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紅娘
第54章 紅娘
直到鄭秋白正式啓程返回燕城,霍峋都沒被霍峥輕易松口放人,期間霍峋也想過逃跑,例如跳樓翻牆。
奈何霍家大院兒外的高牆外有人定點巡邏站崗放哨,而霍少爺就是僥幸翻上牆也沒用,這牆上還鋪了二十四小時電網,電的就是霍峋這種膽大妄為不要命的,一電一個口歪眼斜、半身不遂。
摩拳擦掌的霍峋最終敗興而歸,整天坐飄窗上郁悶,像是被邪惡反派關在高塔中的長發公主。
當然,霍少爺是短發讨債鬼。
而邪惡的霍峥已經氣得不想再見這讨債鬼,倘若不是上面還有倆老的把霍峋當成心上寶,他都想直接把這弟弟打死一了百了,只當霍家從沒有過這號人。
誰能想到小時候看着最懂事最板正的楊樹苗長大就成了龍抓槐,彎的歪七扭八。
這種事,說出去他都覺得面上無光!
難道是家裏祖墳該燒燒紙錢了?
小陳是最該為領導分憂的,也是最清楚領導家具體情況的,他勸霍老大,“領導,您該強硬些,眼看上面又該大選,這種時候,不好節外生枝。”
小陳還是太年輕,只見方才還要弄死霍峋的霍峥冷笑,“我都這個年紀了,還怕他們個鳥,我看有誰敢拿霍峋的事做文章!”
霍少爺的事,傳播範圍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關了整半個月,這京市高層有頭有臉的人家多少都聽到了些風聲。
尤其和霍峋有點交情的二代們,也有嘴上沒把門兒的,把這事當談資。
消息傳來傳去,傳成板板正正霍峋如今同從前的薛二差不多,成了愛玩鴨子的花花公子。
當年薛家同薛仲棠可是鬧到了打斷一條腿外加決裂七八年的地步,于是衆人且等着看霍家會同霍峋鬧到何等程度。
霍家家法嚴,估摸着得要兩條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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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會裏,薛家的小輩不服氣自家長輩那點陳年舊事還被牽扯出來,“我二叔如今是正經生意人,都不知道多少年沒有那份花花腸子了,真要說,只能說霍家根兒上原本就有這苗子,他們家原本……”
“我們家怎樣啊?小薛。”霍嵘是從另一處包間來的,手上還端着酒,本意是來喝幾杯,卻聽到自家八卦。霍老三敲西瓜似的敲敲小輩腦瓜,笑不及眼底,“還好是叫我聽到了,叫霍峋聽到,給你鑲個烏青眼兒。”
小輩唯唯諾諾,一聲不吭了。
霍老三掐了他們談八卦的苗頭,又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才轉頭回自己的包間兒。
坐下他就開始頭疼,霍峋再被霍老大關下去,外面的流言就要滿城飛了,指不定怎麽叫外人看熱鬧。
現如今,霍峋的訴求很簡單,他要霍家的長輩當他死了,放他自由,他就要和鄭秋白談戀愛。
霍峥的要求也很簡單,他對霍峋的荒唐,勉強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前提是這小子到港灣去好好讀書好好做人,不要整日無所事事。
在霍嵘看來,霍峥這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霍峋現在簡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好賴也分不清了,寧可被限制人身自由,也不肯答應離開內地。
家裏人輪番上陣勸說,愣是沒一個能勸動的。
霍嵘看在眼裏,心裏清楚,他們家沒什麽人能勸動這個犟種,但外面不一樣。
外面有人就是說地球是個方的,霍峋也會奉為金科玉律。
光影浮動的搖頭壁燈将霍嵘的臉映得忽明忽暗,驀得,他舉杯将手裏的酒飲盡,擡手示意臺上的駐唱小聲些,又掏出手機,總算是打出了那個號碼。
沈衾的話徹底點醒了他。
但這種紅娘一般的撮合事兒,霍嵘真要拉下臉皮去做,還是要做一番心理建設的。
鄭秋白沒想到霍老三還會給他打電話,他還當這老同學已經“死”了,這輩子沒有碰面的機會了。
到底是霍峋的親哥,鄭爺還是擡手接起,“怎麽,有事?”
“害,也沒什麽,這不是,想問問你身體好點了嗎?還在醫院嗎?我去看看你。”霍嵘話說得尴尬又艱難。
“我已經出院了。”人都坐在金玉庭辦公室裏了。
鄭秋白出院的第一件事,當然是照常複工,他的辦公室待審簽的文件堆起來能到大腿根,雖然都是些賬單批複,但該走的流程不能少。
“你出院了?”霍嵘下意識問:“霍峋知道嗎?”
