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調查
第61章 調查
按常理來說,床上多了個一米九快二百斤的龐然大物,鄭秋白一定會輾轉反側,夜不能寐,這是他從小到大都沒有任何改變的睡眠習慣。
他的卧室,是他的專屬領地,很難包容其它存在,哪怕那是給他講睡前故事的舒瀾。
上輩子葉靜潭也為了這件事同鄭秋白之間發生過争執,顯然他無法容忍自己每次都像個被點來街頭的鴨子一般,完事就得提起褲子被鄭秋白趕下床。
可別的事情鄭爺都能做包容大度的那一方,獨獨這件事不行就是不行。
他總不能為了葉靜潭,違背自己的天性,整宿整宿不睡覺吧?
這簡直不是愛不愛的問題了,是湮滅人道了。
對于霍峋,鄭爺閉眼時想的是只破例這一次,改明兒還叫霍峋拎上他的枕頭,從哪來的回哪去。
能忍這一次,都是他對霍少爺的真心和憐惜了。
原本孕初期,鄭秋白的睡眠狀态就不算好,夜裏多夢,一晚上會莫名其妙醒過來無數次,從前他可一覺就能睡到日上三竿。
趙院長說這都正常,但不建議他服用安神類藥物,有些精神類安眠藥對胎兒也會産生負面影響,實在覺得休息不好,可以白天補眠。
這孩子就是如今鄭爺的命門,他怎麽樣都能湊合,寶寶一定要萬事大吉。
被霍峋從後面抱住的時候,鄭秋白也不太适應,這真比親嘴上床還新鮮,實打實是第一次。
他自己的體溫從懷孕一個多月起就一直偏高,但霍少爺大概是年輕身體好,懷抱比鄭爺自己的身子還熱,好似一團呼哧呼哧會喘氣的火球。
霍峋的胳膊也沉沉的,相當重,鄭爺抱起他壓着自己肚子的手,放到了胸口處。
“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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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子上有癢癢肉。”這理由相當合理。
霍峋摸摸肚子的動作變成摸摸鄭秋白的胸口,半晌他又覺得這個動作稍微有點耍流氓,于是克制爪子,安分守己起來。
鄭秋白調整好姿勢,确定不會意外碰到寶寶,才安心閉上眼。
上一秒,他還在想用什麽樣的借口叫霍峋第二天晚上住回客房才得體又不傷人,下一秒,他在日上三竿的時候睜開了眼。鄭爺是被窗簾縫隙射進來的陽光晃醒的。
不過昨晚的睡眠質量足夠他神清氣爽,心曠神怡,完全沒有任何起床氣。
真是自打懷孕,就再沒有睡過這樣好的覺了。
鄭秋白願意把這一晚上稱作奇跡。
等他支起身子,另外半張床已經空了,只有床單上的褶皺能夠證明這裏曾經躺過一個人。
霍峋一直比鄭蝴蝶起床早,甚至從他起床到鄭爺甘願下床的時間,完全足夠霍少爺外出運動健身、處理工作上的麻煩事、再看看報紙看看股市行情,然後給鄭秋白帶一份早午餐回家。
今天霍峋買回來的早午餐是紫菜蝦皮小馄饨,這家小馄饨他慢跑時經過的一家老門臉,當真是香氣撲鼻,惹的空腹晨練的霍少爺頻頻回頭。
馄饨老板都已經頭發花白了,他說自己活了多大歲數,就包了多久的小馄饨,兩塊錢一小碗,三塊五一大碗,用料實在,童叟無欺,附近街坊都是他家的回頭客。
于是霍峋買了兩大碗的量,還從家門口的油條攤子買了麻團油餅油條一起帶回家,他拎着大包小包掏鑰匙開門時,已經醒過來洗漱完畢的鄭爺也正好從衛生間出來。
只見鄭蝴蝶鼻翼翕動,自然而然向門口換拖鞋的霍少爺走來,“什麽東西,這麽香?”
“今天晨練的時候發現的一家小馄饨,感覺挺好吃,就買回來給你嘗嘗。”霍峋拎着塑料袋進了廚房,輕車熟路從櫥櫃裏拿出碗筷,把塑料袋裏的食物一一轉移陣地。
以往按照鄭秋白的操作,都是直接連食物帶塑料袋一起放碗裏,吃完一提就扔,方便快捷還省的洗碗。
霍峋看到後,非像個老頭子一樣說帶着塑料袋吃不衛生,無論如何都要放到碗裏去,轉頭包攬了事後洗碗的活計,只叫鄭秋白扔兩個垃圾袋,這才糾正了鄭蝴蝶的飲食習慣。
鄭爺早起剛吃過一堆必要的補充劑和營養品,現在滿嘴膠囊味,急需一點熱騰騰香噴噴的食物安慰,“小馄饨?我家門口還有這種早餐店?”
