤那麽久,早被開除了,還得重新找工作。
許母溫和地說:“沒事,工作嘛慢慢找,不着急,先結婚也可以,俗話說得好,成家立業,先成家後立業……”
許書容倒吸一口涼氣,連忙站起來,“我我我……我去那個……剪頭發!剪頭發!我先出去了。”
再不走,他媽就要拉他去相親了。
許母不滿道:“你飯還沒吃完呢?就走啊?剪個頭發又那麽着急嗎?”
“我……那個……預約的時間到了。”許書容趕緊找借口出去。
再不走,真要結婚了。
他媽催不動他哥,只能來摧殘他。
許書容出門,開始慌亂的日子。
剪頭發,找工作,面試,被鴿,再找工作,面試,薪資沒談攏,繼續找工作,面試,成功入職,然後租房子,搬家,開始工作,到處出差,每天連軸轉。
渾渾噩噩過了半年,終于适應亂七八糟的日子。
好不容易挨到假期,他回到自己租的房子,東西一扔,趴在床上睡覺。
趴着趴着,胸口被硌得慌。
他閉着眼睛皺眉,伸手去摸,把挂在胸前的貝殼移到一邊。
貝殼尾部被鑽了一個不規則的洞,用一個細繩穿起來挂在許書容的脖子上。
許書容睡着了,外面的陽光從窗簾的縫隙中透進來,慢慢移到許書容的臉上。
陽光烤得許書容臉發燙,他揉揉眼睛醒來。
饑餓感襲來,許書容拿出手機準備點外賣,但胃一陣抽搐。
“哎……”他嘆口氣,掙紮着站起來,不能再吃外面了。
再吃胃病要犯了,還是去買點米,買點菜,吃清淡些。
從超市提了一大袋東西,回家的路上,路過一家寵物店。
在跑輪上奮力奔跑的倉鼠,學人話的鹦鹉,睡懶覺的小貓。
許書容停下腳步,直勾勾地看着飼養盒裏的小黑蛇。
小黑蛇也好像注意到他的視線,沖着許書容吐信子,還微微歪着腦袋。
老板注意到在門口觀望的許書容,他順着許書容的眼神看到小黑蛇。
“喜歡……這蛇嗎?黑王蛇,很溫順的。”老板順勢打開箱子,拿出小黑蛇,小黑蛇一拿出來,就探出身子朝許書容的方向去。
許書容還麽來得及拒絕,就被小黑蛇纏住手指,還用頭親昵地蹭他的手掌。
“這……”
老板笑道:“它好喜歡你啊,要不要把它接回家?蛇一般不會這麽親人的,你們好有緣分啊。”
許書容尴尬地笑笑,搖搖頭,“不用……”
他把小黑蛇取下來,還給老板,“我怕蛇。”
說完,許書容快速逃走,片刻都不敢停留。
老板看着許書容的背影,又看看手裏的蛇。
“怕蛇?”
回到家的許書容也沒心思吃飯,他呆坐在床上,摸着脖子上的貝殼。
他已經很久沒有想起蛇神了,幾乎快要忘記蛇神長什麽樣子,只記得那雙綠色的眼睛。
許書容雙手抱頭,使勁拍了拍。
“忘了就忘了吧,反正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了。”
關于蛇神,關于那座小島,就像一場夢,醒來就忘掉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