“怎麽,又要質問我有沒有和你弟弟聯系?”
“我不是這個意思。”霍嵘深呼吸,“上次的事情,是我莽撞了,你要是做哥哥的,你也就能明白我的心情了!你家有個弟弟妹妹,你能放心讓他跟了我?”
“打住,”鄭秋白能聽出霍嵘這是求和,也知道求和自然也是有事要求自己,話裏依舊是譏諷:“你直說吧,到底有什麽事兒?是你準備給我一筆錢,換我離霍峋遠遠的?那醜話說在前頭,給太少不成,霍峋比你想的值錢。”
“你別寒碜我了,你以為我和那些電視劇裏的惡婆婆一樣嗎?”霍嵘理虧,推心置腹道:“秋白,我就問你一句,你到底是不是在玩兒他,只把他當成你會所裏那群哈巴狗中的一條?”
“我這話不是威脅你,你也知道,霍峋是我家最小的孩子,他是我父母,我大哥心上一塊肉,你要真的只是想玩玩他,我勸你趁現在斷幹淨。他已經夠為你作天作地的了,你再釣釣他,他再發發癫,我大哥一生氣,槍口一準要對上你。”
霍峥現在還沒有對鄭秋白這小老板動手的打算,但他一但出手,鄭秋白的金玉庭大約比如今風雨飄搖的言家好不到哪去,下場保不齊比言家更慘。
有錢的永遠賽不過手上有權的。
捏着手機的鄭秋白垂眸,把眼前的文件夾合上,他清楚霍嵘說的情況再真實不過。
他如今就是霍峋的軟肋和逆鱗,換做是他,也會撿軟柿子下手。
這種時候,該毫不猶豫答應霍嵘同霍峋斷掉聯系,一幹二淨才算合适的舉動。
可鄭秋白說不出口。
如今鄭爺天天同霍峋講電話,兩人的在無法相見的聲波中卻似乎來到了親密關系最初的距離。
鄭秋白很不想承認,到了某時某刻,他會期盼霍峋的電話打來,會覺得聽一大通廢話也是輕松愉快的事,會見縫插針地抓住時機為未成型的寶寶做一做胎教。
明明沒有見面,感情卻愈發不舍。
利益與感情究竟哪一個更重要,三十三歲的鄭爺其實很想貪心地全都握在手中,只是他清楚,這不可能。
于是,他單純不想叫上一輩子的痛苦重演。
霍峋已經流過一次眼淚了。
鄭秋白一向不屑于在漫天的流言中為自己自證,流言一直以來也是他自保的一種工具,但這次,他道:“霍嵘,我沒有把霍峋當成玩物。”
霍峋是不同的。
“好,那就是有點喜歡呗?”聞言,霍嵘心上一角松動了,這地方像是依靠着最後一顆螺絲釘懸在牆上搖搖欲墜的挂畫,此刻,終于徹底墜落,“只要你對他好,就行。”
“你和霍峋應該一直都有聯系吧?他有沒有告訴你,我大哥讓他去港灣上學的事情?”
霍嵘話題轉變的太快,鄭秋白反應一瞬,才意識到這人竟然沒有跳腳也沒有大罵,而是以一種順遂的态度,像是終于同意這門婚事的慈祥婆婆。
“什麽?”