“不是咱家門口,是北河小區門口。”
“北河小區?”這地址可都快到北二環去了,鄭秋白瞠目結舌,對霍峋的體力有了新的認識,“你一個晨練,要跑那麽遠?”門口不就有個中心公園,多的是老頭老太太在那打太極耍劍,也多的是人晨練。
“到那也不算遠,跑一個來回正好鍛煉身體,下次我帶你一起?”霍峋覺得鄭秋白只靠吃補品和禁欲,還是行不通,想要健康強壯的體魄,運動起來是必須的。
“謝謝你,但這就不用了。”鄭爺皮笑肉不笑。
能圍着公園跑一圈,就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碗裏的馄饨依舊鮮香,蝦皮和紫菜浸泡在熱湯裏,喝一口,鄭秋滿意的眯起眼。
就是小馄饨有點遭殃,一路拎回來,難免讓原本就塌軟的面皮徹底失去了韌性,好幾個破皮露餡的。
霍少爺看着眼前一碗面片丸子湯,頓了頓道:“下次我開車去,這樣來回快點。”
“沒關系,能吃就行。”鄭秋白不挑,這麽好吃的東西,還不用他親自跑到北二環去買,已經該知足了。
鄭秋白低頭用勺子挖起一粒馄饨餡放進嘴裏,還沒來得及咀嚼,生姜味道帶來的熟悉作嘔感就驅使他扔掉了勺子,捂着嘴跑進了衛生間。
前陣子他按照醫囑開始吃維生素b,這東西對孕吐有效,只要不是碰到太刺激反胃的東西,吐的次數真少了許多。
沒想到,今天就被這藏在馄饨餡裏的姜給算計了。
孕吐沒有太好受的,一吐起來那真是要把胃掏空,心肝脾肺都要吐出來,嚴重的還能嘔出血,怪吓人,也怪辛苦的。
鄭秋白渾身虛軟從馬桶前爬起來時,霍峋已經快把門砸爛了,這種時候,鄭爺都沒忘記鎖門,因為他吐起來的樣子實在不好看。
打開門,鄭爺的臉上汗涔涔的,唇上毫無血色,霍少爺的臉也一片白,這是吓的。
“你怎麽了?”霍峋都快以為那小馄饨裏面有毒了,鄭秋白的反應,活像是吃了什麽劇毒物。
“不喜歡生姜的味道,所以吐了。”
“只是因為這個?”霍峋攬住鄭蝴蝶的腰,把人帶到沙發上坐下,“你這麽讨厭姜嗎?是不是身體哪裏還有其他不舒服?要不我們去醫院看看吧?”萬一是食物哪裏有不幹淨的地方,吃食物中毒了怎麽辦?
“沒有,我吐完就好了。”鄭秋白擺擺手,不想讓霍峋繼續慌張,“真的沒事兒,只是不喜歡那個味道。”
“你不要騙我。”霍峋壓低了眉,看清鄭蝴蝶蒼白的臉,心上緊張到一抽一抽的,“真的沒有其他地方不舒服?”
“真的沒事,你怎麽吓成這樣。”鄭秋白拉過霍峋冰涼的手,“不至于吧?”
霍峋高度關注鄭秋白的身體健康,對此相當在意,他不想讓鄭秋白生病進醫院。
萬一再有個三長兩短,又一次把他忘了怎麽辦。
“至于。”霍少爺抽回手,倒了一杯溫水回來,“你要是出事了,我怎麽辦。”
霍峋并不知道他上輩子的結局如何,但他清楚,從鄭秋白遺忘他、與葉靜潭攜手離開那一刻,他的心就像是被澆灌了百草枯的樹木。
那是一種灼燒般的絕望,叫他在夢裏,也幾乎要嘔出血來。
霍峋的眼睛是真的紅了,似乎馬上就要掉下淚。
鄭秋白一邊心疼,一邊覺得他這反應太大,忙用手摸摸霍少爺的小臉蛋,哭笑不得,“我只是吃錯東西吐了,不是要死了,你哭什麽?”
真不至于!
“你不許胡說。”
“好好好,那你別哭了,去吃飯吧,我也餓了。”
霍峋不肯,端起碗進了廚房,把馄饨通通處理了,“你叫阿良哥買點新的送過來,不吃這個了。”
他再也不要吃馄饨了。
無辜的馄饨,就這樣承擔了霍少爺的愠怒。
傍晚,鄭秋白照例去上班,霍峋開車送完他,接到了陳禾的電話。
大嫂這通電話就是為了通知霍少爺記得回家,“爸媽要回來了,小淳今天晚上到家,你大哥的生日也要到了,咱們一家人好久沒團聚,你可一定要回來。”
陳禾沒提讓霍峋把朋友帶回來的事,主要是她那不懂事的丈夫對這件事情反應太大,差點就要把書房掀了。
知道的,是陳禾要見自己未來的弟妹,不知道的,還得以為陳禾是要把連環殺人犯往家裏邊兒引呢。
為此兩人真是紅了臉,生好大一場氣。
要不是有小陳從中勸和,陳禾都想回娘家了。
如果,只是霍峥過生日,霍峋真不一定回去,在他眼裏當下還是鄭秋白最重要,白天鄭蝴蝶不舒服吐了一遭,霍少爺現在還惦記着,十足老媽子。
奈何霍淳回來了,霍家二老也回來了,于情于理,他這個當弟弟當兒子的,都得去露個臉。
“我知道了大嫂,看看吧,如果我這邊沒什麽事的話,抽個空我就回去了。”
“這樣最好。”陳禾說完,又支支吾吾起來,“小峋,大嫂還是想問你件事。”
“什麽事?”