“我大哥,現在對霍峋事情松口了,他想眼不見為淨,所以叫霍峋去港灣申請個研究生,一邊讀一邊做他想做的事情。”
這個想做的事情,在霍嵘看來,其實不單單是炒股,還有霍峋那不應大張旗鼓的戀愛。
這個安排雖然有時限和前提的,倘若霍峋在港灣沒有出人頭地,那等他的研究生生活結束,必然還要面臨霍峥的種種操控。
可一旦霍峋趁此機會将翅膀養硬了,到時候,天高任鳥飛,霍峥想管也管不到。
霍嵘不知道鄭秋白會不會願意同霍峋在一起兩三年等到那時候,他心底覺得不會,但架不住霍峋會死纏爛打。
兩人要是想磕磕絆絆地走下去,霍峋要是想不再挨揍挨禁閉,這就是唯一的出路。
“你來勸勸他吧,就當為你們倆的未來。”
這話,說的人和聽的人都覺得倒牙。
鄭爺都快覺得話筒那頭的人是假扮的霍嵘了。
“我這是想通了。”霍嵘哼笑,“我既然勸不走你,也勸不走他,不如撮合撮合,讓你倆誰都不要再出去禍害別人。”
“秋白,從前的事,是我有錯,那些話,不知道怎麽的就順着我嘴蹦出去了。但我想說,不單單是那些氣話,你在我心裏,一直是從前上學那時候頂牛逼的院草。”
氣話一時口快,雖然有真心話,只是那一瞬,憤怒将所有龌龊都放大到了極致,美好統統擊碎,縱使有真心也不能算是全部的真心。
“我從未看輕你,一早我就覺得是霍峋那呆頭鵝配不上你。”
鄭秋白的電話一直忙線,倘若這一回霍峋再沒打通,霍少爺真要考慮找人整一套絕緣服來去翻牆出逃了。
好在這次滴聲後,對面響起來了鄭蝴蝶的聲音。
“你怎麽一回去就不接我的電話?”霍少爺又委屈起來了。
霍峋雖然篤定上輩子鄭秋白身邊沒有其它野男人,但這輩子和上輩子畢竟不是一模一樣,他不敢打包票,一直提心吊膽。
“剛剛有點事。”鄭秋白坐在老板椅上,盯着阿良往他的香槟酒瓶裏兌蘇打水,“正好,我也有點事要問你。”
“什麽事?”
“你家裏放你去港灣,你怎麽不去?”有點昏昏欲睡的鄭秋白一聽到這個地名可精神了,他知道霍峋能在那地方走向何等功成名就的地步,不去,真就浪費了霍峋身上的天賦。
“你怎麽知道?”霍峋從沒和鄭秋白提這檔子糟心事,“我家裏人又找你了?誰?霍嵘嗎?”
看來是上次他下手輕了。
“是霍嵘告訴我的。”
霍峋一邊下定決心一會還要去揍霍嵘一頓,一邊急切道:“我不想去港灣,但這肯定和你沒關系。”
“和我沒關系?”鄭爺驚訝。
“對。”
“所以是你單純不想去?”
“是,港灣那地方講方言的多,有些學校上課都沒有普通話,我去了連日常用語都得從頭學起,好麻煩,而且我學不會。”霍峋表現出一個學霸不該有的消極态度。
鄭秋白故意問:“那你就準備一輩子關在家裏,再也不出來和我見面了?”
就這麽一輩子柏拉圖?
霍峋沒聽出鄭爺的暗示,他小聲說:“我讓人去給你裝兩臺電腦好麽,現在有些網絡聊天室,可以開攝像頭了,那樣我就可以見到你了。”
說到最後,霍少爺語調裏還有點歡喜。
鄭爺蹙眉,“霍峋,你跟我裝純呢?”
“什麽純?這樣不好嗎?你難道不想和我視頻聊天?”
鄭爺真是第一次如此鮮明的意識到霍少爺才十九歲,還是個男孩兒,腦袋根本不會轉彎。
“行,怎麽不行,”鄭秋白樂了,“那咱倆就做一輩子的網友吧,改天你也別給我打電話了,等緣分到了,用漂流瓶聯系!”
鄭秋白啪一下子挂斷了電話。
聽到忙音的霍少爺納悶,“漂流瓶是什麽?”
京市和燕城它也不靠海呀。
繞過漂流瓶問題,霍峋腦袋轉了一會,才隐約領悟到了鄭秋白突然挂斷電話的理由。
對方似乎也覺得,他能去港灣是件好事。
的确,去了港灣,就有見面的機會了。
可霍峋就是覺得,他如果不在鄭秋白身邊,大概率會發生不太好的事情。
放以前霍少爺不相信直覺,但血淋淋的前世都在那擺着了,他沒辦法忽視那種警醒一般的提示。
良久,霍峋只能厚着臉皮給鄭秋白發求和的短信,他還想接着打電話呢。
*
鄭爺這次回到金玉庭,工作時間大大縮短,基本只去最高消費的包間,且喝的酒水都是自帶的香槟,香槟裏兌得蘇打水或者葡萄飲料。
有人對鄭秋白不來預定包間這件事不滿,但更多人的心情是,小鄭老板可算是回來了,哪怕只在樓梯上見一面,都是極好的。
今天的香槟瓶裏依舊是蘇打水,倒出來冒泡泡,在光線昏暗的室內足以以假亂真。
銷售經理來請鄭秋白時,臉色有點不好,“老板,包間水天一色,來的是葉少。”
“葉少?”
葉聿風這兩天正和他的那群狐朋狗友四處旅行,壓根不可能出現在金玉庭。
經理壓低聲音,“是那個私生子,他今晚消費又是最高,指名一定要見您一面。”