“你現在這個朋友,人怎麽樣吶?你們兩個關系還好嗎?”陳禾從小陳那聽了些只言片語,知道霍峋在談的,是個經營夜場,迎來送往的交際花,那身邊的男人簡直不計其數。
陳禾這才理解了霍峥的反應,她也怕霍峋還小,覺得這好像是談戀愛了,其實是被對方戲耍的團團轉。
這樣的女人,霍峋這種毛頭小子,降不住。
而且霍家,的确也不會輕松點頭叫這樣的媳婦進門。
“他人很好,我們兩個關系也還好,大嫂,你還有別的要問嗎?”
兩個“好”字,足以體現霍峋的執迷不悟。
陳禾跟霍峥那種強硬派不同,絕不會破口大罵,只是溫柔叮囑:“沒別的了,那你注意安全,記得早點回家。”
挂斷電話,陳禾對着丈夫搖搖頭。
“哼,我說什麽來着?這小子現在已經被下迷魂藥了,誰說的話他也不帶聽的,就認準了內個人!”霍峥扶額。
他原本準備放手叫霍峋同那男人玩兩年,說不定等霍峋讀完碩士,開闊了眼界,自己就知道放棄了。
可誰叫霍老大昨晚上做了一個夢,夢裏霍峋自從十九歲去到港灣讀書,一直到二十幾歲自己創業,這期間再也沒有跟家裏人聯系過,單方面恩斷義絕了。
人在港灣,霍峥就是想把弟弟抓回來都沒那麽長的手,只能一邊罵霍峋白眼狼,一邊想方設法得到弟弟的消息。
從下屬搜羅來的只言片語裏,霍老大知道,霍峋并非一年到尾都在港灣待着,他有時候也會回到內地,但從沒回過京市,次次去的都是燕城。
燕城,燕城,燕城都快成為霍峥心上一根刺了!
不用下屬說,霍峥就清楚這小犢子跑燕城去是幹什麽的,肯定是去看那個姓鄭的!
都已經這麽多年了,霍峋都已經20多歲了,還沒放下呢?
而後,霍峥接到了五六年來,霍峋第一通主動打給他的電話。
這電話簡直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可霍峥還是接了,就為了聽一聽霍峋能搞出什麽幺蛾子。
話筒那邊的霍老五張口就要一架*用直升機,要能直飛港灣,節省時間,原地起降的。
目的地,燕城。
這小犢子的獅子大開口真給霍峥一下子氣醒了,大半夜,霍老大吃了好幾把降壓藥才穩定下情緒。
毫不誇張的講,他恨不得踹死夢裏那個霍老五,可走進現實裏,他很難不懷疑讓霍峋和那個姓鄭的搞兩年對象,是一個絕對錯誤的決定。
要是霍峋沒有膩味,反倒越陷越深了可怎麽辦?
霍峥一直覺得,這是他們霍家的家事不願意牽扯一個外人進來,畢竟關起門來,他怎麽治霍峋都是這小子該的。
但明擺着,目前的情況就是把霍峋打死,這小子化成鬼魂兒也是一門心思的往燕城飄。
沒辦法,霍老大只能從鄭秋白身上下手。
霍峥找來小陳,命令他去把鄭秋白這個人從小到大,從頭到尾,事無巨細,統統調查清楚。
小陳辦事一向靠譜,當初他在燕城那麽短的時間內就可以把霍峋和鄭秋白消失玉米地一夜的真相通通還原出來,如今這點事,更不在話下。
只是他的調查結果相當驚人,先前那份調查資料只包括鄭秋白的人際關系,但這次的調查出來的東西可不一般,它包含了鄭秋白從小到大的就診記錄。
最新的,是上個月,鄭秋白在京市私立醫院就診的保密治療記錄。
這東西弄到手,小陳還是稍微費了點功夫。
可當他事先看完裏面的內容,卻不知道這玩意該怎麽交到霍峥手裏,才不至于讓他們領導一口氣喘不上暈過去。
小陳這邊猶豫,霍峥那邊卻開始催了,“就查個人,這麽久你都還沒動靜?”
“不是領導,我查到了,但是,有些情況很特殊,可能不太好說……”
“有什麽不好說的?”小陳跟了霍峥六年,早磨練到舌燦蓮花的地步了,這支支吾吾的模樣,實在不多見。
霍峥蹙眉,“閉着嘴幹什麽?你大聲說就是了!”
小陳擡眼,最終還是選擇閉嘴,把手上的文件袋放到了霍峥眼前。
關于他們領導弟弟如今瘋狂癡迷的男人其實是個‘殘疾怪物’,這男人現在肚子裏還有個父親不詳小胎兒這種事——就是借他兩個膽子,他也不敢大聲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